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的礼拜

残荷败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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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盼来了礼拜日!本想睡他个天昏地暗。谁知一大清早的,在梦里的我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吻得浑身软绵绵的当儿,由于昨晚的健忘而未关的手机不识时务的接二连队三地将我吵睡了。

    居然又是招南!

    招南原来在我们公司里当业务经理,不知是老板炒他还是他炒老板抑或别的缘故,只干了两个月的时间,便不知去向了。他在我们公司期间,因为与我一样喜欢尼采喜欢叔本华喜欢康德;与我一样不谈结婚不谈房子不谈面包;与我一样看到公司管理上的种种漏洞等等嗅味相投的僻好。他和我很快地走到了一起,经常请我吃饭,在饭桌上总是瞪大眼睛青筋毕露地损别人损自己损世上一切碍他眼的东西。最后一次请我吃饭时,他不知怎的居然将我灌得天旋地转,当我东倒西歪被他扶倒宿舍时,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他意味深长对我说了句,多多保重!

    第二日,他就不知去向了。整整半年时间,他从没联络过我。我也从没联络过他。于我而言,他象一本被锁进密码箱的旧日记,在某个无聊至极的时刻,曾经有一股想启开的冲动。但我被动惯了,既然他没想起过我,我又何必想起他呢?

    半年后的一天,(他在花都市一家电子公司当了三个月副总经理兼市场部经理),不知怎的,给我挂了一个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我作为一个庸俗而好剌激的女人,自然很高兴被任何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想起。说话时的激情丝毫不亚于他。这之后他就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比我的未婚夫还勤。

    招南说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累得要死了。我说你睡一天就不会死的。招南说他哪能里睡得着他特地从外面赶回来是因为我说过这个礼拜日要去看他他一直在等我。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礼拜日要去看你的?他说上个星期六的早晨九点过九分在电话里说的。我说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他说你是阿贵你是贵人你哪里会记得跟我这个平民百姓说的话呢?

    招南特会损人。损别人时我听了心里难受,损我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我说我马上过去看你的死相。

    太阳晒得皮肤生疼生痛的。招南穿着白休恤衫黑牛仔裤戴着太阳镜风采依旧在站在烈日当空的大柏油马路上等我下车。招南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神采飞扬地向他的老板及下属们一一作了介绍,象在推销他手里一款新开发的扬声器。从名称到产地,从外观到音质

    如果说我的虚荣心象一个干瘪的汽球。招南所说的每一句话便象那一口一口的空气。他一口一口地吹,我的虚荣尽就一圈一圈变大,膨胀,然后就飞向了天空,浮在了云端上。

    我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把我挖过去,成为他的下属。因为他曾在电话里向我暗示过好几次。并用7000元每月的工薪试探过我的凡心。我因为一心想着要结婚,告别打工的日子屈指可数,便屡次拒绝了他的诱饵。虽然,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想把我挖过去。

    晚饭后,不知道我是不是沉缅于他层出不穷的怪诞而时髦的词汇里(因为他是学中文系毕业的,曾写过无数广告词)而忘了要回公司。我居然随意得象只“鸡婆”跟他去了“金湖酒店”又跟他进了406那套双人间。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对他怀有某种卑贱的欲望或寻找剌激的渴望,或者我对他过于信任而深信不会有任何危险。尽管,对于单身男女同居一室我象对自己的子宫一清二楚。

    406这套双人间对于流浪在外的男女而言,具有一种古远而迷人的家的温馨。里面的墙壁、窗帘、地板全是火黄色,柔和而温暖。特别是那个能使人产生爱情幻觉的大浴盆。

    两个认识将近一年之久从不谈家的男女,居然盘古开天地切入了家的话题。

    招南与我一进去,就妨不住叹道,有家的感觉真好啊!我惊道,你没有家吗?招南说我常年漂泊在外,又没有钱,哪个女孩子愿意嫁给我?!我说你都三十六了,比我整整大十岁,你还没结婚?!

    招南仰躺在床上,茫然若失地直视着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老?我说你不老!男人二十是半成品!三十是成品!四十是精品!五十是极品!再说你生的是一张娃娃脸,又没有胡子,看起来至多三十岁!招南冷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虚伪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我已经老了!我说我说的是实话。

    招南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锐利的目光捉住我问,听说你快结婚了?我说你听谁说的?招南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会知道!我说其实象我这种年龄的人早就该嫁了,好多同学的儿子都上学前班了!招南吁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是真的!我说你不高兴我结婚吗?!招南不语别开话题道,听说你男朋友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象根豆芽菜!风一吹就会断!我不悦道,你是在担心我婚后不久就会成为寡妇?招南尖刻而断然地道,不!我非但不担心!反而希望你不但变成寡妇,而且最好是变成一个穷寡妇!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兴许你会想起我对你有那么一点儿用处而放下你的嗅小姐架子来投靠我!我沉下脸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把自己杀死也不会来投靠你投靠任何人。招南干笑一声,听说你对你男朋友并没有热到生死相许的程度!我说我是没有但我对生活已没有半点势情哪一天我不想活了我是会自杀的!招南瞅着我一本正经道,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把你杀死!你是不是没找到爱情才这么想的?我说我从来就不信仰爱情也绝不会为爱情做任何傻事!招南说那你为什么要嫁人?我说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必要的结婚!

