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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焱怎么也不敢相信,淼居然一直暗恋自己,而且暗恋了整整四年!
得知这一不可思议的真相时,焱正处于悲痛欲绝、万念俱灰的处境。
那天,鑫捎来了写给焱的最后一封信——分手信!
鑫是焱的初恋。他们的爱曾经轰轰烈烈,成为油院无数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推崇的偶像。
焱和鑫大一相识,在落日余辉照耀下的一个有些偏僻的公交站。焱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鑫时,鑫独自一人双手抄在衣兜里站在清冷的站台上,跺着脚焦急地等待姗姗来迟的公交车。她穿着一件合身的紫色半长外套,凸显出了略显消瘦而高挑的身材;衣扣敞开着,露出紫罗兰内衣领口,脖子上围着一条红紫色的丝巾,一头秀发由一个蓝紫色的蝴蝶结束在脑后,白嫩的瓜子型脸上轮廓分明,一双醉人的酒窝荡漾出甜蜜的微笑,好看的双眼皮下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可爱的小嘴一直嘟着,使得笔直的鼻子越发的坚挺。
好美啊!她整个人就像一朵花,一朵高贵典雅的紫色郁金香!焱心中赞道。
焱刚找到一份兼职工作,心情很不错。看到一个美丽同龄并且学生模样的女生在等车,就不由自主上前打起招呼。“你好,等车吗?”焱开门见山地问。
鑫水汪汪的秀目堤防地盯了一眼焱,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答话。
“17路车吗?”这个站就4路公交车经过,最不守时的就是路线最远(从城东郊开往城西,横穿整座城)的17路了。
鑫又盯了焱一眼,再次微微点了一下头。
“你是去油院的吗?”焱问。17路车经过石油学院东门,每逢周末、节假日,油院学生就会成群结队乘车去市里闲逛,把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车厢挤得水泄不通,进城的道路凹凸不平,不堪重负的车身吱呀响个不停,似乎要散架,车子上下颠簸,一起一伏,就像坐轿子。
鑫这次没有看他,皱着眉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依然没有答话。
焱有些窘迫,对方似乎对他心怀芥蒂,也许把自己当成坏人。
想到“坏人”焱不禁脸一红。他从小家里穷,不懂得修饰边幅,所以平时总是头发乱糟糟的,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俊朗的脸庞掩藏在黒瘦的皮肤之下,加之没钱买新衣服,身上的穿的是哥哥留下的旧衣服,他一米八的个儿穿上短了半截,因此给人一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印象。所以,当他去面试时,主考官看他第一眼当场就准备将其pass掉,说他长得“犯罪感”担心吓坏孩子。后来他软磨硬泡要求试讲,结果他敏锐的思维、严密的逻辑、清晰的表达、快速的反应一举征服了考官们,同意他教高三毕业班的数学,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注重仪表。
为了洗冤,消除误会,焱赶紧解释“我是油院的学生,在这里做家教”说完还将蓝色的学生证拿出来作证明。
这招显然凑效,鑫瞟了一眼学生证,态度转好,仰起脸问道“你也是在‘助您成才’家辅导中心做家教的吗?”
