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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风想都想不到自己没觉就当上了婆婆,虽然她自己以前曾恨婆婆这个词眼。
领着儿子和儿媳在商店置办东西,售货小姐讨好地对儿媳说:一看你婆婆就是有气质的人。像一把刀捅在了玉风那曾受伤已结了痂的伤口上,连扯带拽将儿子和儿媳劝出了商店。独自一人风风火火就去了单位。儿子和儿媳望着妈妈远去的背影有点莫明其妙,今天是星期天呀。
玉风有她的难言之隐,有苦不堪言之事。别看她戴着一顶光环闪烁的副局长高帽,在她的下属面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局长。她的穿着既合身又得体,虽然不是名牌却穿出的气质远远超过了名牌产品所应有的效果。
玉风像许多当官的一样,是从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是从当乡妇联主任做起的,她有一张普通人的脸,却有一头不普通的大脑。举止文雅,大方,甚至端庄,办事利索,而有正义感,深得各位领导的赏识和信任。所以走到今天坐在了城建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也是从不容易中走过来的。在众人眼里,特别是女人们的眼里,她是一位成功的女性,也是女性中的楷模。但对她而言,其实是外强中干,事业上可以说蒸蒸日上,可在家庭中却是一塌糊涂,在内心中的她比谁都苦,她多么羡慕夫妻恩爱的家庭生活,她真想拿副局长的位置换一个幸福的人家。她知道自己一但迈出这道家门就必须端出副局长的架势在芸芸众生面前,不显山露水,加倍的投入才能完成好自己的工作,才能给下属一个好的印象,才能交上面一份满意的答卷。
当她一迈进城建局大院,看到漂亮的办公楼,身着制服的职工,激情就会充满她的胸怀,昂扬地上楼梯,稳健地坐进属于她的那把交椅里,指挥她的部下“战斗”你分管县城环境卫生的也可以说是整个县城的“家庭主妇”“家庭主妇”的勤劳与懒惰、计划与打算关系到整个县城这个大“家庭”的环境收拾的优与劣、好与坏。也可以说整个县城的容貌美丽不美丽漂亮不漂亮,就看她这个美容院里的美容师有几把刷子了。这个大“家庭”中什么事什么人都有,想当好这个家庭主妇和美容师是多么不容易!
真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迈进了当婆婆的角色的门槛里,在她心里还记恨婆婆的同时,婆婆的帽子已扣在了她的头上。怎样演好婆婆这个角色比她当好这个环境卫生的局长难度要大的多的多。
其实玉风也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女人,在她的家庭里。
在她谈婚论嫁的年龄里,是异性青年追求的目标中的第一名。那时的她可以说是荷塘中的一朵荷花,年青的她在乡大院可是出了名的美女,活泼而又不失稳重,衣服整洁而又不失大方,所有人的眼都会放在她那张青春灿烂的脸上停留,既嫉妒又羡慕。
当时一个农村女孩子能有工作可以说是一件让人眼馋心痒的事。
在乡大院工作的男性中有一个特殊的人物,就是当时县里一位当官的儿子,也在这个大院中,搞着让人高看的秘书工作,一听就知道是位有文化的笔杆子。在众多追求玉风的人选中,他成了胜利者。玉风相中的不是他的家庭背景,而是他那英俊潇洒的身姿,潦草但漂亮的字迹,再加乡干部所有的讲话稿都出自他手,有时玉风往县里拿的一些文字报告,在不好意思下总会麻烦这位年青的秘书给批改,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加上县城开会,免不了同坐当时乡大院中一辆走风漏气的吉普。彼此心里互相有了对方。乡大院的人也看出了俩人意意思思的,心目中也就认为他们是郎才女貌再合适不过的一对。他们甜蜜地恋爱了几年后,结婚那是自然的事。
当她妈妈知道要攀一门高亲时,就有了当心,劝玉风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过去了会受气的。玉风坚决说,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可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玉风的他叫文才。
这位公子哥,在乡大院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写的讲话稿可是包揽了全国全省全县全乡的形势以及任务,下面哪个敢不照他的讲话稿去办,这中间文字有时也有被乡书记乡长改动,但大头还是他拿,每个村的干部敢得罪他?别看他还是一张乳臭末干的娃娃脸。讲话稿里国事乡事头头是道,写的明白,说的有理,审时度势的。秘书几年下来,在跟恋爱同步进行的同时,也跟结婚同步结束了秘书的工作,除进了洞房花烛夜的同时也进了副乡长的坐位里。
然而,结婚面临的生孩子是任何女人都逃脱不了的,这是——不是任务的任务,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其中含着幸福,但也含着辛苦与辛酸。
让玉风哭笑不得是这位所为的公子哥,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娇惯和娇宠,而是对他妈妈的话是惟命是听,而他妈妈是惟我独尊。别看文才在外可以说能呼风唤雨,但在她妈面前却唯唯诺诺。玉风从定婚到结婚再到完婚,她已领教够他妈妈——婆婆的所谓的气质了——冷,骨质里的冷,让她回他们所谓甜蜜的小家,她身体里的血好像凝固了似的,让她浑身有种僵硬的感觉,好在每星期只有一、二天回去,好对付,将就将就就过去了,好在文才对自己只要不当他妈的面还知道问寒问暖的,也会像所有的夫妻一样开几句玩笑。
当初玉风跳进这么高的家庭,她并不以为然,因为她相信自己,面对丈夫,她笑靥如花,声如莺语,举止优雅,会让丈夫倾心。更有信心会在这个高贵的家庭中当好儿媳妇的,漂亮+聪明+能干,婆婆不会小瞧她的,同时她也准备好了热情+善良+孝顺,一起端给婆婆,凭她的感觉,就是一块石头也能焐热,就是一块冰也能熔化。可是,每当她歌唱似地张开那张樱桃小口,让带有亲切+真心的妈妈跃出喉咙摆在婆婆面前时,婆婆确像耳聋眼花的人既听不见也看不见,不理不睬的,让她几次下不来台。后来几乎每次回家,除出气外再没有声音从口中奔出过,彼此如同陌生人。可玉风一回家,就像台奔驶的机器,从一跨进家门起,就戴上围裙将买的生的做成熟的,将买的冷的加工成热的,一一摆在桌上时,文才才将看的小说之类的书往茶几上一放,走到他妈妈的卧室,轻声细语地说,妈,吃饭吧。他妈比英国女王还女王地出现在餐桌旁,品尝着儿媳的手艺,享受着儿子和儿媳的孝顺,却冷若冰霜。玉风的热情在婆婆那似冰的冷脸中,逐渐降温,干什么也是有度的,似一盆火热滚烫的心遇到了坚硬如石的冰不融化,又能怎样。玉风害怕回家,害怕回家受婆婆这种窝囊气。但玉风无论如何是不会将心里的气和难受说给她妈妈和父亲听的。他们早已为她担心了,每次回娘家,无论大人怎么问,她总会一句“好”就打发了妈妈父亲的询问,她不但把自己的嘴管紧管严,还得把笑随时堆放在脸上来迎接家里的过分担心和操心。一来婚姻是自己作主的,二来免的家里人为婆婆看不起自己而难过。但一回到小俩口的天地,玉风总想把自己的心里话掏给丈夫文才,可文才对玉风的怨恨完全是敷衍了事,得过且过地说几句能过去的话。玉风感觉在一个家庭中,如果丈夫给妻子作不了主,即使妻子付出再多的劳动,夫家的人照样看不起。