    值得吗?

    无所谓值不值得!

    你写文章写得脑壳有点不正常了,我要把你脑壳里那些东西用挖土机全部挖出去!

    你敢?!

    招南一骨碌坐了起来,把我从床上一把拖起,你先去冲个凉!等会儿我帮你好好地清清脑。我说你先冲,我没有先冲凉的习惯。

    依旧穿着那条黑牛仔裤,上身被着浴巾的招南从溶室里一出来又催我去冲凉。

    他这一催再的我就有了看法,因为在我的意识里,女人催男人冲凉天经地义,那是一种母性的天职!而男人催女人冲凉,多半是因为他想要!

    原来招南想要我?他口口声声地催我冲凉就是为了快点要我!他想要我?

    我边想着边进了浴室,将门用力一声反锁了起来,在招南放好水的浴盆里泡了一会儿后,不知怎的象鱼儿窜立了起来,自恋狂一般对着墙上的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裸体——

    那具裸体曾经被出于爱情的男人爱抚过,也曾为了寻找体验为了发表文章为了保全饭碗和一切我无法拒绝的种种诱惑而奉献给过并不爱的男人。双乳虽然被各种各样的男人爱抚得蹂踏得不再是玉女峰般的挺拔,却依然丰满而富有弹性;腹部由于精心的饮食和时常做的爱情体操也很平坦;再下面的那个地方不再是冬天里荒芜而冻结的水田,而恰似早春的水田了,因为有被开垦过的欢腾,总是在等侍着一架美丽而精致的犁桦。在春天的骚动里颤栗着,恐慌着——

    我再一次泡在浴盆里。招南在外头嚷道,阿贵,你没事吧,怎么那么久?

    男人焦渴的等待让女人迟缓的行动似乎又延长了几个世纪。

    他不就是想快点要我么?!把自己割出去得了!反正跟自己不爱的男人又不是第一次!

    我什么都没穿,用浴巾包着赤裸着脚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招南仰躺在右边那张床上瞠视着我哈哈大笑,你真象一个可怜的雏妓!

    我被他那下贱的比喻给激怒了,一边愤愤地钻进左边那张他铺好的被窝里,一边气冲冲地道,你不就是巴不得此刻的我象个妓女?以便解决你的饥渴!

    我气呼呼地背转地身,看着米黄色的墙命令道,把灯全关了!我要睡了。

    招南踢踏着拖鞋走到门口边将灯关了,以跌撞着朝床这边立了过来,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我的脚上撑了一下。我一怔,以为他会爬到我的床上来。然而,他立到了右边那张床上。

    夜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欲望在无体无止的滋长。双方的鼻息及一丝一毫的动静清晰得触手可及——

    我没有恐惧。居然对招南没有恐惧?就算他此刻对我进行强奸,我也不会恐惧。

    我和招南都没睡着。

    凌晨四点多钟,招南开了床头灯,把我的手挪过去握在他那肥厚宽大而柔软的手掌里,象在对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诉说着童话,怕我无法理解一般,很慢很吃力地道,阿贵,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摒弃你的好强、任意和对生命的轻视。试一次,只要试一次,看你能不能爱上我?你过一年再结婚,好不好?我牵强地笑道,我会爱上你吗?你爱我吗?你生命里有过那么多的女人!

    我的床与招南的床只有一尺的距离。招南速地从那边跨到我的床上,隔着棉被压在我的身上。粗暴地抱着我的头。吻我的头发,吻我的额头,吻我的睫毛,吻我的眼睛,吻我的鼻尖,吻我的耳根。激烈而灼痛。他的嘴停在我耳边,梦呓般地喃喃道,我以为我等了三十多年,也是枉等一场!我没想到我居然等到了!我以为我没真爱上你,所以我离开了你。我以为我可以忘却,然而越想忘却越是想你。我怕你嫌我年龄大怕你拒绝。我好多次在你们公司门口经过我都不敢下车不敢去叫你一声——

    我用力地将棉被拉开去!我听得够多了够腻了!你要,我给你就是!

    招南突然象只愤怒的公牛,一把将被子重新拉上去,端着我的头怒视着我的双眼道,你原来就是这样作贱自己的?你原来就是这样给人家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逼视着他的目光坦荡地咬紧牙齿道,是!你想把我怎么样?

    是我就掐死你!我就掐死你!

    招南边嚷着两只手边象钢丝钳钳在了我的脖子上,有一分钟之久。招南见我麻木得象一具僵尸。两只手顿时无力得似一条丝巾环在了我的脖子上,象个伤心的孩子呜咽道,你没得救了?!你连死都不怕?!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了!给自己多一点关爱,少一点刻薄!设身出地为你自已想一想,也为我,好不好?

    我能吗?

    你能的!

    署光已悄悄地、悄悄地爬进了406的双人间。

    奇怪!招南居然没有要我!他不要我?

    招南说改天他要去云南出差,要带我去西双版纳清一清我的脑!

    改天我会跟他去吗?

    我真的不知道。

    2007-4-12  9:40作于衡阳天马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