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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午门口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各个仰起脑袋看着墙头上的圣旨。锦缎上飞扬的句段,多是咬文嚼字,大致的意思众人皆回酒楼听那饱读诗书的秀才细述。
福缘楼内,一老秀才被众人围坐着,摆足了架子,喝了两口茶,方摸着胡须转述。
圣旨上说,黄河两岸暴雨成灾,皇上要从国库中拨出银两去救灾,只是苦于国库空虚,前些日子又许下三年不收赋的重诺,一时间苦恼非常。可是,皇上又不愿背弃对百姓的承诺,太后见皇上烦恼追问缘由,皇上敬重太后,便把心事和盘托出。
老秀才说到此处,得意的扬眉,故作神秘的探身道:“此话,却让陪在太后身边的瑞珍公主得知了。你们知道,这瑞珍公主是何人吗?”
“这还用问?”旁座之人回言道:“瑞珍公主就是救了皇上,被封为固伦公主的汉女。皇上下令减免三年的税赋,不就是因为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吗?连带我等都受了恩惠。”
“不止,据闻她还救过太后呢!”
“听说,瑞珍公主赐婚于镶黄旗下的八旗子弟,那人还是个贝勒。”
“行了行了,别打岔。”有人摆手看向老秀才道:“郭秀才,你提起瑞珍公主,莫不是这圣旨与她有关?”
老秀才摸了摸胡须,转着脑袋道:“可不是吗?那瑞珍公主一听说百姓有难,立刻恳求太后,不用为她来年的大婚建造公主府。提议,不如把建造公主府的银钱交与皇上,让皇上加入送往黄河两岸赈灾的款项之中。还拿出了自己的体己,命人采买了米面、布匹,放入拨往灾区的物资之内。”
在座听了无不暗中敲了敲拇指。心叹着,果然是他们礼仪之邦的汉人公主,比那紫禁城内的公主,可有见识多了。看她做的事,多仁义啊?即便成了大清的公主,也没忘了本,没忘了关照黎民百姓。
老秀才突然话头一转道:“可是皇上不许啊!”
“为什么?”众人不解道。
老秀才嗔怪的瞪了发话之人一眼,解答道:“皇上说,这赈灾之事,是朝廷的事。哪有让一个女子出力的道理?何况,瑞珍公主是大清的固伦公主,她的大婚若没有公主府,岂不被人小觑?”
众者点头道:“皇上说的也有道理。”
“你们知道,瑞珍公主是怎么答复皇上的?”
茶客们闻言,尽皆摇头看向老秀才。郭秀才品了口茶,挺胸抬首道:“那瑞珍公主曰,她如今成了皇室的公主,受众人朝拜,就应尽公主之责,为天下百姓谋福。区区的公主府,不过是为她长脸,与百姓无益。但省下这笔银两,却能救几千几百人的性命,何轻何重,瑞珍公主说她心中极是明白。”
“皇上听了怎么说?”众人急问。
“皇上说,他听了瑞珍公主的话,很是感慨。但认为她虽想得好,但这笔银两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朝廷征用公主盖房的钱,收用公主的体己,实在是丢了朝廷的颜面。”
不少人觉得皇上此言有理,正在窃窃私语之际,老秀才开口续道:“而瑞珍公主却道,当省则省,能用则用,多一两银多救一条人命。黄河两岸的天灾,不仅是朝廷的事,更是大清天下所有人的事。瑞珍公主示意,她愿用一己之力,为受灾的百姓添一碗粥,加一件衣。而朝廷,只要是为了百姓做事,何愁被人取笑?”
茶客们心切道:“结果呢?”