玉风一肚子的心事找不到倒的地方,憋在肚里快疯了,所以用上班工作的紧奏感来消磨肚子里的不痛快,空闲时间就把两只眼睛强制执行到小说故事里,去哭去笑来排解心中的忧郁与忧怨。半夜三更像墨将夜染成黑色悬挂满她的屋子,成群的往事书写在屋子的上空,闪烁在她的眼前,热闹的她没有了睡意,她一件一件翻晒着自己并不摇远并不沉重的往事,自己为什么就成了揉不进婆婆眼里的一粒沙子呢?回忆起婆婆见了到她家作客的头头脑脑变魔术似的满脸星光灿烂,倒水泡茶敬烟寒喧,客套话一句赶一句的,唯独见了她少语寡言,不能说横眉冷对,但能说冷眼旁观。面对小沙锅似地扣在肚皮上的一座小山包越长越大,越长越高,她抚摸着思索着载着这小沙锅到哪里打呢,里面已经很不安分的小家伙一阵脚蹬一阵拳打在给她警告快快给他(她)安排好一切,穿的吃的住的,使她不得不几次和文才商量找个家,不用回家麻烦你妈,让我妈来侍候我。可文才文绉绉地说,生下的孩子是谁家的后代?玉风说当然是你家的呀。我家就回我家生呀,文才说,我家我妈妈不侍候你吗?玉风无言,是的,婆婆根本就没说过不侍候她坐月子呀,可也没说过侍候她呀。两人说不到一块就不说了,可不说了不等于事情就不存在了。产期越来越近,玉风堵气似地不说,想,总不会让我生下孩子就下地干活吧。玉风知道怀孕的妇女不能生气,开心对胎儿有好处,抽屉里的几本胎教、怀孕妇女早知道等书,她到是看了又看,可她愿意生气吗?不想要个聪明漂亮的小宝宝吗,可事情不由她呀!玉风的心事拴不到胎教上,满脑子与胎儿无关的事横冲直闯在来回运动,比胎儿的动还强还烈。玉风觉得他们的爱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就迷迷糊糊地结合了?结婚到生孩子仅仅一年就说不到一块了,特别是家里的事,对于一辈子的婚姻他们这太短暂的婚姻就像刚生下的婴儿一样,那恋爱也就是怀胎期了。刚生下的婴儿如果得不到父母大人的呵护,他(她)能健康地长大成人吗?那婚姻呢?父母素质的高低也关系着婴儿成长的好劣。玉风有时会伤心地想,自己为什么不往好里想呢?也许给老人家生下一个小孙子会改变此时的现状。
文才每天除工作外,和单位的人下下棋、聊聊天,和人随和,不说嘴外的话,也就是不随便说关于政治方面的事,不随便说官场的风云变化,不说不等于他就不关心,他比谁都了然政界的事,只有回家会和他老爸坐在书房,爷俩推心置腹地谈论当前的形势,有时他在这方面比他父亲还敏锐,而且十分敏感。可对玉风不但饭桌上不会说,连房事时高兴中玉风会提到谁和谁怎样,文才会随时把话把打下去,说他对那方面的事不感兴趣,让玉风火辣辣的心像锅里烘了的油突然倒进了一瓢冷冰冰的水发出哧哧声,并看见油花花四溅,让人躲闪不及。
必定是夫妻,玉风咋不为丈夫的前程着想呢,丈夫遗传了他妈的基因不待说话,可心里不一定就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所在的官场不会不关心吧,玉风正面不行,就来了个旁敲侧击,可文才就像旁若无人似的干脆不接话茬,要不躺进沙发里装睡,要不拿一本杂志装模作样看书,使玉风有时后悔的骂自己是头猪,为什么记吃不记打呢?
只要不涉及官场的事俩人聊聊将出生的孩子呀,村里乡里的趣事呀,还是能聊一气的。可玉风心里就堵的慌,明明知道丈夫很在意自己的前途,工作兢兢业业,为什么就管得住自己的嘴不和自己的爱人说说呢?是他根本就把她当成外人,从来没把她当自己人。玉风心里一团乱麻。
其实说玉风的官做到今天的位置已经不小了。当年一个农村女孩二十多年走过的风风雨雨说多是很多,说少二十年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能有现在呼风唤雨洗刷及清理县城的环境卫生的官也是来之不易。能伸着纤纤玉手指挥着在县城“整容”后的肌肤上做着美容的员工们工作也很心慰,对她是多么珍惜和努力。
这么多年来,玉风始终习惯地保持着也可以说是当官的作派,不会轻易和邻居女人们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总是在碰到时,有时点头笑笑回迎对方的问候,或来去匆匆。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块当官的料,别说家庭主妇,连职业女性也逊她一筹。
可也有玉风不及别人的地方,比如人情世故呀,幸福家庭呀。这些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尽管她努力向她亲戚或好友们可以说讨教或探讨此问题,可一直不得要领。当后来有了女儿倩倩也没有给她支离破碎的家重新持久地增加幸福感,她会看着一对儿女想该有个温暖幸福的家,可这温暖却不会靠近她,她的心在冰冷刺骨的家中已冷的有了麻木的感觉,除尽心照顾好儿女外,一心扑到事业上,才是她幸福的所在。在别人眼里她有一个家,在别人眼里她的家也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她努力过,不管怎样尽心,始终是一个让她伤心费神的家。麻木中,她认命。
她怕回家怕下班。可下班唯一的去处回家,回到她那刚刚住进去的诉迁后新给的家,她望着空空荡荡的二室一厅的家,她的心比这家还空空荡荡像夜幕下的太空浩瀚无边寻不着边际。本来这里就是她的家,可以避风躲雨的家,要不是怕失面子,她宁愿在街上一个人无目标地遛达也不想回这个凄凉的家。窗台上放着几盆菊花月季夜来香,个个千态百媚清香郁美嫣红赋翠,株株送媚含情媚态娇姿,让人看了赏心悦目飘飘欲仙,无一不使她心旷神怡浮想联翩。花给人以安慰又给人以力量,她视它们为伴,对它们倍生爱怜之心。每日回家都会在这些花草上花上很多时间,除日常浇水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关注它们,向每一朵花蕾微笑,用心灵去聆听花开时那动听的声音。写字台上放着报刊杂志之类的书籍,是她习惯性地躺在床上睡不着时的催眠药。地下新铺的但很廉价的12元一平方米的地板砖缝隙很大,没花钱请匠人,娘家哥给铺的没花工钱的地,就是和花钱请人铺的不一样,技术活就得请技术人。地上摆的大立柜上的镜早已像太阳光芒四射分成好多条射线,她有心去换,她也想看好看,就是没那闲钱,同时也没那心情。
爱白日做梦是人之常情。玉风想象像春天的鲜花,五彩缤纷五颜六色而且丰富多彩,想有个安定的家以后,除正常工作外,看书学习是她的心愿。可现实怎能让她有闲情逸致去读书休闲呢?沉重的家庭生活让她心累身累身心疲惫。
其实玉风有一个儿子多好,既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的号召,自己又少操了一份心,可这个女孩是她决定要时,才召唤如约而至到她腹中的,至于男孩女孩是生下才知道的。
当年快当妈妈的玉风,要多高兴有多高兴。漫长的等待中抚摸着漫漫隆起的肚皮喜悦的同时是担心,将来的孩子是否健康是否五官端正?十月怀胎可以说风调雨顺,那生产呢?
