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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他们一面提防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敌人,一面也沉着紧迫的心态催促着她作决定。
假如最后,夫人还是这样犹豫不决,或者婆婆妈妈非得拖延时间不肯走,他们也只能打晕了她之后再强行带走。
将军曾下过死命令,无论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的第一要务、首要任务都是带着夫人平安返回邺国,其余之事,皆可置之不顾。
然而,看起来这样矮小娇弱的夫人,最后却并没有给他们实施强硬手段的机会。
「上船吧。」
她语气虽轻,但却很坚定。
他们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都呆怔地看着她。
郑曲尺却又说了一次:「船一到,我们就上船。」
她没有慌乱哭闹,也没有执意要等到将军来了才肯登船,她不管内心如何波涛汹涌,但她始终是郑曲尺,是那个永远理智会打败感性的郑曲尺。
她仰头看向天空,此时的天气正如她此时的心情,天空中的太阳被乌云遮蔽了,一片灰沉沉,而她心底也一片阴霾。
她回去又能做什么,她回头又能做什么?
她自问。
她其实什么都做不到,连陪伴他一块儿赴难都是一种拖累。
一种深刻挠骨的懊恼与无力笼罩在她的肩头上,在这乱世之中,她离开了宇文晟,什么都保护不了,无论是当初在福县还是如今在别的地方。
她……什么都保护不了。
她自嘲地笑着低下头,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气氛亦瞬间落到了冰点,暗卫们凛若冰霜地站在那里,一时为将军夫人的「冷静识实务」而感到诧异。
但一切能够顺利进行,于他们而言自感省心许多。
只等那一叶扁船靠近,便立即带着将军夫人离开。
船由一位暗卫划至,在他们刚踏上船时,便见一只暗箭朝着这边猝不及防地射来——
暗卫察觉到异样,拔出随身长剑一挡,箭矢便当即偏移了航道,坠入水中。
然而下一刻,平静幽青的江面上却「轰」地燃起了大火。
原来那一支箭上,竟点燃着火油。
暗卫环顾一看,只见火势围绕着船身四周蔓延开来,大火于水面上生生不灭,而骤然升高的温度与炽焰刺红了他们的眼睛。
该死的!巨鹿国竟然也早有准备,他们看向岸边丰茂水草中、还有芦苇湿地上,有十几个巨鹿国士兵分散开来,正在朝河中倒灌着火油。
水流粼粼朝着他们这方而来,这也意味着火势会不减反增,如他们这种轻便的木头小船,哪堪火热侵扰,时间一长肯定支撑不住。
暗卫意识到情况不妙,道:「夫人,这水面上被人泼了火油,火势从中围拢,咱们的船身只怕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得立刻跳进水里去!」
郑曲尺也是观察过一遍局势后才回头,她见暗卫纷纷跳入水中,虽然身上不由得裹缠了一些油水与火苗,但一旦下沉至水中,再从水下泅泳至水油范围之外,就可以安全。
她咬紧下唇,眸光泛紧盯注着水面。
「夫人,跳水!」
郑曲尺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水性算不上多好,只能算凑和,也不知道可以在水下憋气多久……
算了算了,淹死跟烧死,这两坑爹的选择,她总要冒险尝试其一,当她正打算学暗卫一头栽跳进水里逃生时——
这时,一道凌厉的呼啸声贴面而来,她凭借着一种敏锐直觉,偏了一下头,这才侥幸地避躲开来。
她倏地看向射箭的方向,却见一匹黑马领着一队人马赶至渡口,黑马上坐着的人正
是陌野,红披扬起,铁衣凛寒,他身后的弓手人头攒着,拉弓上箭正对准她的方向。
他远远看到船头上的郑曲尺,火焰之中,她如琼枝一树,衣裙拂扬,衬得云鬟婀娜。
「郑曲尺,爷只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选择吧,你若逃,爷必射杀你于当场,你若降,你这一条小命姑且还能在这世上多留些时日……」
他这大吼了一声,就像沉雷一般滚动过来,在渡口水波纹之中回荡。
郑曲尺的前后路线都被锁定了,但凡她有意图跳船,便会被当众射杀而亡。
郑曲尺僵在当场:「……」不就犹豫了那么几秒吗?他们来得可真挑时候。
水下的暗卫急得如同黑鱼一般左右摆动,一时无计可施。
郑曲尺视线扫过一眼船身下方,又抬起头来,看向已经到达了渡口的陌野。
陌野怎么会出现在渡口,那宇文晟呢?他是生是……死?
