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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
一。
夜正浓，厚重的乌云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唯有几缕残淡的月光艰难的透过云层倾洒下来，所及之处如同铺上了一层白霜，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冷光。一只暗红色的风筝孤零零的飘荡在空中那种红是血液凝固后的颜色。
起风了，院子里的树木“哗哗”作响，班驳的树影映在窗户上如同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玉桃被响声惊醒，起身去关窗户，碰巧一道闪电划过，亮光映照的风筝上通透明亮，像是一张染满鲜血的脸在愤怒的述说着什么？
玉桃心里一惊，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除了风和树，空荡荡的院子里那有半点风筝的影子。“杏儿，杏儿给我泡杯参茶来。”她叫了两声，无论所见是真是假，今晚她都无心睡眠了。杏儿睡眼蒙蒙的送来参茶，她喝了一口，轻轻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挥手让杏儿退下去。不知怎的最近总觉得茶味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是那儿不对，依旧还是喝了下去。
乌云慢慢的散开了，天空渐渐明朗起来，虽是夜晚但在这样的晴空下放风筝却也别有一番滋味。玉桃躺在床上说不清是睡了还是醒着，朦胧中她仿佛站在一片青青的草地上，天空中飞翔着两只精美的风筝，细细的线一头拉着风筝，一头被两个笑颜如花的女孩拉在手里。她看不清女孩的容貌，却感到异常的熟悉。女孩手里的线越放越长，风筝越飞越高似乎快要飞到月宫里去了，突然大风咋起，风筝剧烈的摇晃着，其中一只的线被风吹断，风筝如同秋天的落叶飘落下来折了一只翅膀。一个女孩半是可惜半是微怒的说：“早和你说过这种线不结实，你还偏不相信，现在可好白白可惜了个风筝。”另一个女孩撇撇嘴说：“要有多结实，要能杀人吗？哈，哈，哈”如鬼魅般尖利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天空，女孩手中的风筝线变成了一条血水，搽不掉，甩不了，它一圈一圈的环着女孩的手往上爬，似蛇一般窜到她的脖子上缠绕再缠绕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想要惊叫但被卡住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回声。
“少奶奶，少奶奶，快醒醒”杏儿的呼叫把她从梦魇中拉回了现实，她赞许的看了杏儿一眼，算是对杏儿的肯定。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她在府里出了名的挑剔，丫鬟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来没有谁能在她身边呆满一个月的。杏儿却是个例外，她在她身边已经快三个月了，其实她对杏儿也不十分满意，但比较下来杏儿是很不错的了，做事勤快又能受气，最重要的是懂得尊重她甚至有些刻意的讨好。有是她自己也很纳闷她对杏儿并不好，非打则骂，换了其他丫鬟早到老太太跟前哭述告状去了，可是杏儿不仅没去反而更小心的服侍她。当然她也只是偶尔纳闷一下，过了就过了，她可没功夫去管一个丫鬟的心事。
二。
天高气爽，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但玉桃是不许下人们风筝的，甚至连风筝两个字都不许提。再早些的时候，早到连她自己都有点想不起来的时候，她也是喜欢风筝的。在那个小山村里她以做风筝为生，各式各样的风筝精美不已，可惜风筝做的再美再好也是是个风筝卖不了多少钱，那时她总很很穷，小小的风筝承载不了她的梦想，她想做人上人哪怕一次也好。
真的就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还未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在一次酒后随口替她定下了娃娃亲，当然对于这种酒后胡言谁都没放在心上，酒醒了也就忘了。那知对方却没有忘，她十六岁的时候对方真的来提亲了，而且当年和他家一样穷的亲家，经过多年的打拼已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了。收到对方拜访的帖子，未等人到，她自己就先去了，她父母双亡，只剩孤单一人来不来家里提亲意义不大，她只希望尽快嫁过去也好有个依靠。对方见她有当年互换的信物为证也就没怀疑什么，择日就帮了婚事。