夜早拉上了它的幕布,文才早进入梦乡,玉风望着丈夫的背影幻想着孩子的长像
一声似铁炮的声响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房子的摇晃像在锅里炒豆似的东起来西下去,又好似睡在荡千秋的网兜里,荡起来掀下去,同时伴着似牛哞哞的叫声,同时听见邻居的玻璃一声脆生生的响傻乎乎的玉风想邻居也许在试制铁炮(开山石的火药)吧,这炮太厉害
了,振的房子快倒塌了。
丈夫一动不动,玉风睁着眼随着身体在炕上的摆动望着左摆右晃的电灯泡出神。突然听见窗外婆婆在高叫,文才,快!地震呢!快!不料在睡梦中的丈夫一下跃起头顶被子一下撞在末见开过的木结构窗户上一同跌落进院里,后爬起才高叫,玉风,玉风,快!往出跑!玉风这下慌了手足,忙起身往炕沿上想坐下地,不想让摇的一下展展地摔在了地下,想爬起穿鞋,可哪有那么容易,玉风只得一手抓了鞋,逃命似地挣扎着爬起想站,可哪里能站的稳,勉强站起摇摇晃晃的身子费力地提起左腿,却摇晃的怎么也找不着落脚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压下左脚,又在费力中跷起右腿,同样在摇晃中落不下右脚,从他们的卧室到堂屋再到院里,只有两道门,而仅仅几步,可玉风在摇晃中似走了一个世纪。玉风像是溺水中的旱鸭子靠两手向前划着,两腿费劲地往出蹬着,好像后边有魔鬼使劲拉着似地挣不脱,脑海中闪出小时看过电影里慢镜头的跑。逃命是主要的。求生的欲望催着玉风没命地往出抽自己扯自己。当玉风赤脚惊魂末定地站在院子中时,看到丈夫和婆婆在另一个窗户下呼喊公公,已呆了的玉风看着房屋几乎45度颠来倒去地在地球这个大舞台上舞蹈,墙上的泥土像伴奏似地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丈夫过来说穿上鞋。早吓傻的玉风才将手里抓着的鞋丢在地上,可脚还是失去平衡地落不到鞋里面,不得不蹲下身坐在冰冷的地下颤颤微微地穿上了鞋,丈夫拉着她站在了院中央,婆婆带着着急的喊声在连喊带骂,当在地震的停歇中公公出来了,手里提着两双绵鞋,一双新的一双旧的,将新的递给玉风说穿上秋后天冷。又将一双递给老婆说换上看闹胃。玉风望着公公听着婆婆数落,命要紧还是脚要紧。公公什么也没说,准备在院里搭防震棚。
玉风问文才,刚才为什么不管她,自己就一下飞出去了呢?
文才不加思索地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玉风傻了,半天反应不过来该怎么说对,这就是自己准备和白头到老生死相随相亲相爱的人吗?头脑中出现了短路。
玉风心里那股气憋的,这件事就不能这么算了!如果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她的父亲母亲真不知女儿是怎样没了的呢?她想走回娘家去,可出嫁的闺女生孩是不能往娘家生的,这是千年古训。黑天半夜的能到哪里?何况公公又从家里搬出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使她冰凉的心有了点暖意。
家家都在院里搭了防震棚,白天黑夜在里面,大震倒没有来,可小震时时有。后来玉风才知道这次地震是里氏6级地震,余震就有300多次,有的房屋还真的倒塌,听说不到十里的地方就塌陷了一个天坑,多亏刚刚看完电视大部分人还没有睡。几年、几十年后,玉风想起那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还心有余悸,默默地感谢着上苍。不管生活中有什么风浪,玉风都会平静地看待,大难中过来的人,也许领悟出人生的什么!何况不顺的生活同时也教会玉风什么!这是后来的事。接着说玉风临产的事,玉风此时早没了做母亲的幸福和骄傲,甚至恨起了这个末出世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好像预算到她在恨他(她)似的,在里面脚蹬足踢,伸胳膊耍拳,弄的玉风一阵阵肚疼,让玉风感觉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在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坐月是怕伤风的,产后风是要人命的。文才和玉风不得不又回到了家,虽然提心吊胆心惊胆战,但也得在没办法。大震后的第三天,这个沙锅在玉风大汗淋淋中伴随着自己的大痛小痛大喊小喊,洒溢出比朝霞红艳许多的液体中终于有了新生命的诞生,一个会哭会吃的胖小孩从里面光溜溜地出溜了出来。全家人一看还是个带把的,一家人高兴的围着这个刚到人世的小家伙看个不停说个没完,把玉风凉晒在一壁,玉风看着婆婆对她身上掉下来的这个眉眉眼眼完完全全的小东西这么喜欢,她的心也装满了高兴。此时婆婆开了金口,丑娘生了个红罗衫,遮了他妈丑一半。
一天四次滚烫的稀米汤喝的玉风除了流汗就是出水,像从水里拉出来的落汤鸡,饿的玉风真想哭,才了解孩子出来三天哭的原因。因为请了奶妈是一个还不到一周岁孩子的女人,谁肯把奶水喂了别人的孩子,饿起自己的孩子。玉风让丈夫买了奶粉喂了孩子才不哭。玉风在火炕上坐久了便秘,如果当时买点开塞露什么的,不至于当时咬牙攥拳甚至指甲陷进肉里也不顶事,比生孩还难受。也不至于到现在那门上像开着一朵肉花时时绽放在那里,以及手纸比别人要多用的多,也不见得干净。更让玉风没想到的是,孩子满月时换下的衣服里虱子比地里种着能榨油的麻子还大,个个肚滚腰圆,真不知吸了孩子多少血喂养着这群比养羊专业户的羊群还多的虱子队伍,大的小的圆的滚的,让玉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婆婆也平平的脸上张嘴说,没想到没想到,绝迹了的东西咋出现在孩子的身上?奶奶不让换衣服是怕冷着宝贝。玉风心里堵的慌,想说就是不知该说给谁。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在了回她娘家的日子。
准备上班。组织照顾她已将工作调回县妇联,高兴之余的玉风回家叫了半天门才开,丈夫竟和他乡的一个年轻漂亮的话务员在家里,玉风像吃了苍蝇一样肚里翻江倒海地难受。玉风扯开嗓子和文才理论时,婆婆带着那阴了天的脸站在门外,上面射出两道如闪电耀眼可怕的光,给她摄憾的能力,让玉风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心里有一种痛在无声地扩张。新仇旧恨叠摞在一起,压缩的玉风将酝酿已久的能想而不能施展的计划铺现在眼前,现在唯一的出息就是把所有穿的衣服一起卷走。想尘嚣中用廉价的语言包装起来的爱情像肥皂泡一样碎裂在风中。让玉风的意志力和承受力从未有过得沮丧,精疲力竭以至精神崩溃。不得不缴械投降。离婚并不意味着生活的失败,玉风这样想着,愤怒郁闷充满了她的胸。
事后丈夫想解释,玉风没有给他机会,那还用解释吗?有什么用?
