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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在那家服装店橱窗外面观察了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最后终于决定买下那条裙子。
麻烦请拿那条裙子试一下。
小姐看着我笑。
眼神里满是不屑，那是我趴橱窗外面张望了一个半月的结果。
我满不在乎的脱掉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
拿过裙子套在身上，柔滑的黑色丝绸如水般泻满我全身。
他曾经说过，喜欢看女人穿黑色的长裙。
不过当时站在他面前听他说这句话的女人并不是我。
我将头发甩开，看着镜子中的那个女孩。
潮红的双颊，发亮的眼睛。
在皮肤般柔软细腻的黑色丝绸中包裹着的曲线分明的身体。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是个美丽的女人。
小姐，要还是不要。
我转过头，优雅的微笑着，请给我包起来。
给他的礼物。
也是给我的礼物。
2。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拆开包装换上那条裙子，
配了双细带的高跟鞋。
然后对着镜子很仔细的在脸上涂抹。
我在唇上涂了艳丽的大红色。
有人敲门，是母亲。
吃饭了。
我约了人，你自己吃吧。
门外沉默了会，然后是木屐在地板上的渐行渐远的声音。
经过客厅，母亲穿着睡袍盛了碗饭缩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我看着
她精心保养依然眉目如画的脸，慵懒的气息，十足的女人味，一个45岁的女人
丰韵仍不减当年，怪不得曾经那么多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不过又怎么样呢？老了，老了。想起马上要见的那个人。我在心里冷笑。
你的裙子
她像看到什么不可置疑的东西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直起身，眼睛瞪圆。
刚买的。
我头也没回，扬长而去。丝毫不理会她震惊的表情。
我很得意。非常得意。
3。kaluo。
就是这里。
我很优雅的微笑着穿过穿西装的男人和穿长裙的女人。在拐角最里面的那张
桌子边，像只黑色的蝴蝶停住在他的面前。
风叔叔。
他站起来，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丫头，终于回来了。
几年不见了，他还是那么优雅。多的，是额头上几道岁月的证明。
我专注的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看他喝汤的姿势，看他用刀叉的姿势。看他身上穿的那套价格不菲的西装。看他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颗我看了10年的钻戒。
就这么看着。
他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我。
怎么不吃。
我给自己浮上一丝微笑。低了头摆弄面前那份七分熟的牛排。
偶尔小资一下的感觉，真的不错。
4。你想要干什么。
母亲在我的身后站住。冷冷的说。
我在桌子上玩拼图。按照别人安排好了的结局拼出他们想要的画面。母亲过来
的时候我刚好拼出那只熊的右眼。很诡异的看着我。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
你管不着。
你是我女儿。
我是爸爸的女儿。
沉默。离开的木屐声。眼角有东西滑落，我拼命忍住。
右眼，嘴，鼻子。那只熊在我手中成型。
门没关上，房子里散着一股中药的苦香。
5。她知道了。
我从他的怀里扬起头。找他的眼睛。
知道又怎么样？你怕？
他叹了一口气。尾音拖得很长，滑过我的心脏和睫毛。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还是送到一条街以外吧，不如我自己走。
我推开他站起来。理理头发。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在水泥路面铺开，伸展，两道不会交叉的平行线。
就到这里，你自己回去吧。
我踮起脚尖，迎上他印在我额头上的吻。
湿润。柔软。刮干净的下巴。雪茄味。
我是一个老头了，对你来说。
不呢。一点都不，我眼睛里你还像当初一样轻轻一举就能把我抱到胸口
让我叫你叔叔。
你还是个孩子。
我竖起食指，放在他的唇上。
这个孩子爱你。在很多年以前你第一次让她叫你叔叔的时候，
就爱上你。
6。他家人找我了。说不会离开他。