“恩,就是的,我刚参加面试,他们同意我教高三数学。”焱不无自豪地说。
“啊?太好了!我也在那里家教,也是刚通过面试,教初三英语。”意外遇到一同家教的人,自然格外高兴。因为很多人前去去应聘那家颇有名气、待遇颇丰的教辅机构,但最终只挑选了5人,两人无疑是幸运的。
“对了,我也是油院的!”鑫又补充了一句。
这无疑又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俩人从应聘的经历聊起,聊到了所学的专业、各自的爱好、大学生活的感受,直至聊到籍贯年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俩人从站台聊到公交车,从公交车聊到学校,并相互留下了手机号码。
他们就这样相识了。俩人家境贫寒,均想通过兼职家教,挣点生活费缓解一下经济压力,也锻炼自己的素质。品学兼优的俩人同时被院“爱心家园”学生组织选为资助对象,而且同时被人气挺旺的“助您成才”初高中教辅机构选中当助教。外语系的鑫教初三英语,石油工程系的焱教高三数学,俩人每天晚上8点从学校门口一同乘公交车,从城东赶往城南辅导上完晚自习的毕业班学生,晚上12点一起返回学校。有时候,周末、节假日也得过去辅导。
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面容秀丽的漂亮青春少女,大晚上在这个治安糟糕的城市里活动,不很安全。但是有焱的陪伴,鑫却感觉很踏实。
(二)
由于焱和鑫的刻苦与负责,他俩深得学生和培训中心负责人的喜欢与肯定,业余时间就一直在“助您成才”培训中心兼职任教,直到大学毕业。这也就给俩人提供了足够了解彼此的空间和时间。
俩人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升温,顺理成章由普通朋友发展为恋人。
焱善良、憨厚,也不乏聪明才智,尤其是学习能力和组织能力很强,大二就进入系学生会任职。而鑫则如同出水的芙蓉,越长越水灵,虽然她穿着普通,从来不用化妆品,但是给人很有涵养、气质的感受。鑫除了家教,还业余担任了一份英语翻译工作,每天都是凌晨一两点才休息。
他俩郎才女貌,学习上互帮互助,生活里相互照顾,共同进步提高,综合测评连年名列院系之首,是全系公认的最幸福、最般配的一对!
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还有人祝福。但几乎所有人都看好他俩的结合,就连淼也认为他俩以后会是非常美满的一对。
淼是焱同班同学,是班里的“八宝”之一(男生戏称班里的8个女生为吉祥“八宝”)。在石油工程系里,女生凤毛麟角,男女比例高达3:1。学校男生们私底下盛传着这么一句顺口溜:外语系的花,文学系的草,石油系的恐龙满地跑,很形象地描述了油院女生的整体质量以及分布情况。
尽管近年来石油专业的学生就业形势相对乐观,但由于这种注定毕业后要去野外一线的艰苦专业,女生(油田子弟除外)一般不会选择报考的,即便是招进来的也多是因为学习成绩优秀。在石油院校里,男学生会挤破脑壳往里钻,女学生进去则未必是幸事。在每年的毕业生招聘会上,男生没有过四级也有单位招走;女生哪怕过了六级、荣誉证书一大摞,也都不容易找到“娘家”这种行业的性别歧视由工作环境和性质决定,虽然教育部三申五令要求用人单位男女平等对待,但实际上用人单位还是会将利益摆在首位,哪怕是国企。
很多情况下,学习好的女生都不怎么漂亮,而漂亮的女生学习一般不怎么好。学习成绩本来与长相之间应该没有因果关系的,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仔细分析起来,也许是因为这个社会喜欢漂亮女人的男人多,尤其是有钱的男人多。长相不佳的女生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外貌上的先天优势,唯有通过后天的刻苦学习才能出人头地;而外表出众的女生自面世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有时她们只需通过一张脸蛋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那些长相漂亮的“白天鹅”会把大量时间花费在梳妆打扮上,而长相一般的“丑小鸭”则会把全部时间花费在学习上。这种看似不公平的境况中里也蕴含着一种公平。
但也不尽如此。也有漂亮的女生爱学习并且学习好,比如鑫;也有不漂亮的女生从不好好学习,比如淼宿舍里的那三个油田子弟,她们长得实在不敢恭维,却一副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架势,或是隔三岔五约在一起去逛商场、夜市、酒吧、ktv,或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约会。这哪是来学习的,简直就是来享受的!