老秀才仰着下巴笑道:“皇上听了瑞珍公主的一席话,感觉茅塞顿开。皇上立刻下旨消减宫中的用度,并把大批宫女放出宫。把省下的钱,作为赈灾之用。不仅放出宫女,令其自主婚配,并要大赦天下,皇上、太后亦会日夜为大清祈福。”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不住的为瑞珍公主和皇上叫好。少时,顺天府内的大街小巷,都议论着皇上的德政,和瑞珍公主的义举。就连这几日深居简出的赏云鹤,都被迫听着多隆、皓祥等人七嘴八舌的叙述。
稍息,恭亭在一旁打趣道:“鹰贝勒,你还真没看错那瑞珍公主。当时,你婉拒皇上的赏赐,就为了娶她,我还替你觉得不值。现在看来,倒是我的眼界浅了。”
“可不是吗?娶妻当娶贤。”熙庆拍着恭亭的肩膀道:“我要是有一半鹰贝眼光,家里就不会有个河东狮了。”
熙卿见依尔根觉罗·鹰沉默不语,取笑道:“鹰大哥在想什么呢?不会是瑞珍公主吧?”
“不用问,一定是。”多隆腆着脸笑道:“我想,那瑞珍公主必是极美的。否则,如何把我们鹰贝勒迷的这般魂不守舍?”
“那小可可要羡慕鹰贝勒了。娶个贤妻虽不易,却还能百里挑一。但这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万里也未必能出其一啊!”熙闻说笑道。
赏云鹤叹笑着摆手道:“我确实在想瑞珍公主……”还未等云鹤把话说完,众人便一阵起哄,逼他说瑞珍公主长什么样。赏云鹤自然不应,皓祥等人哪里肯放过他,一个个以武力逼迫。半炷香后,众人经赏云鹤一通蹂躏,俱是满身大汗的倒在庭院里,不住的喘气求饶。
赏云鹤俯视着脚底下横七竖八的众人,接着先前的话头道:“既然,瑞珍公主为赈灾添了体己,我也该出些力才是。”
多隆昂首看着依尔根觉罗·鹰,摆手道:“鹰贝勒,你就算了吧。还是多筹些银两建个好宅子,把瑞珍公主娶回来才是上策。不是小弟看轻你,而是你和公主大婚,总要给她一个脸面吧?这宅子还是小了。你别急,你的那份银子,由我们来出。”
众子弟闻言,纷纷点头应合。赏云鹤不置可否,把趴于青石板上的众人提起身继续操练。次日早朝,和亲王把多隆等八旗子弟筹集的银两,交与乾隆。
此举,不仅惊动了乾隆,更惊呆了这些子弟的阿玛。他们没想到当初被人称做纨绔子弟的儿子,今日会做出这般的善举。听和亲王的意思是,他们是被瑞珍公主所感,认为自己亦不能落于人后。而被和亲王提到姓名的子弟,被乾隆一再夸奖,其在朝堂上的父亲纷纷勾起嘴角,与有荣焉的傻笑。
不止朝堂之上,乾隆回宫后,妃子们各展其能的悄悄求见皇上,说是要献出体己救灾。连永瑆、永璂,都不得不在皇后的叮嘱下,交出往日积攒的银两。一众嫔妃心头暗道,怎能让汉女公主专美于前?
就在这纷乱之际,禁宫内放出大批宫女。而各地的牢狱内,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死囚,都按列减刑,罪责轻的当场开释。好些百姓称颂乾隆的好处,又听到八旗弟子和后宫娘娘、皇子皇女们为灾民捐赠,纷纷掏腰包你一文,我一两的把铜钱银子送入地保手里,再由地保交给官府。
此举,一开始不过是顺天府内,几个善心人所为。但地保把钱送去官府之后,县官当场取出名册,把赠银之人的姓名记在纸上,并说明这册子最终是要交到皇上手中,并将送入太庙受香火的。
地保回头一说,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谁人不想把自己的姓名记载在名册上,受皇家的香火?没准,还能沾上皇家的福气。再说,皇上收到名册难道不看一眼吗?若是自己捐的多一些,入了皇上的眼,那大富大贵是指日可待了。
这般如此,无论满汉之家,只要身有余钱的,皆捐出了银两。之后,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每家每户都以捐赠为荣,要是被人知晓没有捐银两,便会被众人耻笑。为此,就连穷苦的人家,也舀出半斗米,昂着脑袋倒入官府门前暂设的粮仓内,并喜孜孜的看着主簿把自己的姓名记入在册,其后写上半斗米的捐赠。
京城这般的事态,周边如何不受影响?就连江南扬州、苏杭等地的富商,都各自掏出银两,想买个好名声。而各处的百姓更是互相攀比,不愿坠了一方的名头。
百姓捐赠之事,无关各地官府的政绩,乾隆更下旨表示不可强行征讨,若有违者从严定罪。此事之下,赏云鹤请旨带兵押送银两、物资去黄河两岸救灾。事后闻知动向的多隆之辈,相继闹着欲要同行。他们的阿玛如何肯应?