玉风死心塌地离婚,问文才是协议?还是判决?
不管那种办法,两人的婚姻就这样短命地早早结束了。
离婚后,玉风的压力很大,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见人好像低人一等似的,连她自己也有点不解,这也许是女人的悲哀吧。好在儿子在哺乳期判给了她,这是她心中的最大安慰,也是她生活的动力,她觉得离了丈夫能过,但离了儿子她会去死。虽然每天心事重重,可上班工作劲头实足,因为有希望在鼓励她只能朝前冲。可心情不痛快,奶水早没了,她妈妈给她喂养着孩子,她是一万万个放心。
离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的好远。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件不幸的大事,当然也不是件好事。
昔日的同事,竟找到她的单位看她,向她倾诉了他从同事起就对她产生好感,以至讲起了好几个故事。可玉风忘了,她没有在意过。又讲起他们一同走进乡大院,他当了名水利员,每天朝夕相处,他的痴心和痴情她连看都没看。玉风笑笑说,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呀。他说这叫自作多情。看着你和秘书文才成双成对的,他当时真绝望,一想也许你们是郎才女貌,也许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慢慢调过了心态。我刚刚结婚,你就离婚,怨我直言,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离呢?问的玉风哈哈大笑,既然结婚了,就要当个称职的男人。同事反问,文才不称职吗?玉风说,我的事完了,不说了,咱们谈别的吧。同事说,玉风,你知道我看准你什么?玉风两手一摊,不知道。就是你这有事能装得下。同事说。
这位同事几乎来城办事时准来办公室看她,害的玉风既不敢告他住那里,也不好意思不接待人家,进退两难。现在的同事就逗她,是不是有了第三者才甩了第二者。玉风只能说,哪里跟哪里,这是她以前的同事,来城办事。现在同事又说,谁能说的清。玉风也笑着说。真的说不清。
玉风除这位同事外,还有很多上门提亲的,亲自跑来的,比当姑娘时还麻烦,她的心够乱的了,她的心还拴在文才身上,他必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必定生活在一起过,感情这东西说没有就没有是不可能的事,隐隐中希望能出现点什么,玉风想既使不出现什么,也不想这么快又走进另一个感情之中,人的承受能力必定有限。何况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呀,玉风就一门心事工作,剩余时间看书看孩子。
当然,碰了灰的、爱道闲话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么一次能显示自己的高山反应,高谈阔论中带着高瞻远瞩,思辨中加着思维,深思熟虑中和着深文周纳表示着肯定,说什么的都有。连灌多了碳素墨水的白领男女,无事生非地张着高贵的玉嘴,把他们做的想的精心编导给她,有嘴说别人无嘴说自己的聪明的、能摇控人们思想的清楚人说着糊涂话。玉风深闭固拒深沟高垒的心怎能防御得住这深水炸弹,玉风义愤填膺义形于色。玉风既没有他们捏造的水中捞月大海捞针海市蜃楼的本领,也没有她们熟练的含沙射影见缝插针捕风捉影的本事,玉风有玉风的做人原则。使她深深理解了诗人的“鸟看人是鸟”的诗句,只能充耳不闻当聋装哑来阻挡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带着毒素的口舌乱箭。
而文才倒耍开了公子的性子,堵气没有来看过孩子。玉风才渐渐清醒,高不可攀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的爱情,也许是纸糊的面捏的经不住风吹日晒的。爱情固然诱惑,毕竟只能想而不能接触的,一触既破。可电视小说里描写的让她心动让她落泪让她幸福,她真的希望能找到所谓真正的爱情,可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有时玉风心里有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内心孤寂时,不敢看电视不敢看爱情小说,这两种消遣或娱乐的方式都会给她的本来就寂静的心中更增添莫名的孤独,只有面对工作时的投入会忘记自己的心思,只有面对孩子会哭会笑淘气似地喊叫着妈妈时,幸福的暖流才会从心底淌出,让她坚强,使她感觉只有坚强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的心肝,使她感觉这也是女人弱的一方面,才有了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和母爱是伟大而崇高的说法。谁不是父母所生?谁又不当父母?父债子还一辈传一辈,一代接一代,所谓的“债”也许也包括养育之恩吧!小时不懂的疼父母,还可以说牛头倔强,等自己身为人父人母时,才知道养育的辛苦,才知道孝敬老人,有的孝心可以敬,可有的孝心却找不到敬的人了,所以才有了“觉悟”一词,觉悟了也误了,当然觉悟了也悟到了。使玉风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任性。
玉风感觉母亲的责任并不是将孩子生下来就完事了,是预示着责任的开始,当把孩子柔软地偎抱在怀里时,简直忘记了自己的种种愁思,望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就会荡起幸福的暖流,这种暖流是原始的美丽的神秘的,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还可以说是自私的,这种骨肉之情真可以使母亲愿意为孩子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无论是多么优美的诗句,漂亮华丽的文章,还是甜言蜜语的爱情,什么都不能代替无比亲情的母子之情。玉风感觉儿子就是她的全部。
好高好高的门坎,失去了坚持到底的信心和勇气,最后丢盔卸甲孤独地撑起养活儿子的大旗,而且义不容辞义无反顾,自己好像也讨回了自尊与尊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玉风做好了单身养活儿子的准备时,不想再浪费那感情方面的激情时,因为孩子不得不又打开了已紧锁的感情闸门,不想又投入到另一种感情的漩涡之中而苦苦挣扎。