不满归不满。淼知道自己不比她们,她们只要顺利地拿到学分毕业,就能高枕无忧地被自己有权有势的爸妈接到油田上班。而淼什么也没有,她只有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爸妈和两个还在上学的妹妹。当年高考淼因为发挥失常,只差重点线5分,与梦想中的高等学府失之交臂,就调剂到本省综合实力还不错的石油学院,由于高考分数高,直接被调剂到油院的王牌专业——石油工程系。
淼长得不算漂亮,皮肤有点黑,个子有点矮,还有点胖,但不能否认的是,淼很可爱,招人喜欢。淼个性温柔乖巧,伶牙俐齿,说话轻言细语。淼善解人意,谁遇到烦心事,淼总能让之一扫愁容,破涕为笑。淼喜欢笑,她的笑容干净纯朴,还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淼生活很简单,每天都会去自习室自修,学习英语、复习功课,还会看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她最喜欢看海岩的“生死之恋”三部曲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看到动情处都会默默掉眼泪。
淼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学习上,所以学业成绩一直是班里第一。每逢结业考试,班里那些不爱学习的同学会天天粘着她,让给讲考试重点。淼也是有求必应,倾囊相授,尽可能地给他们把知识点讲清楚。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淼,他们说,有淼在,考试就没有过不了的,淼就是他们考试的“临时佛脚”是“救命稻草”
焱也喜欢淼。焱喜欢淼的温柔、体贴、热心、乐观。在焱看来,淼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阳光下快乐的飞翔。焱有时候很忙,所带的学生月考时会提前加班加点予以辅导,晚上备课会到很晚,就暂时把学业放下了。大学的课程连贯性很强,一节课没跟上去后面的知识也难以继续。焱急了,就向淼请教。淼会把每一章节的重点知识和各章节的逻辑关系一一罗列,把一些重要公式的推导过程、题目的解析方法总结在一张纸上,而这些正是焱所急需的!
焱常对淼说,你是个好女孩,谁以后娶了你那真是他的福气。
淼嫣然一笑,是吗?我倒是真想知道那个幸福的人在哪里呢。
(三)
焱在淼的帮助下,很快补上了欠缺的知识,又能专心地投入到课外兼职中,当然还能与鑫厮守在一起。
焱和鑫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大学生活过得相当充实而精彩。他俩每学期都被评为系“三好学生”凭借着各种奖助学金、兼职挣得的钱,自己养活了自己。生活虽不富裕,但精神上是富有的。焱当上了石油工程系学生会主席,鑫则当上外语系文艺部长,这更增添了两人身上的光环。
大三那年元旦,在焱和鑫的撮合下,石油勘工程系和外语系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跨系晚会,把系主任和院领导都请过去了。两系的学生一起大联欢,载歌载舞,吹拉弹唱,吟诗作赋,舞文弄墨,把酒言欢,好不热闹!晚会取得了巨大成功,深受院领导的赞许。晚会结束时,主持人硬是把为晚会的筹备付出大量努力的焱和鑫拉上台,要求当众表演一个节目。碍于情面,委实推脱不掉,在台下人不断催促与怂恿下,阳光帅气的焱就牵着妩媚动人的鑫,合唱了一首刀郎的爱是你我,那次合唱俩人配合得相当完美,充满了深情,将歌词里面的感情演绎得淋漓精致,赢得底下雷鸣般的掌声!
在老师和同学们看来,焱和鑫一定会有一个非常美满的结局。
焱也是这么认为,他相信自己和鑫会一起携手永远地走下去。
任何人也没有想到,大四时焱放弃了读研的机会!硕士研究生网上报名现场确认的头两天,焱消失了,电话关机,人也找不见,在现场确认截止日的最后一天,焱出现在人们的视线。焱憔悴了不少,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他说不考研了,想要去工作。这个决定让许多人不理解,尤其是一直关注帮助他的班主任。
焱的学业成绩优秀,科研能力有潜可挖,本科期间参与了一些科研项目,在导师的指导下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过学术论文,这些条件足以成为读研的理由。
班主任苦口婆心的给焱做工作,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能不去深造呢?人要往前看,读研就是投资,把握得好的话还是一笔胜算很大的投资。去北京念三年研究生,你的基点就更高,所得到的回报也会更丰厚、诱人。依你的情况,继续踏实学习刻苦钻研,我敢保证要不了几年你会成为一名在业内有一定知名度的专家学者,无论是在学术领域还是在油田企业。相反,你要是现在去工作,依我对油田的了解,本科生会去一线锻炼几年,国企里面讲究的是按资排辈、靠拉关系,你没有丝毫优势可言,去了就太可惜!太屈才了!听我的,去北京呆三年,以后留在那边发展,在祖国的心脏里安家落户,你的人生绝对另一番风采!