救灾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怕强人夺了银两,和底下官员那些腌臜的事,更怕遇到流民闹起瘟疫,反倒连累了救灾之人。何况,多隆等人多是嫡子,家中父母哪个愿放行?然,乾隆大笔一挥,准了!让所有被和亲王选中的八旗子弟,跟着赏云鹤押送赈灾之物,去黄河两岸吃苦。美其名曰,锻炼他们的毅力。当然,乾隆也没忘了让弘昼在其后压阵。
救灾如救火。十日之后,赏云鹤等人压着银钱、物资出了顺天府。其后,待各地筹备接连不断的送往灾区。而洪水泛滥之处,早有赏云鹤派出的清风门之众去援助。并以朝廷的名义开了善堂收留两岸流民,施粥、赠药、医病……把灾祸尽可能减小。
末了,不提赏云鹤、弘昼如何赈灾。当他们离京之后,为朝事忙得焦头烂额的乾隆,才把小燕子、紫薇提出漱芳斋,并不审问,只是让她们跪于阶前听旨。
旨意说得明白,小燕子冒认皇亲,本是死罪。但如今恰逢大赦天下,便饶其一命逐出宫廷。只是在出宫前,命慎刑司的太监割下小燕子的舌尖,免得她今后胡言乱语。
目下,令嫔禁足、永琪无传召不得入宫、福尔泰去了西藏、福尔康贬成了三等侍卫,小燕子是求救无门,想找身畔的紫薇求援,却见紫薇自顾不暇,只能挣扎着被侍卫压去慎刑司受刑。
而夏紫薇则因济南夏家人死绝,无人能为其作证。无凭无据,她的话不足采信。皇上仁慈,不追究她的罪责。既然,她当初从福家入宫为婢。如今,自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紫薇没料到日也盼,夜也盼,盼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她赶忙掏出怀中的纸扇,双手托至头顶道:“这是皇上当年给我娘亲的纸扇,上面还有皇上的印戳。”
乾隆冷嘲道:“小燕子当初认亲,不是也带着烟雨图吗?”
“这……”紫薇又恨又恼,正不知如何反驳之际,已被侍卫一左一右拉着出了乾清宫,一路送往福家。宫人说了来意后,把紫薇留下,便回宫复命了。紫薇不知福尔康已经成了亲,一见到他就同见到了浮木,双足一踮扑向其怀中。
福尔康抱着怀中的紫薇,亦是莫名的惊喜,不停的安慰。待二者若无旁人的续完旧情之后,紫薇才想起自己的贴身丫鬟金锁。紫薇提起金锁,福尔康不由得想起延喜宫当日,令嫔挑唆永琪的话,心底难免忐忑。
福尔康不敢,亦不愿出卖令嫔。只能编造谎言,说金锁在慎刑司熬不过刑罚,自尽了。紫薇听到金锁的死讯,如闻晴天霹雳。金锁,不,应该是白芍,跟着她十多年了。自从逃出夏府之后,她既防着白芍,又当其是唯一的依靠。
紫薇回忆着当初在人市内买下竹琴、夜入别院夏雨荷丧命、来到京师利用小燕子送信、巧言设计消去济南的祸患、故作委屈借由头入宫、迷失在浮华中遗忘初衷、献身于皇上却成一场空梦、回京后一碗红花了断母子情分、将计就计使五阿哥托出实情……可如今,她不仅没有成为大清公主,反而赔上了白芍的性命。
更让紫薇无法接受的是,她为了不暴露身份,陷害夏家满门。但而今,皇上却用无人证来打发自己。夏家人活着,对她不利。死了,竟然仍扯她的后腿。紫薇恨夏家人、恨小燕子、恨老天对她不公,若是外公待她公平,她不会逃婚。要是小燕子说了实话,她早已是还珠格格。若皇上没有遇刺,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她又怎么会走到此刻的境地?
