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

从零诗社之紫扁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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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妈每年都酸一大缸白菜,老两口根本吃不了,大多被表哥、表姐们隔三差五你一棵、我两棵的捞走。我们同住一个小区,我和父亲也都喜欢这一口儿,免不了经常去捞两棵,像是自己的作品得到了别人的赏识,姑妈异常高兴。习惯了,若是时间长了不去捞,还会主动送些过来。

    姑妈做酸菜、吃酸菜的习惯是受了表嫂的影响,表嫂自幼在东北长大,人嫁过来了,这饮食习惯也就成了陪嫁。起初我们不爱吃,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吃酸菜,因为不会腌制、不会烹调,也就没了吃酸菜的习惯。记得小时候我们这里家家冬天也都有一缸菜,不过那是咸菜,大概沿海地区不缺盐吧,所以酸不了(玩笑话而已)。咸白菜不仅可以生吃,还可以熟吃,用清水泡泡、多投洗几次,别太咸了,切丝,和黄豆嘴儿一起大火炖即可,又香又有嚼头,口感与炖酸菜略有几分相似。小时候土灶、柴锅,熬咸菜、贴饼子,是农家炕头上的家常饭,至今想来仍是回味无穷。那时不像现在,餐桌上有这么多反季节的青菜,在冬春之交,青黄不接的季节,唯有的鲜菜——白菜、萝卜基本吃完,即便还有剩余也早就发芽或糠心,已食之无味了。所以在北方腌制酸菜、咸菜不仅可以使白菜长时间保存,而且令其别有了一番风味,这是一种生活中累积的经验,更是一种生活乃至生存的智慧。换一种方式,换来的是时间上的延续和空间上的拓展,白菜如此、万物皆如此啊。

    “老是吃人家的,多不好意思,干脆自己酸点儿吧!”母亲这样说,也真这么做了。前年冬天她早早选好了白菜,请来了师父(姑妈),忙活了一上午,大功告成。名师出高徒,进了腊月一试吃,味道果然不错,母亲颇为欣慰。然而,一大缸菜吃了连一半都不到,最终坏掉了。我的总结是,酸多了,再来少点儿。母亲的总结是,再好的东西,自己有了,就不稀罕了!也是,少点?十棵八棵值得费那功夫吗?于是乎只此一次,再想吃了就继续找姑妈。他老人家更是乐此不疲,每年都为我多酸上几棵,且常引以为豪:“二子啊,你妈弄不出我这味儿吧?”

    炖酸菜方法很简单,猪肉、粉条、大火。大冬天,热气腾腾一大碗,暖和。就着蒜、辣椒,味儿冲,若是再来几口白酒就更舒坦了。中国人讲究吃,都说一个地方的饮食习惯能反映出一方人的性格。好像不假,无论酸、咸都让本来脆嫩的白菜有了韧劲儿,无论酸、咸都是重口味,就如北方的汉子豪爽、粗犷。

    单位里有些广西人,他们隶属另一家公司,与我们单位签约合作搞清洁能源,烧秸秆炉。经常打交道,时间长了都熟了,我们就戏称其为“柴火帮”一到了冬天,脸糙了、手皴了,叫苦不迭,南方人很不习惯这北方干冷的气候。还有一个不习惯,就是饮食。说我们这里菜口重,馒头、大过不如大米顺口,吃的胃难受,尤其早饭的棒子面粥和小米粥,喝着拉嗓子,于是不再吃食堂,自己做饭。

    要说这“柴火帮”个个都不简单,有的从十几岁就在外漂泊,走南闯北,虽身材不算魁梧,但阅历丰富,能吃苦耐劳。由于常年在外,爱喝酒、好酒量、讲义气、不做作,反到很像北方汉子。想来,北方人不是个个粗犷,南方人也未必个个细腻,饮食习惯说到底仅是一种习惯而已,与当地的自然环境有些关联不假,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人的性格,我看微乎其微。再说习惯是很容易随时间、随环境而改变的,性格却不然。

    一日在食堂就餐,看见“柴火帮”围着一大盆酸菜粉条炖肉,一人一大杯白酒,吃的脸红耳热、额头带汗。看来经过两年多的磨合,他们也开始慢慢接受了这“重口味”很朴素的道理,只要是好的东西人们就会接受、传承、发扬,在这北方的冬季,一盆热腾腾的酸菜无疑是最适宜的好东西了。广西人到了河北,大冷的天儿脸糙了、手皴了、胃痛了,要“疗伤”“柴火帮”不能例外,习惯于一盆热腾腾的酸菜无疑是必须的。你不能改变环境,索性就被环境所改变,生存法则“柴火帮”不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