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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一在西安后勤部门上班的同事让给他介绍一个女友,他提了一个让我颇感意外的条件,对方最好是采油工。
我相当惊讶,头一遭听说有人要找采油工当妻子。石油行业是艰苦行业,一线大龄员工的嫁娶是件着实让人头痛的事情,早就有顺口溜佐证:有女莫嫁石油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转,带回一堆油衣裳。但是,你千万别以为只是一线男职工娶媳妇难,其实一线女职工嫁人也难。试想,她们长年累月呆在山里,没法照顾家人和孩子,买菜做饭、洗衣拖地、收拾家务、带养孩子这些琐碎的家务事都落在自己身上,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娶她们为妻呢?
在石油一线艰苦岗位中,女职工数量最多的就是采油工了。在荒芜贫瘠的大山深处,有很多“石油花”、“姐妹花”、“女人花”在孤零零的采油小站上寂寞绽放。采油工的苦楚只有自己人能理解,所以很多女采油工都是嫁给自己内部人,夫妻在一起,便于互相照顾。嫁给外行业的倒是少数,除非她离开油田辞职不干。这样,就产生了很多夫妻井、夫妻站,这也成为油田一大特色。
妻就是采油工,身为家属我深刻地理解采油工生活的不易。她们远离城市的灯红酒绿,生活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里,低头抬头就是山,看不见几个外人;山上一呆就是几个月,没有节假日,即便是春节、元宵这样的传统节日,也得在站上度过;交通闭塞,进出需要叫私家车专门接送,碰上雨雪天就被阻在山上哪也去不成;吃的饭菜要提前做计划,上级统一购买运送,每餐都得预计好分量;大一点的井站还有专门的厨子,偏远的单井站就得自己做饭,更多的时候年轻的采油工嫌做饭麻烦泡方便面凑合;那些上小班的女职工,还得深更半夜爬到几米高的油罐上量油取样,接触油气虽说现在条件有所改善,但采油工依旧与外界脱轨。
妻常抱怨,山里呆久了,很多新词汇、新事件、新科技都不知道了;工服穿的时间长了,也不怎么爱打扮化妆了,对时尚和美容也没有那么感兴趣。作息时乱套,饮食没规律,脾气变大,言语粗俗,思想和视野变得狭隘,接受能力变差,人甚至变傻了,而且对一些新生事物都有一种陌生感甚至恐惧感。
这就是闭塞、压抑的环境对一个人产生的影响!
作为知情者,我向同事透露着采油工外人并不知晓的辛酸。
同事反问我,那你怎么娶采油工呢?
我苦笑道,娶她那是因为自己深深爱上了她,爱情这东西力量强大,一切偏见与问题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
我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想起要找采油工做女友呢?
他说,同为一个系统的,相互之间容易交流沟通,并且听说采油工工作稳定,待遇好,以今后的经济负担小。
前半句话也许还能站得住脚,但后半句话就让我哭笑不得了。
石油工人工资高,那都是外界谣传,石油人表面上风光,其实个中酸楚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国企里面的体制本来就存在很多弊病,付出与回报很多时候不成正比,默默奉献在最底层的石油工人远远没有得到其所应得的。
曾看到这么个笑话——
某电视片播映引起轰动,演员均为业余人士,角色把握都很到位而且自然。记者好奇的问:那位泼妇演得真好,她是?
答:哦,她是公交售票员。
问:黑社会老大呢?
答:曾任过多年公安局长。
问:伪君子呢?
答:当过大学教授,如今为政府官员。
问:纯情的公主演得那叫一个感人,她是?
答:从夜总会找来的。
问:土匪?演得太自然了。
答:当过城管,现在在税务局。
问:老骗子呢?此人无任何做作的痕迹。
答:是个成功的律师。
最后记者问:那个店小二呢?任劳任怨,随叫随到,加班还不给钱,从没怨言。
答;恩,是很到位,以前干石油的。
笑话一针见血,对国内给行各业的特点进行了精妙的讽刺,其中对石油工人的不公平待遇总结得很到位,反映了一定的事实与无奈。
前两天,妻打电话向我诉苦,说岗位调动,人事部门将她由采油岗调为资料岗,一个月一下子少了五六百元!每天晚睡早起,加班加点,忙里忙外,一个月下来挣的钱还不及那些成天无所事事的人!说着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理解妻心中的苦闷。她大学本科毕业后,因为是非石油专业而按照市场化员工招入油田,与那些石油院校的同龄人相比,已经在福利待遇方面差了一大截。妻不肯服输,依旧忘我工作者,一人兼任资料员、宣传员、团支书三个岗位,但是所得到的却只是一个岗位的基本工资。有时她就觉得不公平,同为大学生,别人一进油田就是技术员、能提干,而她却只能在最低下赶着一些繁重的杂货,不知何时是个出头。她不喜欢国企的氛围,不像在私企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会得到相应的重视和回报,国企给人的感觉是死气沉沉,没有活力,打击人的积极性。
此外,妻告诉我,身边的那些同事绝大部分没念过大学,很多没上过多少学,思想观念和知识层次上与自己有很大的隔阂,导致她没有能说知心话的人。她还说,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不值,非常羡慕那些大学同学的生活,虽然她们一个月挣得少,但是在城市里,与时代接轨,每天过的是全新的生活,虽不富有,却有品质,有滋味,而自己呢?除了多挣一点点钱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现在都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的!妻怅然若失。
难道当石油工人真的错了吗?我问自己。
“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每当唱起这首我为祖国献石油歌曲时,我们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份激情和动力了。难道是我们变了吗?变得势利、低沉、消极、懈怠了?还是残酷的现实将我们原本应有的希望和憧憬扼杀掉了?亦或是在集体利益里面,我们自身的价值得不到体现,个人的才华得不到施展?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企业、政府应该将更多的目光投入到普通员工身上,关注、关心、关怀那些一线职工的生活和环境,这种关心和关注绝对不是仅仅停留在虚与委蛇的口头上,而应该切实落实在实际行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