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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舟夜话开场白(八)
周三，采访一个歌手，不是有名气的那种，却很特别。认识他很偶然，在网上。和他约采访并不在计划中。曾答应在电台里播他的歌，周一晚上，正好被他问到。
收到的打榜新歌实在太多，打榜节目却不是天天有，所以他寄来的作品我浮光掠影走马灯似的在cd机里一扫而过算是听过，没有印象。他却要我谈谈对他作品的感受。我一时语塞，怕他失望，赶紧说：“正在听。”
他急急地问：“什么时候播啊？”
我敷衍：“快了。”
我是忽略了。
他不是唱片公司的签约歌手，唱歌仅仅是他很私人的一种爱好。
听完我的回答，他很着急：“我们这里能听到你的节目吗？”
“应该听不见吧，太远了。”我有些庆幸。
他在离重庆市100多公里的一个县城里，据说是三峡移民所有县城中最大的一个。
他不罢休：“我有几个朋友在德阳，你告诉我播出的时间，我让他们听听。”
他寄来了自己作曲、演唱的28首作品，除了自己花钱刻录的cd，还付上了每首歌的歌词，厚厚一摞。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封用钢笔写的长信，一个字一个字详细介绍了每首歌的创作过程。打开信的一瞬间，我有点感动。和唱片公司寄来的包装精美，有打印得漂漂亮亮的宣传文案的cd不同，信纸上墨迹无声，却让人一瞬间听到了一颗心对着梦想的质朴呐喊，字字有声，振聋发聩。
我赶紧答应第二天在节目中播他的歌，并且希望能在节目里和他聊聊他的歌曲。他满心欢喜，说第二天把电话打到直播间。我却忘记了第二天没有我的节目。
睡到凌晨，半梦半醒间猛然记起，却没有他的联系电话。一夜没睡踏实，迷迷糊糊中，有一种惊悸。再次醒来，已经中午11点了，看到电话记录上有一个电话没接，打过去却不是他。赶紧在电脑上给他留言，说一时疏忽，忘了今天没有节目。晚上，他回复说，打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打通电台电话，说是电话系统故障中。
和他约好第二天一定采访。把电话接到直播间时，他却在那边说他讷于言辞。出乎我的意料：“会唱歌不会说话”？他的确不善言语，但极认真地满足我的好奇，他的每个回答都很实在，听得出是经过认真思考的。他说他身边没人相信他会唱歌作曲，而他已经默默创作十年了。梦想不会因为时间褪色。80多首作品由于条件所限也仅做成了28首成品；他讲如何去北京花三天时间匆匆录了18首歌，原因是北京的消费太高，他承受不起长时间的折腾；他说录这些歌的时候，条件很差，话筒是50块钱一支的。我却没有听出来；还说，他下了岗，开了一家小店卖服装，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唱歌和作曲才是他的最爱；说录一首歌曲即便有朋友的帮助，费用还是不菲。电话那端的他像一块纯净得没有杂质的水晶，偶尔会让我不太适应。
他的作品中，竟有根据席慕容的诗谱成的送别，我惊喜不已。“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很自然地问到他的梦想。他从高一开始写歌。第一首歌诞生于他初恋后，那次他伤得不轻，词曲写出后的仅仅半个小时，他又写出了第二首作品。我看见在青葱岁月中一个怀抱吉他的少年忘情地为爱情高歌。
忧伤早已随风飘逝。十年间，他不曾出现在任何一个演出场所，没有人注视过他，他做这一切仅仅因为他喜欢。我问他，有才思枯竭的时候吗？他说不曾有过，但不敢去想这一天。梦想有时很脆弱。我一直被他的梦想感染着。这只是开始，摊开一个人的梦想一期节目的时间远远不够。
那天，一边听他讲自己的故事，一边听这些歌，没有华丽的配器，眩目的和声，却极入耳。惊讶差点错失了的好歌。歌声再次响起，我看见，一对洁白的梦想的羽翼拍打着飞向远方。
2003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