郑曲尺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她告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不得胡思乱想了。
「你连宇文晟都敢杀,自然无所谓我这么一个小女子的生死,但你终归还是想要我们郑家的山河舆图,或者说,也叫九州八荒图对吧?」
她这一次直接就开门见山了,而陌野勒马停靠在岸边,他仰长着脖颈,气势刚健如同焰火一般,那猎猎飞响的战袍上染了不少的血迹。这血是谁的?
郑曲尺总忍不住想偏,一时心口发紧。
「看来这山河舆图,果真是在你们郑家人手里啊。」陌野冷狞一笑,沉下浓眉,凶狠的眼眸盯着她道:「当初你欠我的帐,现在该还了吧?」
「对啊,你要就过来拿啊。」她朝他摊开双手。
陌野宽大的手掌抚了抚马背上的鬃毛:「难不成这图就在你身上?」
郑曲尺挑眉,咧牙一笑道:「怎么,你不信啊?还是你不敢啊?」
听到她挑衅的话后,陌野徒然大笑了起来:「郑曲尺,爷再傻,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被你骗,你看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以为你现在这么嚣张,所凭借的是谁的威风?宇文晟?还是他底下那些宇文家暗卫?」
陌野阴佞地盯注着她淡漠的眼睛,就似要撕破她现在脸上的镇定神情,他伸臂一招手:「你想飞,爷就斩断了你的那对翅膀,给我射杀水中的人!」
弓手们当即调转方向,朝着郑曲尺船身四周就疯狂扫射,不留任何余角。
郑曲尺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长箭「咻咻」笔直地射入水中,圈圈水波纹荡开,青绿泛黑的水底下掀起了动荡暗涌。
郑曲尺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当即朝水下喊道。
「你们快走!」
「不必管我!」
「都走啊!」
可这些暗卫全是领了宇文晟的死命令,必须安全护送郑曲尺离开,所以他们哪怕丢了性命,也是绝对不可能会丢下郑曲尺逃跑的。
水下有血线涌出,这表示肯定有箭伤到了人,不知生死。
郑曲尺在船上急得左右探看时,却感到了船身在轻微地移动。
当火势逐渐朝这边吹过来时,他们打算拼着最后一点的力量,送夫人远离一些。
陌野终于如愿以偿见到郑曲尺着急慌了的神色,他勾着嘴角道:「继续射!」
「住手!」郑曲尺转头看向陌野,她此时的眼神犹如利剑,陌野从她的眼中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些炽热与爱慕了。
就像是……她从来就没有对他动过心,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些事情都是过眼烟云,再无痕迹。
「呵哈……」陌野愤愤嘲讽一笑,
他不住地点头:「好啊,郑曲尺,你这心变得可真够快的啊,当初利用爷的时候,你满口承诺、满嘴谎言,如今你又另攀高枝了,便就打算前尘尽忘了?」
「你做梦呢。」
他眼神突然就冷厉下来,阴沉沉,透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狠劲道:「爷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包括你跟你的那些见鬼的舆图,你既然选择了宇文晟,选择了去死,那爷就成全你。」
「不必顾及了,都杀了吧。」
他最后一字落下,心却不知为何凉了下来。
「是。」
巨鹿部队立马摆开架势,这一次,他们箭矢上都包裹上了火油棉,一经点燃,就跟个火球似的朝着江中船身射去。
而郑曲尺这边,却也抬起了手,她撩起袖摆,手臂上套着的袖里箭正对准了陌野的方向,动作奇快无比,就好像她早在脑中对此一幕演练过数十上百遍了。
「陌野——」
她一声冷喝,叫陌野下意识抬起眼来,而她的箭比她的声音更快一步到达他的位置。
陌野瞳仁一窒,勒转马头,急急后退,两旁的士兵则赶紧拥挡上来,意图替他挡下这一箭。