紫薇欲哭无泪,本是怀着期待跨出漱芳斋,不想下一刻却被赶出了皇宫,此番又听到金锁的噩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害紫薇双目发昏,怒气堵住了心窍,猛然软倒在福尔康怀里。
福尔康急忙把紫薇送入客房,福伦夫人拉着大儿子语重心长的劝说:“尔康,你别忘了,你已经娶了晴格格了。不要对紫薇太亲近,还是把她送走,以免惹祸。”
“不。”福尔康双手负背,翘起鼻尖道:“额娘,你也别忘了,紫薇是皇上的女儿。眼下皇上是被小燕子吓怕了,又没有证据。何况,太后在一边看着,所以皇上才不敢认紫薇。但我知道,皇上是极喜欢紫薇的。”
福尔康走了两步,回首道:“在南巡的路上,皇上对紫薇多有照顾。而且,额娘也看到了,紫薇是个多好的姑娘,皇上怎么忍心不认她?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来认回紫薇的。”
福伦夫人听着儿子的分析,觉得也有些道理。无况,他们福家,已经不是往日的福家了。任何的机会都该抓住才是。福伦夫人想了想,微微皱起眉峰疑问道:“那你有个什么章程呢?准备把紫薇留下?”
福尔康扬起嘴角,邪笑道:“我不仅要留下紫薇,还要纳了紫薇。”
“什么?”福伦夫人吃惊道:“这怎么行?你已经有了晴格格了。你和她才成婚多久?万一被太后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福尔康冷哼道:“太后早就不待见晴格格了,婚后我和她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没有召见我们,把我们晾在门外。额娘,皇上把晴格格指给我,是对我们福家的责罚。你想,晴格格如今是什么名声?要不是皇上指婚,儿子我不得不受着,她哪里嫁得出去?”
福伦夫人本因太后对晴格格还有些忌惮,听福尔康这么一说,如何不厌弃晴儿?福伦夫人想到当初宫闱传出的流言,心头不免为儿子叫屈,立即沉了脸色道:“可她再不是,也是个多罗格格。万一闹起来,可不好看呐!”
“所以,我们不如先斩后奏。”福尔康眯着眼,小声道:“晴格格和她的奴才,从不踏出后院,或许自知无颜见人吧。只要我们让底下的奴才噤口,晴格格哪会知道紫薇来我们家的事?事后,她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她背着这么个名声,亦不过是个多罗格格,吃我们府上的,用我们府上的,我纳个妾,与她何干?”
福伦夫人暗暗点首,又摇了摇头道:“你阿玛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我看他对晴格格还是很有礼数的,不会由得你纳紫薇的。”
“那我们就先瞒着阿玛。额娘,你想啊。如今弟弟去了西藏,阿玛降了品级,成了编修。令嫔娘娘因奴才的事被连累,禁足在延喜宫。恐怕只有等令嫔娘娘生下龙子,才能翻身了。可是……”
福尔康悄然凑向福伦夫人道:“可是,令嫔娘娘若生下的是格格呢?”