班主任讲了一大堆读研的好处,焱承认那些话很有道理,至少看的比较远,而且都是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焱也很想去北京,那边有他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施展才能的舞台。但是,他只能将内心的燃起的火苗强制熄灭,焱知道,在他心目中有比名利和前程更重要的东西,一旦失去了那种东西,焱不敢想象自己的日子将会怎么过。日子里没有了魂魄,还能叫日子吗?
焱固执己见,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阅人无数、饱经沧桑的班主任有点生气了,不,应该是失望了,在他带的十几届毕业生中,焱应该是最优秀的了。他不愿意这么一个人才轻易走上了歧途,他想挽救焱,说服焱走一条在他看来更好的道路。他试图从经济方面查找原因,并向焱保证,焱读研的三年费用由他全部无偿提供;他甚至放下面子帮焱联系北京那边的知名导师,只要焱初试分数过线,就可以在那些顶尖级教授门下读研;他还跟研究生招生办打过招呼了,说是还有一名学生要现场确认,可能晚点到,让稍微等一下。只要焱思想转过弯,就能参加全国统一举行的硕士研究生考试。
但一切希望均以破灭告终!一向听话的焱这次冥顽不化,铁石心肠始终不松口,任凭怎么问原因,焱就是不说。黔驴技穷的班主任长叹一口气,他不知道焱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分不清轻重好坏。
离开办公室之前,焱红着眼睛向班主任深深鞠了一躬。
临近年底,石油系统一年一度的校园双选会拉开了序幕。焱居然没有选那些人人都想去的大油田。虽然好多发展前景好、自然条件好的大油田都抛来橄榄枝,但焱却最终没能去成,好象是因为焱提出的条件用人单位没有答应。最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焱最终选择西北一个油田就业。之所以选那个环境恶劣、效益不怎么好的油田,只因为对方答应把鑫一起招进去!
草签就业协议后,焱和鑫心头的石头落下来了。晚上,他俩依偎在常去晨读的小树林里的一个石凳上。
鑫睁着好看的大眼睛,看着焱,深情地说,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我妈积劳成疾,突得疾病住院做手术要钱,我会毫不犹豫跟你一起去北京读研;要不是很多油田歧视女生,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大油田发展;你要是不认识我,你的生活会是另外一种样子,对不起,对不起
鑫扑在焱怀里,呜咽起来。
焱轻轻拍着鑫的后背,说,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永远在一起!研究生以后可以再上,阿姨的病我们一起挣钱治疗,有梦想就会有希望!
鑫突然仰起俏脸,问道,你会为所做的一切后悔吗?
焱握紧鑫冰凉的小手,只要有你,我一切都不后悔!
鑫身体一颤,眼泪喷涌而出,她将温暖的双唇凑上去,两人亲吻在一起
(四)
焱没想到,淼也签约了那家油田!
院大学生就业指导中心网站上公布了各大油田签约人员的名单,焱在他所签约的单位名单里发现了淼的名字。
焱后来问淼,你怎么也去西北了?听说那里条件艰苦,干旱缺水,一年四季风沙不停,洗个澡都困难,你怎么想去那里呢?
淼淡然地回答,别的油田不招女生啊?谁让油田重男轻女?我只有屈身大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