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古人的月光

苍山如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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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认真的注目夜空中的月亮了。每天在城市的繁华中穿行,我已经不习惯在夜行中抬头注目遥远的月亮了,因为那已不是我以前注目的月光了,那是被人工七彩灯光和废气污染了的模糊不清的月光。繁忙枯燥的生活已使我失去了宁静的新心境,我已经不再在意今天的月亮是圆了还是缺了,上弦的孤独、下弦的寂寞、满月的失望似乎都与我没有了什么关联。始终都在忙着,忙着追逐,忙着作秀,忙着应酬,忙着虚张声势,然后在深深的叹息中结束疲惫的一天。

    今夜,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无意中在山沟里看到了如我童年时一样的月光,那清幽、朦胧、皎洁的月光,唤醒了我对曾经慰藉和寄托过先人无尽情思的月光的在意,唤醒了对清贫年代和青春寂寞情怀的回忆。看着苍凉的月光,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诗句脱口而出。我沿着祖先的诗词曲赋,重温古人的灵魂和心境。

    月光从诗经中走来,陈风月出中的那个女子吟唱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仰望着天穹,月亮清辉流泻,月光如处子般静美,如梦如幻,惝恍迷离,五千年前的祖先竟和我们一样有着同样的思念和目光。

    月光从南朝谢庄的月赋中走来,那个思夫的女子诵读着“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欢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这样凄美的诗句,写尽了月下怀人的惆怅与无助。交通通讯异常发达的今天,我们依然和先民一样惆怅和无助。

    月光从李白的月下独酌中走来,我们还能理解那个狂放不羁的才子“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放浪形骸的精魂吗?还能感触那种灵魂陷入孤独的包围之中,苦闷、徬徨从四面八方迅猛奔来的苦闷吗?从他的诗里,我依稀听到一个孤独的灵魂的呼喊,这喊声里有对那个不合理、不公正的社会的抗议,也有对自由与解放的渴望。我们的身边还有李白这样孤高、桀傲的精魂吗?

    月光从从孟郊的古别怨中走来“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从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中走来,写出了离愁的哀婉与无奈。在爱情的情感世界里,唐人的情怀、渴念,更为壮阔、更为空灵,情爱也更为挚热、浓烈。

    你看唐人张若虚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横绝,竟成大家”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对人生和宇宙的诘问,让我们看到一个思想深邃的灵魂,这个灵魂以更深邃的回答----“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展示了这个灵魂的博大,感慨个人的生命是短暂即逝的感伤,但是大唐养育的灵魂没有颓废和消沉,而是让我们看到了人类”代代无穷已“的绵延久长。我们还有盛唐这样意气勃发的胸襟吗?

    月光从杜牧的诗中走来,当萧瑟秋风吹起,掠过广袤大地,寒风中的的月光,依然古今无异,我们和古人一道凭空对月伤怀,月里的嫦娥是否拿起千年寒玉的古箫,驻立在风中裙裾飘飘,幽幽走来,横笛吹响那首“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千古绝唱。

    月光从唐末诗人温庭筠的赠少年走来,那个漫游四方的少年吟唱着“江海相逢客恨多,秋风叶下洞庭波。酒酣夜别淮阴市,月照高楼一曲歌”走来,诉说着漫游浪漫和诗意,也诉说着“酒酣夜别淮阴市”(韩信受胯下之辱的地方)“的屈辱,但是“月照高楼一曲歌”则唱出了少年的慷慨悲歌和意气风发,他对自己的前途仍然充满了自信。我们还有他那种自信和不屈吗?

    月光从柳永的雨霖霖中里走来,和着晓风,轻轻走来;“杨柳岸、晓风残月”中流淌着千年的悲凉,如行云流水般的文字,道出了一个凄清冷落的怀人境界,写尽了人间离愁别恨。柳三变在悲凉中走了,可是灵魂孤独的我们依然是处在“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状态里。

    月光从苏轼的词中走来,那个命运坎坷东坡居士吟唱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向我走来,在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打击和挫折之后,他明白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人类宿命,在自己的苦难面前,他给予我们的确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凄美祝愿。居士没有逃脱宿命,我们能逃脱吗?

    月光从南宋朱淑真元夕中走来,浪漫的爱情在“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曼妙夜晚里缠绕,在朱淑贞生活的繁华的南宋,爱情有着一种富足养育的含蓄、高雅和浪漫的美。皎洁的月光下,含情脉脉的恋人,演绎着人间的爱的妩媚和动人,我们现在还有心情把高雅和浪漫的爱情进行到底吗?

    总有那么一些祖先传承下来的日子----春节、中秋、元宵尽管正在变得遥远,不如从前那么让我们在意,但是我们依然会在那一刻让一种心动从灵魂中升起,让我们重温古人的灵魂和心境,让我们在奔忙之外、纷争之外、无聊倦慵之外,有所思有所悟,让我们拥有些须明月般平常却永恒而美好的东西,其实,我们和祖先在心灵归宿和人生的根本所在有那么多的相同和宿命,只是我们平时没有在意而已。

    今夜的月光,对于我是人文的月光,是心灵的月光,是回归我的血脉之根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