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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镜花彻底消失了。
水镜崩塌一事来得突然,大多数仙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知自己莫名其妙便有了性命之忧,还险些同水镜一同消失。
既是突然之事,进入水镜时间也不长,自然就没有哪个仙人能厚颜无耻地说自己将谜题都解完了,至于解谜进度这不就是仙人一张嘴的事总归镜灵都不在了,除了同行仙友外,还能有谁知道他们的具体进度
无法确定头筹人选,自然也就无法择选出一心铃的归属。
当然,就眼下这情况,险些丧命的仙人哪还有闲暇关注一心铃,向梅雪宫讨说法才是重中之重,毕竟这可是梅雪宫操办的宴会,竟粗心大意到让妖邪潜入,还差点叫人给一锅端了,这传出去,可不得贻笑大方。
此事发生在一众仙人眼皮子底下,瞒是瞒不住的,容烟帝姬自然也明白这点,是以立即便向诸位仙人致以歉意,再令狐仙为每位仙人备上厚礼,还承诺一定会将妖邪捉拿,给诸位仙人一个交代。
仙人们到底没有真正出事,也不可能睁眼说瞎话非说自己哪里不适,而且整个环顾下来,分明是梅雪宫自家小王爷伤得最重,估摸着是遭了妖邪毒手,梅雪宫几大医仙齐上阵,才让小王爷的脸色好看上些许,由此,仙人们脑补良多,倒也不好继续追责。
毕竟要论惨,还是梅雪宫自己最惨,折了水月镜花这个法宝,还赔了众多宝物用以安抚众仙,更别提诸仙之中,唯有他家宝贝弟弟一人受伤,这还没完,就在诸仙的情绪被安抚住,而开始议论起梅雪宫这一心铃究竟送还是不送,打算如何送的话题时,又一狐仙来报,开口便是一句一心铃,不见了。
一心铃失窃了
这下仙人们可坐不住了。
若说群芳盛会潜入妖邪是梅雪宫安逸日子过久了才大意至此,可他们并不相信他们在对待狐神遗物上也会粗心,神物所在,必定层层守卫,就这种情况,都能叫人盗了去,这说明什么
旁的仙人如何猜测暂且不表,却说容烟帝姬听闻此事后,当即便下出三道指令,一令狐仙将千重雪境所有出口全部封锁,务必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同时遣梅雪宫大将率其部下即刻出发,将妖邪捉拿归案;
二以群芳盛会尚未结束的名义,请诸位仙人暂且返回群芳殿中,待宴会彻底结束,还有厚礼相送;
三令狐仙传信,将水月镜花以及神物失窃一事,告知远在天宫议事的容悉帝君,请他速回梅雪宫主事。
但狐帝那边从接到消息再到返回梅雪宫,怎么都要一段时间了,干等绝非上策,所以在下出三道指令后,容烟帝姬便请了织霞将军与凤泱太子这两位前辈去到另一处僻静宫殿,一同商量追查妖孽的事。
狐仙来请凤泱时,正见到天宫太子将那位人间来的妖皇尊主转来转去。
岑双不堪其扰,将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撕掉,忍无可忍道“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您不要天宫的脸
面,我还要忘忧城的脸,而且方才我都说了,我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
凤泱不信,将他拽过来继续检查,一边检查一边道“你与容仪一道出来,他伤得那样重,没道理你一点事都没有把伤口藏哪了是不是你新学了什么藏匿术法”
“”岑双额头凸凸地跳,就很烦,道,“真没受伤。”
凤泱才不信他那张嘴,因为他向来如此,就算真受伤了也不会说,他这个人,什么都喜欢往心里藏,什么都不会明说,非要别人强硬一点,将事实摆到他脸上,才会别扭着承认,这性子,真是像极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凤泱的眼眸温柔了下来,在为岑双重新系好松散的斗篷系带时,他低声道“受没受伤,我都得亲眼看了才能放心,谁让你素来喜欢将伤痕藏起,当年,你便总是在母后罚了你后”
尽管没将话说完,意识到什么的凤泱立即住口,可为时已晚。
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个虽然嘴上反抗,但其实一直乖乖任他摆弄的人,在他说出那两个字后,便陷入了沉默,不过片刻,脸上就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弧度,斗篷下的手伸出来,力气不大,却不容违抗地将他的手拉开,随后,向后退了两步。
一句无心之言,反倒成了提醒,将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远。
凤泱看着脚下的距离,不知为何,没再靠过去,也无法再强硬起来,脸上还泛起愧疚的色彩,缓缓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是想告诉你,容仪有容烟,你也有我,不必羡慕旁人,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和小娆一样重要的存在。”
岑双看着他脸上的愧疚,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他想着,原来如此。
原来凤泱太子如此反常,是误会了。
这一切起因,还得从岑双与容仪离开水月镜花说起。