我转过头。母亲睡在我旁边，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绿色的面膜。
像戴着一个诡异的面具。遮住了眉眼，只有嘴。
你以后少去找他。
我冷笑。那是我的事。
母亲叹了一口气。
你所做的，有意义吗。你觉得值得吗。
我扭开头。
你好象好久没跟他一起吃顿饭了。
脸上一片冰凉。我涂上跟母亲一样的面具。
我没想到你真的那么恨我。我始终是你妈。要你爸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你没资格提我爸爸。
那边沉默。
我想起爸爸一个人呆在医院痛苦的煎熬直至死去，而这个女人那时却勾画出
细细的眉，在那个男人的臂弯里巧笑嫣然。泪水涌入眼眶。
7。母亲似乎在和什么人争吵。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她一阵盖过一阵的音调。
推开门。他和她尴尬的停住。
我做饭去。母亲转过身走进厨房。
我倚在门上笑着看他。他面无表情在沙发上坐下。厨房里飘出炸鱼块的香味。
我和她都不吃鱼的。你真有福气。
别闹了。
他点燃一支烟。烟雾中闭上了眼。懒散的靠在沙发上。
母亲在厨房伸长了耳朵。时不时出来一下，看几眼正在播放的电视连续局。
用温和，略微亲昵的语气跟他说话。
我换了衣服出来。我出去吃，约了人。
三个人极不自然的笑了笑。 8。我像个淡蓝色的影子，飘忽在人群之中。
往哪儿去呢， 漫无目的。
我把手揣在裤兜里，满不在乎的打量着对面，左面，右面走过来的人们。
在他们的眼里我看到自己的年轻。
这唯一的年轻。
这年轻正在抢那个年华已去的女人最后在江上钓起的希望。
我并不喜欢吃鱼。一点也不。
我却在用全部的心思和力气去抢。
我抢的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下雨了。忽然。
我站在一道门里躲雨。
我的对面，
还有一道门。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孩子， 在两道门间的雨中跑过，
一路的跑。
一路的笑。 9。她带了女儿来过。
母亲整个人像只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
我一身酒气。从喧闹的d厅出来和朋友在大街上疯了一样的跑。疯了一样的打闹。
疲惫。使劲摔进沙发。脚翘到玻璃茶几上。
说什么了，说让你离她的男人远点是不是，让我也离她的男人远点是不是，
说我们两母女犯贱是狐狸精是不是。
她说她不会离开他，拖也要拖着。怎么都不会离。
母亲的声音虚软无力。
他呢，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给过你承诺，哈哈。
他难道给过你吗。
我年轻，我有资本，他算什么，不过一道调味菜而已。
那你到底要跟我抢什么。
母亲忽然从沙发上直立起身子，精疲力尽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在我眼前放大的脸，从未呈现的老态。眼袋下垂，定期去染的发斑斑白点。
这个女人，熟悉而陌生，让我怨恨却又跟她血脉相连。
她是我的母亲。 10。下班的时候我破天荒去了菜场。
我买了饺皮和肉馅。
母亲爱吃饺子。
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系了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将包好的饺放滚水里烫熟，舀起在盘里的样子。
母亲不敢置信的站在屋子中间。
我对着她笑了笑，
回来了，吃饭吧。
恩。
我的动作和表情极其自然。太自然。
母亲忽然显得很笨拙。
你的药也给你熬好了，吃完饭记得喝。
恩。
这个晚上我没有出去。
母亲坐在那边，我坐在这边，
我们面前演着无聊的电视剧。
我们没有说话。
我们吃着一个盘子里的石榴籽。
11。电话响。是母亲。在哭。
出什么事了。
他说要带她和女儿回老家。
什么？
都已经辞职了。
母亲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丝丝的哀怨。
其实我知道，这是一开始就摆明了的。都近20年了，他还是只顾他那个家，
我那么多年的时间都给他了，他就看得那么一文不值。
时间，时间。
脑子很乱。像在屋顶上乱转的猫。
这个女人的河流已经快要干枯，
我还抢了那么多她给自己囤积的水。 12。下班。
我急匆匆的挤进公车赶回家。
母亲说学了手用土法子煮土豆的绝活，今天弄给我吃。
上一个星期里她尽煮些又甜又腻的东西，吃得我胃酸。
我买了只猫陪她，养得肥且乖巧。 看看站牌，下一个站，
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