富裕起来的农村,农闲时或庙会时,总会唱那么一台大戏,本村人比过年还忙。洗刷打扫,盘算吃的,凉菜热菜啤酒饮料蒸馒头捏糕,忙得昏头昏脑时,玉风的孩子高烧了。可玉风还在县城忙她的工作一无所知,她的妈妈一心算计来多少客人,准备多少桌饭菜时,已在她家号了家住着的剧团一位演员说,大妈,这孩子烧的厉害,得快点看。玉风妈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孩子一直睡,原来是病了,这可咋办?演员说快请医生。等来的话是本村医生去城里买菜去了。玉风妈急得哭了,到是这位演员关键时刻说,大妈,晚上才开戏呢,我和你去县城吧。玉风妈感动得不好意思说,那就麻烦你了。当时村里车还不方便,演员叫了他们团长的一辆小车,直达县城医院。医生说,再迟到这孩子就怕有问题了。输药、打针,一切安顿好后,玉风妈又麻烦演员到玉风单位叫玉风。玉风当时就急了连哭带跑出了单位才知忘了拿钱,好在演员打了的,才急奔医院。孩子在精心医治下好了。
可玉风的心像一池塘中游动着无数条小鱼,搅得再也没有了平静。
这位演员是剧团的临时工,因为人长的标致帅气,才被剧团吸收进去,可因为业务不专业不吃香,只能跑龙套。心高气傲挑三拣四,快三十的人了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地过活着。再加上剧团也不怎么景气。他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游荡着。自从在玉风家帮了忙认识了玉风后,俩人接触多了,同在县城单位也不算远又有闲时间,这位演员免不了上玉风的单位闲聊,一来二去便知道了玉风的底细。玉风面对救孩子的恩人慢慢地接触中也一点一滴全让这位演员套了去。玉风想,纸里是包不住火的,自己不说省多少。左来痛快告诉别人,不就是离婚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比那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里通外连狼狈为奸的光荣。想通了也不藏着掖着了。当然,在了解别人的同时,也让别人了解了自己。俩人互知底细后,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早该交待大家这位演员叫马海连,他只要到玉风家左右村庄唱戏总会提些吃的去看玉风已五岁的儿子。儿子也把他当成了干爹叫。有一次,玉风妈问他,孩子多大了时。他笑笑说,还没成家。使玉风妈真后悔了一阵子,不该问的话就少说。
事就这么巧,临村唱戏时,玉风给她妈送回些蔬菜,进门看到海连爬在炕上当马让儿子骑,让玉风好感动,才想起妈妈告诉她的一切,不觉心热脸红。
当俩人相对时,互相都不好意思。玉风揪下儿子说,对不起。海连说,是该让孩子有个父亲。玉风说,那不是土也不是石头,那来的那么容易。海连用手的二拇指压了两下鼻尖说,如果你同意,我愿意当孩子的父亲。然后两手搔着头皮,笑比哭还难看。让玉风像天上掉下了馅饼,先是两眼瞪着海连,后又两眼望着儿子。一种向上的,阳光的,久违了的激情在胸中激荡,也许造化弄人,那份深藏心底的爱,在无言地勃发。若干年后,她为这一次的感动曾设过很多问号,就是得不到答案。
当然这是玉风没有想到的,心里像久旱逢甘露,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尚未婚姻的英俊男子会成为孩子的父亲,她的丈夫,不得不让她好好考虑考虑。
玉风敏感地听他说没有父母,那就说明成家以后没有婆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没想到海连家离县远离乡更远,在大山深处,仅几户人家,大多搬走了。她嫂嫂可是当家的了,面对弟弟引回的官弟妹满热情的,山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有热情就已经够了。他哥哥是个老实厚道的农民,连句话都说不了,被老婆一中午吆喝的使唤不停,倒是两个侄儿机灵的没有他爸爸的老实,围着他叔叔要这要那,缅腆地伸着小手拉玉风叫婶婶。
也许是缘分。海亮就和玉风你情我愿地登了记,非常简单地吃了顿饭就过在一起了。再婚的人对那隆重而神圣的婚庆已觉得没有了意思,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才是过来人所期待和等待的。没想到她结婚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昔日相处不错的同事或同学用不同的表示来祝贺她的幸福,其中包括她的昔日同事,让她惊讶的是同事带来了他的爱人手提一篮鲜花和一个漂亮的布娃娃,让玉风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有人在乎她的幸福,可她心里已没有了当姑娘时出嫁的感觉,她心里平平静静的,虽然又有了一个所谓的家,但对玉风既不激动也无激情,好像那种潮水般的心海已经在第一次婚姻中全部用尽。可当玉风看着马海连人材一表英俊潇洒勤勤快快,呵护备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觉女人再强也是弱者,不管男人是强是弱,反正一个家庭中必须有一个男人才算是个家,走在人前才算是一个完人,才是一个不被人指指点点的女人。当女人真累。
结婚快一年的时间里,彼此在适应对方的同时,适应家庭的温馨,温存+温情+温柔互相温驯着对方,他们住在了玉风的单位宿舍楼里,马海连觉得能和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过在一起也是他的荣幸,最起码认为别人说自己找了一个出的台面的女人,他也尝到了当官丈夫的日子,是人高看的日子。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过夫人的活动,迈进了端国家饭碗的行列。他第一天上班的感觉让他狂喜的不能自己,没想到自己就成了一个工作体面的正式工人。他有点得意忘形像三岁小孩似的,可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不得不约束自己,故作镇定地周旋在人中。回家只有加倍地疼儿子,他绞尽脑汁地给儿子起个好名字,总不能儿子呀,宝贝呀的叫吧,小时叫是亲,稍大一点叫,就不合算了。比如,宝贝要是成了小名,小还行,等到了小学或中学,女生叫宝贝,那还不把对方羞死,什么事情也不能深入研究。坐着走着吃着睡着都在想名字的事,闹了半天起名字还是费神的,别看每个人的名字是每个人的符号,可这符号的来历是这么不容易,当大人的不知开发多少思维与智慧才给一锤定“音”他思来想去就给儿子起了个新宇,忙告诉玉风中不中,玉风问什么意思时。他说,新的宇宙吗!玉风笑逐颜开地给予鼓励,说有新意,就这个名字。从此新宇就成了他们家宝贝儿子的名字。到了上幼儿园,老师填花名册时问,叫什么?马海连说新宇。姓什么?一下把个马海连问的愣住了。想了片刻对老师说,老师,我们今天有事,明天报到行吗?老师并没有觉察出其中的缘故,说行,明天欢迎来。当新宇伸着小手和老师拜拜后,被马海连抱着出了幼儿园到商店转了一圈,哇哈哈抱在新宇怀里。新宇却嚷着要妈妈,爸爸,咱们寻妈妈。
