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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吧，宋老师！”
老宋接过王校长递过的水杯，身子朝前伸伸，点点头。他摘下近视镜，对着镜片哈口气，拇指在镜片上来回抹几圈，又重新架在鼻梁上，使劲耸耸肩。
王校长打量老宋的样子：二十多年，一身固定的打扮——泛了黄的旧式军装，鞋尖、鞋跟摸的发了亮的翻毛皮鞋。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已似“花甲”难怪人们喊他“老红军”
老宋见王校长盯着眼瞧自己，下意识的瞅瞅自己身上，自言自语的说：“怎么了？”
王校长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的太投入了“噢没啥，宋老师，任教多少年了？”王校长问。
“二十八年了呗。”老宋说。
“论教龄，在咱这资格最老喽！”王校长说。
“都老‘古董’了。”老宋说。
“如果是老‘古董’价值可就大了，可是人的思想不能成为老‘古董’，要不断更新啊！”王校长把话头拉回来“宋老师，有件事跟你聊聊，还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王校长，客套啥，咱都老伙计了，你尽管唠扯！”
听着老宋这满口的家乡话，王校长摇摇头说：“是啊，我们共事二十几年了咱谈谈考核聘任的事儿，你要有心里准备啊。”
“二十七年的民办都熬过来了，咱没搪不了的。”老宋觉得王校长话头很重，又觉得没有必要回避“排在哪儿嘞？”
“你的教育能力、教育科研和教学质量三项的得分很低，尤其是社会评价，意见不少啊，你没能进入合格行列，是最后。”
老宋把头压的很低，两手交叉，紧紧的按在膝盖上，心里只念叨：末位淘汰，末位淘汰，完了，完了
王校长停顿片刻，接着说：“这么多年，你肯出力气，肯下工夫，早来晚走”
老宋满脑子“淘汰”至于王校长说些什么，他充耳未闻。
王校长打开挡案卷宗，说：“老宋看看你的业务档案吧！”
老宋过目了每一栏的评价，蔫巴巴的问：“那就得歇了？”
王校长默默点点头。
老宋搓搓脸，满面赤红，一时无语。
一会儿，老宋抬起头来，摘下帽子，长嘘一口气：“唉！俺心里明白，寻思着也是的。俺那课上的是有些不地道，费劲儿不小，学生楞接受不了。刚转正儿，又轮着下岗俺快五十的人了，用不着别人说。去进修俺想得开，只是，不过，回来还能上课不？”
“宋老师，只要能那拿回上岗合证，回来正常教你的课，这，你尽管放心！”
“那俺就没啥接记的咧！”
“好，那就等你回来，老宋！”
“嗯呐，明儿个俺就去报到。”
老宋说着拿起笔，工工整整的在档案的本人意见栏目里签上了：同意宋玉军。
第二天一觉醒来，窗子一片阳光。老宋背起行李起程，老婆唠叨着要送，他不肯，一人出村赶上班车，去县教师修学校了。
一年归来，老宋回乡文教报到。
王校长先是一楞，只见老宋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好哇，宋老师，三日不见，真得刮目相看，都不敢认了。”
老宋从包里取出几个红本本，递给王校长：“这是专业合格证书，这是普通话等级合格证书，这是计算机培训合格证书，请过目。”
王校长握着老宋的手感慨的说：“收获不小哇，满载而归啊！”
老宋用食指和中指顺着鼻梁自然的向上托托镜框，笑笑说：“惭愧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师范二年，在岗进修，连两个月的课都没上，轻而易举拿了个毕业证，当时还很得意，其实是蹉跎了岁月，荒废了学业，自欺欺人啊，不说这些了，安排听听我的课吧。”
王校长学着当初老宋的样子说：“嗯呐。”
两人相对笑了。
一节课下来，同学们交头接耳：这是原来的“老红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