福伦夫人心头一凛,却不得不作深思。福家这些年来,一直把筹码压在令嫔身上,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可到头来,竟使自己失了小儿子,丈夫和大儿子都贬了官位。如今,又娶了这等名声的媳妇,可不是让人耻笑吗?而令嫔……
福伦夫人知道她这个表妹是有手段的,但心也冷,他们福家现在已经遭皇上厌弃了,没有价值的福家,令嫔还会提携吗?福伦夫人抬眼仰视着大儿子,看着他眼中坚定的神色,福伦夫人只得点头应允。
福尔康欣喜的谢过母亲,福伦夫人却满心不愉。她是不喜欢紫薇的,要不是紫薇和小燕子的事,他们家不会走到这一步。不过,就像尔康说的那样,紫薇的身世也许还有起伏的机会。若有一天,皇上记起了紫薇的好,想起自己对不起夏雨荷,觉得该补偿紫薇,那么尔康必然也能再得重用。
福伦夫人幻想着福家重复隆恩的日子,双手握拳暗道,就算夏家人已经死绝了,她也要弄出个人证来。
“额娘,看刚才紫薇的样子,只怕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亲了。以免夜长梦多,我……”
“你阿玛那里怎么办?”
“阿玛这几日大清早出门,回来就关在书房里,连晚膳也在房里用。我们只要错开早晚的时辰,瞒得紧些,一时半刻阿玛是不会知道的。”
福伦夫人抿着唇,皱起眉宇道:“不说你阿玛。一没花轿,二没敲锣打鼓,紫薇她肯点头跟了你吗?”
福尔康摇手道:“额娘放心,紫薇她如今什么都没了。济南回不去,又失了丫头,身上更无银两,她不跟了我,还有哪条路能走?”
福伦夫人听着有理,母子二人悄悄商定后,瞒着福伦操办起纳妾之事。
是夜,慈宁宫偏殿。
“红梅多谢瑞珍公主救回奴婢的爹娘,红梅今后便是您的奴才了。奴婢已经听爹娘说了,要不是主子,他们早就病死了。”红梅跪于天佑跟前,诚心叩首道。
雷雨夜,延喜宫闹鬼。红梅、黄杏等人只见一道人影夺门而入,未等她们惊叫,但觉身子被重重点了几处,她们便只能睁着眼,却无法动弹。
其后,来人吹熄了外室内的蜡烛,把小扣子拽入房内,并关上门扉。她们听到里间传出令嫔叫喊的声音,听着黑影代替她们应声,看着其后的一幕幕……
红梅她们在宫里呆了这些年,自然都是明白人。知道当夜之事,必是有人假扮腊月,用意只怕不仅是为了惊吓令嫔,更要使她们这几个令嫔的心腹,明白自己跟错了主子,而让令嫔照顾家眷亦是所托非人。
当令嫔被吓昏之后,人影步出内室。红梅三人隐约看到对方从怀里掏出什么,放在桌面上。其后,黑影解了她们的穴道,便闪出了房门。
小扣子颤巍巍的点了蜡烛,三人凑向桌边一探,却是三封家书。黄杏等人一把夺过,拆封看信,那其上的字字句句使人万分心惊。红梅深知令嫔疑心极重,但没想到,令嫔怕她的爹娘受了其他宫中娘娘的蛊惑,让她生出反骨为别人所用,竟把她的家人看押起来。
红梅看着书信里写着这些年过得生不如死,往日不许人出门,连亲戚朋友皆不许见。家人得了病,都不请大夫,只能硬抗着。红梅不懂令嫔既然要自己忠心,为什么却欺压她的家人?
但转念一想,红梅明白了。在令嫔想来,只要她不放行,自己这一生都出不了宫,再也见不得家人。令嫔若是不关押自己的亲人,让别宫的娘娘得了先手,那么令嫔不仅失了心腹,更可能埋下祸种。令嫔这么做,其实就是想逼死她的家人,让她不再有后顾之忧。
腊月不就是这般吗?全家早已死了几年,在令嫔的口中,他们却依然活着,并由她照顾着。腊月当初是多么感恩?死都是为了令嫔。可是,她得到的却是什么?