马海连回家给新宇开了电视,说妈妈一会就从电视里走出来。他到厨房灶饭去了。中午吃饭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当玉风知道儿子入学的事后,对马海连说,你说该姓谁的呢?马海连忙说,我要是决定了能回家问你吗?玉风沉思了片刻说,就姓马吧!马到成功,一马当先,马不停蹄。马海连说,别幽默了,这是正经事。玉风笑着说,我是认真的,那有儿子姓妈妈的,咱尊重优良传统。马新宇,马上有新的宇宙,不错嘛,就这。马海连心情复杂地想了很多,沉思不语。玉风好似洞察了马海连的心说,海连,咱们已成一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果政策允许,或能照顾咱们,我会给你生一个孩子的,我知道人生在世就是图个后来有人,生下女孩别恼,生下男孩别忘了新宇——马新宇就行了,他永远是你的儿子。
玉风一本正经,眼里含着泪花对马海连娓娓道来。马海连伸出有力的大手把玉风的纤细的手抓在手里想说什么,可新宇已拿来毛巾递给玉风说,妈妈,别哭,新宇听话。玉风顺手牵羊把儿子抱起,将挂满泪水的脸擦了儿子一脸,儿子伸着小手说,我不哭,我不哭。
海连和玉风听了儿子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海连总算知道,女人必定是女人,别看在外文质彬彬,可内心热情的不能说像火,可把他照顾的周周到到的,和蔼可亲,出双入对的上下班。
意想不到的是玉风有了。说快也快,十月怀胎说到就到,玉风顺利生下一个女孩,高兴的马海连说,金童玉女,咱家可真是天上人间了。
什么事情发生并没有先兆。
玉风努力工作的成绩让领导欣赏。玉风在新一轮换届时被派往城关镇当了副书记。
马海连的哥哥在下煤矿时被矿车挤坏了腰,躺在医院,多亏了马海连跑前跑后的,玉风为了让大哥输上好针吃上好药,还找了她的同学——医院付院长让照顾。海连的嫂嫂看到会说懂礼的弟妹,和他男人说这女人就是不简单,男人一个。
当哥哥出院回家后,玉风跟海连回老家看过几次后,因孩子要人照顾,海连就往老家跑的次数多了。因哥哥还有两个读书的儿子和那责任田加自留地需要人管,海连不能把哥哥一家搁下不管,跑的海连瘦了一圈,对急需用钱而又没有来源的家,玉风就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马海连撑起了他哥哥那个无依无靠快倒塌的家。玉风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后来才慢慢感到问题的存在,而且不小。她觉得如果不让丈夫帮他哥,于情于礼说不下去,倒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度换来的是烦恼与忧愁。多少年后,玉风始终想不明白这个理。亲兄弟不帮,谁帮呢?帮来帮去竟帮出了问题,害的玉风才知道了好心确实没有好报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
连玉风做梦都想不到马海连会是那样的人,打了牙只能往肚里吞。
马海连在适应小家庭的生活的同时,适应了当后爸爸亲爸爸的的角色,反正家里的一切都由玉风操心,可以说他是一个现成的掌柜,他尝到了当甩手掌柜的日子,他总算知道,有点文化整天跟官场打交道的女人和村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别说穿着打扮,连说话都是那么的不一样。再说玉风很珍惜这次婚姻,对他挺不错的,像他嫂嫂一样疼他这个小弟弟,他也乐意在玉风的“翅膀”下生活,省心省脑的,何乐而不为呢。
可自从他哥出了事后,他跑前跑后的才感觉出他自己原来是个男子汉,也顶天立地的,把个快土崩瓦解的家撑起来是多么不容易。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嫂嫂主动和他商量,说你哥也成了那样,我说老还不老,还有几十年的活头,总不能和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吧,再说你的二个侄儿,要吃要喝,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去偷去抢,再说我的功劳也不小,给马家已栽根立后,他们可是你马家的后代,我不昧良心带走,留下给马家传宗接代吧,我总的找个吃饭的地方吧。别看生女孩有人厌,可女人还是吃香的,有我的吃的,自然也有了你侄儿的吃的,我不会让他们饿起的,必定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马海连心里清楚,他嫂嫂是什么样的人,说到会做到,那他哥哥可就过上了地狱的生活,他从心里感觉自己是堂堂五尺的男人,此时也焦头烂额受到了煎熬。他觉得如果他嫂嫂真走了,这个家可就不成为一个家了。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解决不了这么大的困难。
每天风尘仆仆上下班,风尘仆仆回家,自然是他哥的家了,自于他城里的家,已有几个星期没有回了。不是不想回,是来不及回。那个家需要他,他就往那个家冲。当他冲进他哥家时,看到了他哥哥把炕上的东西仍了一地。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而他嫂嫂像没事人一样,洗刷的干样刮净的像走亲戚似的,一看见马海连回来就哭,我等你回来,我交待给你这个家,我要走了。他成了那样,怨我,害的我还不能和男人说话。说着就往外走。
马海连一下抱住嫂嫂说,嫂嫂不能,这个家可就全凭你了,没有你这个家也就彻底瘫痪了,别说我哥,孩子们怎办?他们已经没有了健康的爸爸,再不能没有健康的妈妈呀!
有健康的妈妈管什么用。他嫂嫂连哭带说,我出去找个健康的男人,也许对他们还有点帮助。
你这不是聪明人说的糊涂话吗,那家男人让你吃上熟的,拿上生的来照顾这两个还读书的孩子呢?马海连十分清楚山里人的思想,及便照顾也是有限的。
他嫂嫂说,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老天总的给条活路吧。
他无意识地仍抱着他嫂说,别人谁疼孩子们是假的,只有我疼孩子们是真的,嫂嫂你别走,就算小弟求你了,好好照顾这个家,你照里我打外,把马家的后代拉扯成人,钱我来挣还不行吗?
这可是你说的,他嫂嫂说,可别反悔,不然的话,我抬腿走人。
马海连摇着他嫂嫂的身子说,我供侄儿们上高中,上大学,但你必须好好教育他们。我在这里先为我马家谢您了。
他嫂嫂竟把他反抱的紧紧的,他才觉得自己一直怕他嫂走,从一进来抱到现在,他现在想挣脱也来不及了。说,嫂嫂别这样。
她嫂嫂反问,难道我不是女人吗?难道不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吗?