那时岑双拉着容仪甫一出现在雪地上,身后的水月镜花便彻底消失,毫不夸张地说,但凡他们慢上一步,可能就永远出不来了。
这事自然将外面的仙人吓够呛,尤其是容烟帝姬,当即冲了上来,一下将岑双撞开了,拉着容仪好一阵翻看。
岑双倒是无所谓,顺势将手松开,挥挥衣袖不留云彩般退到一旁,眼见一众狐仙簇拥过来,又见容烟帝姬面色焦急地吩咐了一大堆下去,再见远处医仙急匆匆驭云赶来,不由心生感慨容小王爷不愧是梅雪宫的掌上明珠,果真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都怕摔了。
除了感慨外,岑双倒是没有其他情绪,表情也始终是笑吟吟的,不过是当个乐子在看,可他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显然便让其他人多想了,所以在容烟让他们先回群芳殿时,他正要合群地随大流一起离开,一转身,才发现凤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还杵在他身后,背后灵似的,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这之后,就有了凤泱太子抓着他不放,将他上看下看左右翻转的找伤口事件。
明白是凤泱误会后,岑双也没有要特别解释的意思,毕竟
这种事,
,
他越是说自己没有羡慕容烟容仪的姐弟情,指不定在凤泱眼里他是在强忍悲伤祈求怜爱呢,毕竟对方连凤娆都搬出来了
凤娆,自然是凤泱最为珍视疼爱的小妹妹,帝后的掌上明珠。
跟他并没有关系。
在剔了他的仙骨,又将他贬下凡间五百载后,他与他们,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岑双笑了一下,坦然道“殿下,切莫如此说,将我与公主殿下相提并论,可真是,折煞我了。”
眼见凤泱脸上的愧疚之色越来越浓,都不知是不是开始联想自己是啃垃圾长大的,岑双忍不住了,迅速指向一边欲言又止许久的狐仙,提醒道“殿下,有什么事咱们稍后再说,我见这位仙友过来已有一会儿,想来是帝姬有要事寻你。”
凤泱像是这时才注意到对方,将脸上的情绪收起后,抬手示意对方走近,听到果真是容烟帝姬请他移步一叙,并不推脱,回头对岑双说,自己要先离开一会儿,待会儿再回来找他。
岑双恨不得他快点走,所以此时的笑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心,送别的话一句接一句不要钱似的。
凤泱无奈地笑了下,不再多言,示意狐仙在前方领路,自己也转身离开。
却在即将离开雪山时,不知怎的,忽地回头看了一眼。
仙人耳聪目明,即使隔了很远,他还是能一眼看到那个披着厚厚斗篷的人,那人还站在雪地上,似乎在跟谁说话,不再是唇角微翘的虚假弧度,而是眉梢眼角都染了笑意,另一人被其他仙人挡住,并不能看真切,只能看到一角白色衣摆。
其实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人还是个少年时,也会这样冲他笑的。
大抵是停留了好一会儿,以致于身边的狐仙疑惑起来,唤道“太子殿下”
凤泱便笑了一下,带着些怅然若失,不知是问狐仙,还是问自己,道“你说丢在过去的东西,还能再找回来么”
狐仙不解其意,但不敢不答,是以思索片刻,道“过去之所以是过去,便是回不去了,丢在过去的东西,自然也就是回忆了。”
过去之所以是过去,就是回不去了。
所以记忆中那个会抱着酒坛赖在太子宫的少年,会朝着他笑冲着他闹叫着太子哥哥的少年,会在受伤后便扑腾到他殿前梧桐树上的少年,会在他询问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在他拆穿他那拙劣的匿迹法术后,反倒还要别扭着安慰他,说自己很抗揍一点事都没有的那个少年,也永远回不来了。
那个会与他把酒言欢,大谈理想,幼稚却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停留在记忆里的梧桐树上,再也不可能回来。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记忆中的少年,而是在凡间流浪了五百年,又在混沌荒原摸爬滚打一千年,被岁月反复雕琢磨砺后的妖皇尊主。
所以他不是在别扭什么,而是真的释然了。
他释然了,放下了,不在乎了,所以对于他们是什么态度,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他对于别人是什么态度,自然也就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因为他们就是别人。
在看到那个不知对何人显露的笑容后,凤泱才终于想明白这一点。
他长长叹出口气,回过头,对狐仙道“继续领路罢。”
狐仙听令,领着他继续向前,是个与岑双背道而驰的方向。
岑双刚将自己的祥云扔出来,笑吟吟对身边人道“清音,有劳你在水月镜花多次载我,这回,也让你体验一下本座的驭云之术。”
身边的仙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被挡住的人现出身形,白衣紫饰,清雅出尘,正是清音仙君。
也不知岑双那句话有什么好笑的,但见唇角微扬,轻声应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