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采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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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来时,我在上课,是这学期最后一次上课。教室里,是缤纷的眼神,像极了秋日篱笆墙上朵朵的菊放。

    最后的相守,似乎让他们有些伤感也有些留恋。先是一个学生拿出相机,噗噗的闪光,有烛的香醇。然后是更多的学生拿出了相机。我像站在聚光灯下,宛若明星。我笑。他们也笑。场景如此熟悉,让人疼惜长短不一的目光,退入旧时语境。

    他们是怕记不住我吧?要知道,不会每一场青春都是盛筵,也会离群索居,也会画地为牢。只要,曾在某处相遇过,记得住与否,又有甚么关系?

    那时,并不知雪已悄然来临。它一定曾静静的飘在窗外,用星星一样轻一样亮的手帕铺开白霜和流水,凝视着教室里暖暖的灯光和别离。

    雪夜,走出教室。从远方赶来的雪,一片又一片,闪闪旋转着飞舞着升腾着,绽放在凛冽的夜空。盛大而孤寂。

    是谁放出轻絮?是谁撒出洁白的盐?软软的,轻轻的,漫天飞舞,拨一串琴音在夜色里飞。放低耳朵,就听见花开的声音。

    这雪,是梦中走出的么?仍带着迷样的幻和冷屑的香。如若奔赴一场错过便痛不欲生的生死之约。

    校园内,开始有人用叶子上积攒的雪,一点点堆雪人,走过的人,都抓一把雪堆上去,渐渐的,便开始有点像模像样了。

    已经许多年,没有如此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雪了。

    那时,该是高一吧?也是如此般,喷薄的雪,像赶赴一场狂欢。

    雪色的夜里,有少年男女,一前一后,温吞的走。呼出的气,是高山流水。少年眼神清越,穿过一阵风里的一朵雪花,停留在少女耳边微微拂动的发梢。天青地白的心事,四处流窜。谁也不懂它的轻它的亮它的浅。忧伤,悲与喜,如羽,滑过了又回。

    她将小小的雪团握在手心,想着,会掷向某个喜欢的人,然后,调皮的跑去,顺便拎起一片银铃一般的笑声。但,雪团握化了,也没想出那个适合的对象。最后,怔怔的扔向水池。薄薄的冰面上,碎纹如醉。

    很久以来,一直在说服一些雪花绽放在悬着冰冷夜色的窗外。一直在等待一场雪,若等待一场久违的相遇。

    等待久了。等待也会变成一种习惯。原本以为,那样的雪,只合开在梦里或长在远方。

    而今夜,雪花,居然就这样纷纷扬扬,肆意的盛开起来。带着一种执着与决绝,唤起天涯他方的附和,缠绵妥帖。

    方寸之内流年暗涌,风重雪复,只待一人放出心中种植的暖,一片一片融化,丝丝缕缕浸透渐渐枯寂的灵魂。

    雪,越来越密,越来越浓。天地间,只剩雪的独舞,狂乱而又迷离。

    所有的植物都站起身来,身体里的桃花,突然苏醒。捧出大段大段的白,修饰渐渐老去的青春。

    触目所及,银装素裹,白雪皑皑。车顶上,屋顶上,树叶上,枝条上,草丛里,开着成片成片雪白的花儿,有着又软又轻的呼吸。像是,月光在慢慢的轻轻的一点一点的碎裂,在一片薄薄的空气里细写心事,让相似的人读到很深的灵魂里去。

    如此的十二月,邂逅这样的一场雪花的绽放。

    我在心底不停的喊,下吧,下吧。就这样的拼尽力量在冬日冷峭的风里,盛开着如此寂寞。

    雪花,于我于这里,是一种惊喜,是一场盛大的礼遇。

    这些日子,平淡而繁忙。每日里,让时间挤得满满的。而这样一场初来的雪,让心,突然长出无数的纯真美好的记忆。

    那日,看雪之女王,玄彬忧郁的眼神,浓郁的深情,在冰天雪地里,慢慢行走的身影,像旧时时光深处的一个人。有着同样俏皮的酒窝,同样似笑非笑的神情。原来,一个人,在深情时最打动人。原来,能融化一个人心里的冰的,不是冬日的阳光,而是深藏的爱情。

    冬天,也许不是四季的结束,而是爱情和希望的开始。

    而今夜,这样肆意的雪花,是从拉普兰德的窗户里逃出的么?

    雪之女王对加伊说

    人们都讨厌我,谁也不想跟我做朋友

    我拥有的只有冰冷的后背和刺骨的冷风

    不过你为什么说要跟我做朋友

    加伊没能立即回答不不能回答

    雪之女王再次问加伊

    不过你为什么说要跟我做朋友

    加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回答说

    因为爱

    因为爱你

    雪花和爱,都是晶莹而美好的词。然,更多美好的邂逅,来不及触发遐想,便已绝尘而去。

    就像今夜邂逅一场雪,恰逢一场别离。

    日子,像一朵落在绣布上的花,有针刺指端的疼痛,有日渐成形的期待和欢喜,走线时聆听时光噬咬生命的声音,织就,装裱起来,悬置出陈旧的香。

    转过头去,才知,那时青葱的日子,根植进记忆深处。偶尔,端详,那份欢喜便溺在心潭里,暗暗涌动。然后,是挥之不散的寂寞。

    原来,我等待的,不过是,雪花深处,相逢而已。

    2010-12-18雪已然离去。而我仍在回忆。或许,以后的以后,这里都不会再有如此盛大的雪花的开放,也不会再有如此深切怀念与想念。就让我如此静静的想念一会儿你。想念一会儿那时绽放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