这些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想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吃过午饭，通常玉桃都会睡个绵长的午觉，可今天他只睡了一小会儿突然来了兴致到花园里赏玩。几个丫鬟以为她在睡午觉正在偷偷的放风筝，玉桃看见了也没打扰静静的在一旁观看，刹那间她突然觉得杏儿变得既陌生但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徘徊在她的喉咙里呼之欲出，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感到一股惊心动魄的熟悉席卷而来，这种熟悉正是他最想忘记的。她的双唇一张一闭的蠕动着，像是离了水的鱼在岸上努力的呼吸着，发出一种诡异的声音：“玉桃，玉桃”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可奇怪的是自己的名字却让他不寒而栗
恐惧迎面而来，包围她的是无尽的黑暗。
“少奶奶，少奶奶，你没事吧！”杏儿关切的问。玉桃无力的摇了摇头，有些事说不清楚，也不能说，不可说，像是种在心上的一颗刺，它可以折磨她，刺痛她，但她却不能拔除它，拔刺连着根，她怕翻出那些早已腐烂于心的阴影。
三。
是夜，昏暗的房间似乎飘荡着一种连绵的低吟，像是不甘的哭泣又像是愤怒的控诉。
玉桃刚喝过参茶，她以为不会那么早睡，然而恍惚的感觉却充盈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低吟声围绕在她的身旁，时高时低，像是潜伏的怨灵她精心诵唱的阴凉葬曲。她又看到了那只暗红色的风筝，像孤苦无告的女鬼一样飘荡在天空中，它似乎有着人一样的感情，它在笑她，含血而笑，粘稠的液体从风筝上渗透出来，瞬间映染了整个风筝，干涸的红夹杂着新鲜的红在阴冷的月光照射下，更显凄厉。
玉桃感到心脏骤然悬到了胸口，有种窒息的错觉。“不可能，不可能”她听到自己战战兢兢的声音，忽而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玉桃，玉桃，你死的好惨啊！”“没有，我没有死，你是谁，你是谁？”尖利的喊声从她干涸的喉咙迸发出来，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另一个声音狞笑着，有讥讽的意味：“你以为时间长了，你就会变成我吗？那是不可能的，我回来了，我来向你要回应该是属于我的一切。”
玉桃刹那间感到心力交瘁，如同被讨空了一样的虚弱。那些腐烂于心的阴影如同听到了某种召唤，正争先恐后的向外冲。她觉得自己在破碎，在腐烂，她闻到了泥土的气息，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累过，她只想睡觉，在无尽的黑暗里，在松软的泥土里一直一直睡下去她看了一眼自己熟悉的房间，雕花的红木大床上铺着柔软的丝绸被褥；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闪闪发光。玉桃打了个灵激像死去又活过来一样：“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那么来之不易的安逸生活不能就这样白白送给别人。”她站了起来，冷冷的提醒自己，这只是个幻觉。可那个该死的风筝还在，像是某个人藏匿在她的生活里，让她无法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她安静了下来，侧耳细听，她想找到另一个声音藏在什么地方。房屋里静悄悄的，她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声音就在她的身上，就在她的大脑中。她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虽然很疯狂，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继续过着安逸的生活，她什么都不怕。
“哈，哈。”她听到自己疯狂的笑声。她兴奋极了，由于害怕，也由于即将要进行的行动。她在房间里急切的寻找着风筝线，这种线很牢固足够可以杀死一个人，她亲自试过的。居然被她找到了，她兴奋了，忘了自己很久没放风筝了，她的房间里是不应该有风筝线的。她来不及去想是谁把线放进来的，她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她把线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越收越紧，她心里有无发表达的激动，她觉得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
终于什么都安静了，在她快闭上眼的瞬间她看到了杏儿，真的很熟悉眉眼之间像极了某个人，她还听到她叫她：“董莹”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四。
十年前，杏儿只有五岁，一天夜里偷偷跟着姐姐去放风筝，不料却看到姐姐被其好友董莹用风筝线勒死，董莹替了她姐姐的身份远嫁他乡。她是故意到董莹身边做丫鬟的，因为这样她才可以不动声色的往参茶里放迷药，才可以在夜里放风筝吓她。
杏儿的姐姐叫玉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