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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日子就这么慢慢滑过，时间这个东西，无比的奇妙啊，带走，沉积，消失，光线沿着屋脚爬到房顶在沿着房顶滑到屋脚，这就是一天了。赖燕君端了凳子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就着簸箕捡米，屋里烟雾弥漫，土泥地上支起张凸凹不平的木桌，周边围坐了钱程和几朋友，斜叼了烟眯起眼把一副骨牌搓得唰唰响，时不时扯起喉咙中气十足的往离自己几公分远的地方狠劲的吐出口痰，截止到昨天晚上，钱程已经从交给赖燕君保管的皮箱里掏空了一大半的资本，早上起来赶街天，竟然多称几斤腌猪肉都翻来覆去考虑了几次又把钱包放回去。坐在门口，挑拣着簸里的白米，风从小镇中间的混杂路上跑过，下落的夕阳似乎还舍不得走，在赖燕君的背脊上刻画出些玄妙的图案，赖燕君抬起头来，困惑的看着头顶上翻过的光线，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危机。
吃了晚饭打扫了屋子，钱程又窜了出去，赖燕君几步跑到卧室里抓起刚脱下的外衣捏出钱包，果然又不见了好几张，赖燕君咬着牙齿骂了声操你妈的使劲把衣服往床上一摔，独个往床沿上坐下来，抱着枕头呆了会，站起身烧水，搬了条凳子守在炉子前，开着铁锅里的水翻起，雾气在水面漾开，升腾，赖燕君把手伸进雾里，翻过掌心贴近水面，却一下子给烫开，醒过来似的赶忙把水倒锡盆里，又重新打了一锅烧上。站在屋子中间，赖燕君缓缓的脱掉衣服，屋子给热水气蒸得热腾腾的，暖和着，赖燕君轻轻的坐到盆里，水漫上来，赖燕君舒服的吐了一口气，仰起头来，浑浊的灯泡上凝着点点的水迹，在水汽里昏昏暗暗的摇摆，昏昏欲睡。
有人开门进来，蹑手蹑脚推开卧室，站在盆边，水中的赖燕君皮肤被浸得温润柔软，像一株正在沉睡的植物。赖燕君感觉在迷糊中有人把自己抱起，丢到床上，电热毯烧得热和和的，赖燕君慵懒的在喉咙里支吾了声，才蜷了下裸着的身子，一个冒着冷气的身体就使劲的扑了上来，粗鲁的抓住赖燕君傲挺的胸脯，蛮力的揉搓，急匆匆分开身下面的两只腿，赖燕君一下子给动得卷意全无，睁开眼睛，面前这人哪是钱程，背光的底下一张满是胡子的油脸急促的喘气，赖燕君尖叫了一声，挣出手就朝那人脸上抓去，两个身子在冷下来的房间里激烈的搏斗，竭力的撕打，男人终于不耐烦，手背一番啪的一声就甩在赖燕君的脸上，就有咸咸的东西从赖燕君嘴巴里冒出来“ 你男人拿你抵债，强个球劲啊，给我乖乖的躺好吧你”！男人下了床，走到水缸前舀了一大瓢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赖燕君忽然觉得很好笑，刚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赖燕君想笑，这样庸俗滥情的情节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赖燕君想笑，真的就笑了，赖燕君说，来，过来，刚没感觉，现在有了。男人转过头来，吃惊的瞪着眼，实在搞不懂面前的这个女人，前一分钟还像只发怒的母豹子，后一分钟却盘起腿坐在床沿上，无耻的露出隐私。一脸的无赖，男人忽然觉得这个女人，高深莫测。
赖燕君确实展露出了她高深莫测的一面。
赖燕君的生意出奇的好。或者跟赖燕君在涂了睫毛膏的杏仁眼上高高挑起的深棕色的眉毛有关，或者跟赖燕君擦的口红是名牌与站街上其他女人的劣质口红明显不是一个档次有关，或者跟赖燕君能在裙子里面穿一条质量上好的毛线袜有关，或者跟赖燕君脱掉厚实的羽绒服后显现出来的年轻的挺立的黑色紧身毛衣勾勒出来的曲线有关，或者跟赖燕君敢明目张胆的跟人讨价还价有关，或者跟赖燕君的男人在牌桌上红着眼睛一把一把往外掏钱有关，反正赖燕君的生意就是出奇的好。中午11，2点起来，随便烧点午饭，两人脸不洗牙不刷胡乱往嘴巴里塞点，在钱程抽完支烟赖燕君收拾完碗筷后两人就各忙各的工作。他们租的这间民房也就成了赖燕君干活的地点，不同的男人就在赖燕君和钱程每天晚上同枕的那张床上散发并且留下不同的气味，赖燕君躺着，毫无保留的给身上男人们所需要的，听着隔壁搓牌的哗啦声，间或有钱程的碰牌时候的大叫，赖燕君觉得一切很奇妙，生活就是一个圆，地点就是终点，你站起来跑啊跑，试图跑远点，你也觉得自己跑远了，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只不过绕了一弯路，又回来了，站在你出发那地儿，莫名其妙的张望，举目之处，人物是非只不过换了个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