马海连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这几个月跑的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心里装的只有他哥哥,别说别人,连他自己也忽略了。
此时被他嫂嫂说的脑海里想起了玉风,她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可已不由了他,只要他嫂嫂不走,他嫂嫂让他干什么他都认,他心里想,他也是为他哥哥呀。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哥哥也理解弟弟的难处,知道老婆的不容易,为了这个家,说破了,是为了那两个尚未成人的儿子,一家人重担落在了马海连身上,可家里没有个女人也不是个家呀。
他哥哥对他感恩戴德的同时,警告他别凉了玉风,她是个好女人,你嫂嫂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他嫂嫂做的正和他哥哥说的一样,自从有了那事以后,他嫂嫂再没有提走的事,而且精神十足,把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主动要求他,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把他哥哥打扮的像个客人似的,扶出来搀进去,一家人和蔼的气氛是人人想要的,谁不想在顺顺当当和和美美幸福快乐的日子里过自己的生活。
渐渐地,海连把城里的家当成了客栈和旅店,而把山村里的家当成了他的责任和义务,因为城里的家不多么需要他,玉风在有钱的情况下,出门或下班路上什么也能买到,何况她挣的钱比他还多。而山村这个家就不一样了,他不去地里播种,侄儿们就没有吃的,他挣不回钱来,侄儿们读书就没钱买书本,他的心几乎一多半全拴在了哥哥的家里,至于和他嫂嫂的事,也全是为了拴住他嫂嫂别有外心,真的留下病的、小的,他也没办法收拾这个烂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对于他哥,他知道他哥也是理解的,都是为了这个家。还该怎么说,又能怎么说。人说活个女人不容易,活个男人才叫真真的不容易。
其实他并不知道他嫂嫂的用心良苦,看着这个倒塌的家,看着一对儿子怎么不忧愁呢,哭的泪比她接她男人的尿还多。走,是真话,也是实话,有这么一位善良的小叔,而且英俊的小叔撑起这个家,她还走的什么?走到哪里心里还不是惦记她的儿子们,以及那个瘫子,走是逼出来的,所做之事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在她心中存在的观念中,只有这样才能拴住小叔,只要通破这层纸,就不是那回事了。曾抱歉内疚过,掠夺了另一个女人的男人,让她的心如惊天打雷,让她惊痛和猛醒,但又无奈。
人人抱着一本经,玉风的经是什么经呢?
玉风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不知是从小就生活在她的家庭里养成的,还是生活在机关里改造的,使她觉得天大的事,还是人的面子最大。
至于再婚一开始她是有信心的,幻想着的宏远志向的家庭梦又失落的让她有点哭笑不得,哭笑中得她还得一如既往地照样生活工作。她教导儿女的同时,还得统领她的部下,用许许多多的家务与工作挤兑那许许多多的空闲时间来打发日月。如果他们一直生活在风平浪静中,随着儿女的长大也许幸福会长久滋补在他们中间而不会远去,也可能是一对知疼知热的夫妻,相亲相爱的伴侣。可现在成了丈夫连旅店都不如的家。玉风也想人心是肉长的,只要自己疼他爱他,不信就拉不回他,彼此陌生了的关系一定会改善。每天下班后她总是做好吃的等他,教儿子和女儿如何孝敬爸爸和爸爸亲热。没想到马海连却说,我对不起你了,我劝你早拿主意,咱们离了吧。玉风问为什么?海连说,我哥一大家人需要我,我顾了那头顾不上这头,怕委屈你。
玉风说:“那里话,能帮尽量帮,你不帮谁帮。”
海连说:“你不知道,那是无底洞呀。”
玉风道:“总有一天侄儿们会长大的。”
但事实上玉风的婚姻不离和离了差不了多少,一双儿女的抚养全落在她一个人肩上,而且一落就是好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忙上班还忙上学,紧紧张张的顾不上想别的。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风言风语传到玉风的耳朵里时,她非常茫然。如今有人把那三个字熟读了千百遍挂在嘴上耳熟能颂,但那份感情的归依却越发显得浅薄显得游戏显得轻飘她尽心尽责当好母亲和妻子的角色中,她的丈夫却在导演着一场让人听了呕吐的闹剧。
玉风想婚姻是怎么一回事,她跟马海连虽然说不上感情有多深,但也不至于他回家和他嫂嫂纠缠在一块吧,让他担起他哥家的生活重担,没想到他就照单全收。俩个侄儿一个高中,一个初中,而自己的儿子也许因自己顾不上太多的照顾念完初中,没考上高中也无钱念高价,就此出了社会上。这一系列的阴错阳差的结果,所谓的婚姻里其实有着充满荒谬的不可明说的语言。
玉风不愿意面对马海连,她因此不再看重这个所谓的丈夫,值的吗?温柔不需要天分,如果说她不温柔,那是被他迫的。当她直截了当地问丈夫时,丈夫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他也是没办法的事,请愿凉。
这事是原凉的吗?能原凉吗?她不相信她命里的丈夫就这样子的人,她心目中的丈夫是一个既热心又爱家又负责任的人,虽然帮他哥家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至于出了此事吧。心里很难过的玉风,坚持一个人过着,夜深人静时泪水陪伴她,她的命原来就是这样的呀。玉风苦苦对家庭的守卫,也注定在这个原本痛心的绳套下嬗变成了艰守的活剧。对爱情不忠的后果,只能是夫妻失去和睦,儿女失去父爱。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花心,这种无奈痛心的爱情守卫,不能不让玉风想生活在围城中的人为什么就不珍惜现在所拥有的,而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中寻求那些原本不该和不真实的带有虚幻色彩的感官刺激,将自己拥有的幸福颠覆的一塌糊涂一落千丈一败涂地呢!玉风经过了风风雨雨已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有一份纯情的心,给自己留下一份冷静。仍然尽力维护已经破碎不堪的家庭。
日子如树叶稠密地过着,还得面对新的每一天。
日子在你高兴时不知不觉溜走,而在你忧愁时却故意放慢脚步,让你灰暗的心沉甸甸的,忧愁的岁月让人度日如年。好在儿女听话,让玉风不能接受的是儿子已恋爱上了对象,她将迈进当婆婆的角色。虽然家庭出现了故障,并不代表她的工作,真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由于她工作上的努力和成绩,上级已委任她到城建局任副局长
