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诗社之紫扁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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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最终还是没能熬到八十大寿,最后的一段日子完全不能自理,在医院三个多月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大哥(伯父唯一的儿子)成了全天二十四小时的专职护工,同样也是承受着来自于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大伯早年出门闯荡,落户天津,与我们相隔较远,虽来往不便,聚少离多,但毕竟同胞情深,半年前得知他患了癌,父亲等几个兄弟姐妹莫不伤感万分,多次前去探望,相约携我们子侄一辈共同为其贺八十大寿。谁想再见大伯竟已是遗体告别了,在低沉的哀乐声中我们依次走过,望去,大伯完全变了模样,瘦成了皮包骨,病魔致此,脑海忽的闪现了一个词“油尽灯枯”

    葬礼毕,临别父亲给大哥打了一百分,夸他孝顺。且说已尽人力,寿由天命,多活也是受罪,早走早解脱,劝他节哀。话虽如此,毕竟天人永隔,又加之亲人作别,皆泣不成声。回来的路上,坐在车里,众人无语,犹沉浸在悲伤之中。我默默的望着车窗外,霾模糊着视线,路标、树木迅速逝于身后,车行进中带起的风声冲击着耳鼓,脑子像一团糨子,思绪似乎也在这浑沌与零乱中被越扯越长。

    给大哥打分父亲是有资格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年龄和辈分,更主要的在于人生阅历。尤其劝他节哀的那些话,若单从客观的角度谁都明白、会说,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有他切身的体会,更能让我们这些子侄辈的信服,让大哥释然。

    祖母晚年得了腿疾,从我一记事儿起她老人家就“三条腿”走路。后来瘫痪在床,最后两年干脆大小便失禁,下肢没了知觉,可她直到临终都耳聪目明、头脑清醒,可谓受了大罪。至今还记得当年父亲和她的一段对话,那次父亲给她换褥单,上面全是屎、尿,父亲先给她擦洗了身子,又换上了干净的。祖母唤着他的乳名:“圈儿啊,臭不?”“娘,您说呢?”父亲面带着微笑反问“屎能不臭吗?但您不是我娘吗!我能嫌吗?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好几年拉扯我长大,您嫌过吗?”父亲说的平淡,祖母听罢坦然,尔后再无此问。

    祖母死后,父亲兄弟几人都没有过多的哀伤,他们明白对于祖母来说死亡其实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仔细想来,像祖母、伯父这样的危重病人,在精神和躯体极端痛苦中倍受折磨的活着,早点儿“安乐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由于安乐死涉及道德、伦理、法律、医学等诸多方面,我国至今尚未为之立法,据说,只有日本、瑞士等国和美国的一些州通过了安乐死法案,争议可窥一斑。

    站在生者的角度,我对安乐死也是有着矛盾心理的。别的不说,单从感情方面考虑,若是亲人“幸福”的死去,生者没有了那种长时间煎熬,换来的必定是另一种短时间的重创。死者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人愿意轻易放弃生命,让将死者断了生的希望,那种精神上的绝望与打击何以想象?我亲眼见到祖父心猝死后父亲、伯父几度昏厥的情景,那种重创何言“安乐”!

    这就是长痛与短痛,孰轻孰重真的难说,尤其在生死面前。人在痛苦中诞生,必定也在痛苦中离去,谁也不能例外,何来“安乐”呢?向来不信命运之说,如今还要将其归于命运,无论长痛还是短痛,总之都是痛,总之都要去承受,人生本该如此,上天没有赋予人无痛的生命。此刻,唯盼时光快些,让我们早点儿从这丧亲之痛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