小扣子成了阉人,如今最重视的便是亲人和血脉。而红梅、黄杏,她们这些在深宫内讨生活的女人,有多少日子是靠想念家人挺过来的?而令嫔明面上照顾他们的亲人,得了他们的忠心,暗中却做着名不符实的言行,让他们如何不恨?
信是家人的笔迹,鬼女的逼问,更证实了令嫔的谎言。诚然,黑影人这么做未必是好心,但也成功的动摇了她们对令嫔的忠心。次日,令嫔的试探,并出言要借她的命,来逃避目前的困境。之后,竟还有脸说出会好好照顾她家人的话。
红梅知道,令嫔的话自己不能不应,也以为自己必是难逃一死。红梅记得自己离开延喜宫时,深深看了黄杏和小扣子一眼,这一眼中的含义,三人心知肚明。
世事无常,红梅没料到自己因皇上大赦天下逃脱一死,只是被贬入辛者库。红梅更没想到,瑞珍公主会偷偷把她带出辛者库,让她见了家人一面。更使她得知了,令嫔在瑞珍公主救出她的家人后,便不再信任她。所以,才命自己做替死鬼,即便自己是为了她入的辛者库,令嫔仍不放心,怕她说出之前的种种,想除之而后快。
红梅不想死,更不愿死得像腊月一般窝囊。为此,才有了跪在天佑面前的一幕。红梅咬着红唇,抬头凝视着天佑道:“主子,奴婢有个不情之请。与其让奴婢在辛者库里赎罪,不如让奴婢将功折罪。”红梅看得明白,瑞珍公主既然能把她的家人带入宫中,自然也有办法送人出去。
天佑淡淡看了红梅一眼道:“你想怎么做?”
“奴婢在主子面前不说假话,奴婢恨令嫔,就是死,也要让她一命偿一命。”红梅红着眼磕头道:“请主子吩咐,只要你让奴婢做的,奴婢万死不辞。”既然,在辛者库里只能等着令嫔伸出魔掌,何不拼死争一争,或许还有条活路。
天佑垂目半晌道:“好。我给你个机会,明日我安排你出宫,你找法子入魏府,我要你在半年之内,找出魏清泰贿赂大臣的帐册。”
其后,红梅退下,从屏风后步出二人,却是乾隆与太后。乾隆疑问:“这事交给她行吗?”
“她不是探子,她是为了活命。”天佑随手抄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记住,永远不要太相信一个人。这样的事,自当双管齐下,就算她失手了,也不至于乱了自己的方寸。”
“而且。”天佑起身,看着窗外道:“这样的奴才不要去逼她,不要吩咐她为你做事。她们会觉得你也不过是如此,和令嫔没什么分别,只是想利用她们罢了。我让她们看清了事实,不再被人蒙蔽,她们就会恨,会绝望,会为自己不值。只要稍稍施压,她自己就会明白该做什么。”
太后、乾隆对视了几眼,一阵唏嘘。
次日清早,辛者库内抬出一卷破席子,其中裹着一具女尸。
作者有话要说:24、长发姑娘
从此,灰姑娘与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怜,小十八还未体验性福,眼前一黑,醒来后起身,就觉得脑袋沉重的要命。小十八往后一眼,吓了一跳,自己的辫子居然如同蟒蛇一般盘起,而且有十来丈。小十八心道,难道是巫婆给她的肉身吃了长发剂吗?
末了,晚间小十八听到高塔下的声音,放下头发,由得巫婆爬上塔顶。小十八取出葡萄酒,陪着巫婆用饭。小十八趁巫婆喝高时,笑问巫婆如果家里的东西被偷了,该下什么咒语诅咒对方?
巫婆说了句咒语,小十八牢牢记住。意思是,如果拿了主人的东西,得不到主人的谅解,在第二天鸡鸣之际,就会成为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