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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四个伙伴儿又聚在了一起。
窗外，鹅毛大雪。白亮亮地透过麻纸糊的窗棂映照着窑洞，两个女人钻在土炕一个被窝，两个男人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
两个女人说着悄悄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两个男人抽着烟，烟雾袅绕去了记忆的思绪。
他们成长在毛主席语录中，青春沐浴在改革开放中。老一辈没见过小轿车的时候，他们靠山上捉蝎子换来的钱竟然骑上了飞鸽自行车。
那年恢复了高考。
四个人鱼跃龙门，同时进入了考场。
两个男人考上了，两个女人落榜了。
两个男人，一个小白，一个小李；两个女人，一个小吴，一个小孙。
小白家庭贫困，父母扯了嗓子喊：“念啥书，认得几个字就行，庄稼人不种地，喝西北风？”
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送另一个男人出去了这座大上。
那个男人就是踌躇满志的小李，那年他背着粗面团子，一步一回头地留恋着这光秃秃的大山，心里挂念着那三个伙伴儿。
时光荏苒，小李毕业后分配到了农业局。他听说小白在老家伺弄着一群山羊，就在工作之余翻看资料，终于发现了一条高效养殖的路子。
小白听到了消息，兴奋地请来小吴和小孙，共同商讨如何发展养殖业。
小孙的眼神儿有些拐弯儿，老走神儿，毫不忌讳地停留在小白的鼻子尖。
小吴的眼神儿就更有问题了，老是挂在了小李的脸上。
四个伙伴儿分开来，组建了两个家庭。一户人家到了城里，一户人家留在了故土。
小李没用多久就平步青云，成了副局长，那年头文凭厉害着呢。小李子再回乡的时候，坐上了轿车。
小白的羊群就像葫芦山上的白云，小白的腰里头硬生生地别着钞票。
这一夜，过的甭提多顺当，多惬意。雪在外面下着，能听到树枝耐不住重压，咯吱断裂的声音。
童年的往事，一边回忆一边取乐。记得不，小白和尿泥被爹妈给打了一顿；记得不，小孙摘了喇叭花，那在农村叫打碗花，结果一个趔趄把家里的青瓷大碗摔了个八瓣，让爹的牛眼瞪着；记得不，唱庙戏小吴把家里的点心盒子都抱了出来，多好吃的糕点；记得不，小李玩火火弹，把麦秸垛都给引着了，结果，在夜里尿床，还大喊着灭火，灭火！
清晨，小李要走了。
到了轿车的跟前，小白拿出厚厚的牛皮纸包着的一沓子钞票，塞给了小李。
小李成了副县长，肚子圆滚滚地回来了。
照样是这个窑洞。屋子里缺少了当年的那股子亲热劲儿。小白在衣襟上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和小李嫩白的手握在了一起。小李看着小白的满是老茧的手，轻轻一带就过去了。
两个女人搂在了一起，然后是长吁短叹，感叹着青春失去了，好日子过得咋这么快呢！
这一夜，过的很理性，大家说话很小心，生怕得罪了对方，好像有层隔膜在彼此间滋生出来。
青春的记忆，一边感叹一边闲聊，感觉共同关注的问题越来越少了。窗外下起了雨，雨声淹没了整个沉沉的夜，四个人在梦中依然欢笑着。
被开除了公职的小李，厌倦了城市里的生活，携家眷回到了故土。
这一夜，照例还在小白家过夜。小白家已经盖了楼房，客厅里豪华地摆着高清背投，一圈儿真皮沙发。小李感觉这里仿佛歌厅。
两个男人住在一个屋子。两个人谈了一夜的小姐，荤话儿。
两个女人挤进了一张床。两姐妹嘀咕了一宿一夜情，婚外恋。
早晨的时候，外面风和日丽。四个人出了门。村子里整整齐齐地盖着楼房，闭路线和电话线整齐地从屋檐穿过，喜鹊儿在老树的枝头欢快地叫着。
天，依旧是那么蓝，蓝得像透明的无边无际的水晶。
“享福都是子孙的事情了！”四个人感叹着：“老了，要是小时候，赶上这好日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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