然而郑曲尺最擅长的就是星月连箭,「星箭」在前,迷惑住敌人,叫他们乱了阵脚失了方寸之后,「月箭」在后,才是真正的夺命之箭。
在第一支箭刚射出去,她的第二支箭已搭在弦上了,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见任何偏差晃动。
她知道有这么多人在,她根本就杀不完,她也知道,她很难在这种包围圈内逃出生天,但是她想,至少她要拖着陌野这个仇人一块儿走吧。
总不能叫她跟宇文晟都白死了吧。
但当百发百中的「月箭」刚要射出时,胸口处却跟快要爆炸似的生痛,她手指蓦然一紧,可她咬死也不肯放弃这样好的一次报仇机会,说什么她也要射出去,哪怕疼死。
然而手上的箭矢,差一厘的方位,就会偏移了准头。
原平必杀的一击,箭虽射中了陌野的胸口,却没有射中他的心脏位置,令他当场命毙。
他捂着不住流血的胸口处,惨白着一张脸,震怔地看向郑曲尺的方向。
她眼神冷酷无比,右肋与腰脊形成一道见血封喉的凌厉开弓姿势。
她道:「你的命可真大,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对你容情了……」
曾经的那个人,竟是带着对他如此浓重的情愫与眷恋离世,哪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这具身躯还是对他留情,不肯伤害他。
但那人是那人,她郑曲尺是郑曲尺,她的心是自由的,不受任何人束缚。
她看着漫天的箭曳着火焰而至,甚至映红了她眼前的这一片天空,她这一刻的心境竟然是一种异端平静。
多么不可思议啊。
或许这一次,她死后不会再有这么幸运能够穿越到异世了,但能活两世,她觉得她的人生也算值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连人带船一道被焚烧沉杀的那一瞬间到来……
只是,这时一道腥冷急风骤然掠及她四周,她人有些站不稳,身形摇晃,她惊异地睁开了眼睛,却见一道红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前方。
他瘦长如神莅的身影立于半空之中,长剑对着那漫天的火与箭矢一挥,剑光如电,划破了长空,便将射向船身的红光全数给挡了下来。
他剑术精妙,纵横交错,简直无懈可击。
郑曲尺仰着头,人就呆住了。
「宇、宇文晟……」
是他吗?
他还没死吗?
她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大大的惊喜
:「宇文晟——」她不吝以最大的嗓音喊他来表达自己重见他的喜悦之情。
他在解决完危机之时,便转过身来,一脚蹬在她的船头,这股推后的力道,加上下方的人使劲地推着船走,她感觉船身正在以不慢的速度远离渡口。
他落在船头之上,摘下一只已经染红了的手套,用干净修长的手轻摸过她的脸颊,再沿着轮廓线条滑到她脖子处:「曲尺,别怕,鸾镯会替我保护好你的……」
「你在说什么?!」
「你既然来了,咱们一起走啊!」
她伸出手想抓住他,却见他微微一笑后,就转身飞离了船头。
「宇文晟,你要去哪里?」她急声大喊道。
前方下河了好几十条船只,宇文晟飞身摇曳在那些船只身上,挥杀如魔,不断地阻挠他们接近郑曲尺。
那头陌野中了一箭,身负重伤之际,根本没办法再指挥战场,而宏胜国的北堂将军不知所踪,于是他只能让人放船去追。
然而火油溢河,也给他们造成了困境。
这时后方,一艘大船停泊在那里,看见郑曲尺的小船后,射出铁爪扣抓住船橼,将船身飞快地拖拢,再将郑曲尺带上船。
「你没事?」
当郑曲尺看到船上的润土时,人有些恍惚不解。
「夫人,我没事,我还找到了船,他们呢,只有你吗?将军呢?」他问道。
郑曲尺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鼻头一酸,眼眶再度湿润了。
她怔怔道:「他掉进江中了……」
润土闻言,脸色遽白。
她紧紧地攥着胸前的镯子,慢慢蹲了下来,不住地饮泣,极为小声,像受伤的小动物在哀鸣一般,连哭都不敢放肆。
「他替我挡下了所有追兵,可他却没有撑到最后……跟我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