对于马海连她能说什么,还再说什么,婚姻这一仗是打败了,打的一塌糊涂。想起同事们一开始就警告过她,千万不能太大气,说不准出钱的同时,连人也给批发出去了。当时觉得是一句笑话,可事实也是如此。当初她不应该那么无私和高尚,时间已让她疲惫,她看清了自己,再不美的生活也得过下去。这么多年来,她所受的精神和身体的磨难无人能够替代,执著不是所有的时候心甘情愿的。生活在继续,该忘记的就的豁达,让天空高远、睛朗!好好坚持好好生活是对儿女的一种负责。岁月无情地冲刷着曾经的印痕,更多的无奈只有更多的困惑,只能无望地执著,她清醒结局未尝不是一种孤独,不再仰望与纠缠感情方面的事,心中一定是海阔天空,天大地大,以后轻松恬静平淡的日子会洗涤以及扫描掉自己一身的坎坷!现在惟一开心的是在单位拼命工作,只有掉进单位的事堆里才会挤出家里的琐事与忧愁,从成绩中寻找乐趣,回家让家务和电视把自己填写的满满的,这是内心的需要,才不至于自己备受煎熬。那受伤的心才能达到一种平衡和解脱。
然而,她幻想中的生活在事实面前也碰得粉碎,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马海连不知什么时候回家就变成了白吃白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最重要的是俩人已经成了陌生人。也许马海连在那农村的哥哥家病痛+念书所需要钱而经济又十分拮据的日子里,懂得了金钱是何等的重要。
他也知道玉风并不是心甘情愿这么接待他,她只要面子而已。对于一对儿女,他难道就没有责任吗?他是顾了那头,顾不了这头,钱必定有限。
他觉得玉风不理他是应该的,为什么不闹着离婚呢?这样的女人他是从来没见过的,可他心亏理亏。记得有一天晚上,夜深人静时,他鼓起勇气钻进了玉风的被窝,被玉风一脚蹬了出来。看着一对儿女真想做个好父亲。
其实玉风何尝不需要爱情的滋润,它已成了压抑已久的一种情愫,有时像山洪暴发一样奔涌而来。她就是折磨自己,也不想让马海连碰她她是个传统的女人,更何况自己从一个婚姻走入另一个婚姻,还不是因为男女不查点造成的,她不想给别人造成痛苦,同时也不想给自己制造麻烦。她不但不是风骚女人,而且从不挑逗任何男人,才使她在下属和上级面前威信很高,人们尊敬她拥戴她,才使她走到今天的位置。
玉风的官越大,越不提离婚,因为离婚已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是四个人的事,也是众人茶余饭后的事,别人可以不管,孩子们呢?一个人痛苦就行了,何必再扯上孩子们。玉风觉得离婚出来有什么好外呢?现在离婚与不离婚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对于婚姻已心力交瘁,再不抱什么幻想,只求儿女平安健康长大。虽然感受到有一种情感的失落,但自己不当回事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和根治家庭问题的良策。
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对于马海连也一样,如果在玉风搭好的台子上,假唱对口形也用不着担心穿帮。马海连恨自己当时糊里糊涂就上了“贼”船,没刹住自己错误的第一步,熬倒了日月熬伤了心,说明自己思路出了问题。玉风在无言中请你滚蛋比骂他一顿还倍受熬煎。他想自己最后得到了什么?侄儿读完高中没考上大学,他跑断腿给找了一份工作,工作后找了个漂亮老婆,反倒不理了他。他也理解侄儿的心事,养育是有恩的,但他违背常礼的事呢?长大后的孩子们是要脸面的,他成了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现在既没人感谢他,也没人关心他,他进退两难!
同时他也怨声载道怨气吞声,这么多年的心血付出换来侄儿的冷淡!凭什么能喝下满肚子的墨水,还不是我尽心尽力帮忙。只有时间能告诉他们为什么?
事实上他对哥哥家的感情是深的,那必定是他马家的根据地,他马家的后代。或许,将付出换在玉风身上也许就有不同的效果。好在玉风单位在整顿城市容貌中拆迁,更使他有理由住在了外面。
让玉风没想到的是分配住房时,马海连也分了一套,而且他们是一个单元,她在二层,他在六层。现在有钱什么都能有,闹了半天他有那么多钱?!这是让玉风又一次没想到的。
玉风觉得他们这样也好,也管不了外人说什么了,过不到一块,加之积怨又深,明分开也好。种种的问题越想越痛苦,能怨谁呢。在这个问题上她显得无奈,没有基础的婚姻必然只能是这样的结果,也许当时急于是给儿子找个爸爸,忽略了自己需要一个真正理解的丈夫,如果他家不出事面对不可收拾的残局左思右想又能有什么用呢?!世上没有买后悔药的,就是有能赶上纠正吗!岁月长河中已在人身上留下了不算多的时间,只有下辈子清醒吧。
每天晚上,玉风是最怕黑暗来临的,面对漆黑的夜孤零零地面对,她才知女人是多么需要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关心的呀,而关心她的人实在让她难寻。曾几何时,寂寞犹如一粒种子在玉风的心头开花结果,这是玉风的必经心路,使她不得不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品味寂寞。寂寞来时,玉风就打开一敞天窗,在那幽静的星星当灯天当纸中会打下美丽的腹稿和无数幻想的未来;月亮相约时,对月当歌,放肆举杯,很难咽也要当做美酒尽情地畅饮,笑傲人生,熏陶自己,也是一道旖旎的风景。
的确,马海连耍了几回小聪明利用老婆的关系抹了几个小钱,谁不知道她是副局长的丈夫,更何况本来就聪明的他能在挣钱上能不聪明。当然马海连不会做犯错误的事。
他在装璜家时,面对一屋子的垃圾,不得不请来了他的嫂嫂帮忙。收拾家可不是男人的专利和特长。当他嫂嫂收拾好家小住了几日露出意意思思时,他拒绝了,他觉得再没有必要昏了头哄她怕她走了,她已是当婆婆的人了,觉得以前有点上当的感觉,但谁糊弄谁也已过来了,再想清楚当时的事也没有意思了。到现在家不像家能怨谁,他觉得他嫂嫂是害他的罪魁祸首,而谁又是害她的主犯?惟一的心思是补尝女儿心目中父亲的形象。
他不会和玉风吵,也没理由吵也没必要吵,谁心里都明白,已经死亡的婚姻已无力挽救,家庭像海市蜃楼一样虚设在人们心中,谁都不愿意提离婚之事,也可以说这是尊严问题,彼此也知对方想什么!
其实最大的悲哀是女人,是她玉风自己,真正是一个活守寡的女人,她不能像也不会像一些女人一样打情骂俏,谈笑风生,更谈不上潇洒地调剂自己。那种事男人就不同了,潇洒的永远是男人,更何况仪表堂堂本来就打眼的马海连呢。
玉风的儿子马新宇虽然初中毕业,但头脑聪明不但学会了驾驶,而且开车好久,这天儿子领着漂亮时髦的一个年轻女子进了家门,向玉风作了介绍,让玉风觉得好似曾哪里见过,年轻女子竟然脸红地叫她妈妈,她为现在的年青人感到吃惊,八字还没一撇就喊妈妈。可这一喊妈妈,可见事情多怕比她想的要快的多,现在年轻人的恋爱可是千变万化的,故事也是层出不穷的,她儿子虽然已过了她事事管事事问的年龄,但在她心目中他必定还是个孩子,对婚姻大事能不能慎重考虑,可面对眼前的一对,他们好似电影电视里的年青人,互相寸步不离窃窃私语如胶似漆。玉风到嘴的话又吞回肚里,年青人的事由他们去吧,当大人的别掺和的好。可也得清楚该女子的家庭情况吧,这也是人之长情之事,不理不问也不叫回事。当她洗好苹果,放好瓜子,坐下来谈话时,不谈不问便吧,一问不得不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无巧不成书。这巧的太巧了,好像上天安排似的。
在她再婚不久,突然接到过前夫的一封信。
信是文才的,在信里诚恳地接受了自己的错误,后悔都来不及了。其实他跟那漂亮的话务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真话,我妈妈说女人带着孩子,特别是男孩子不好找人家。我想也是,谁愿意要一个还没进门就得给准备房子娶媳妇的别人家的儿子呢。看来我错了,也不该听我妈妈的。这是文才信中的原话,让玉风看后好不气,这个所谓的婆婆不管在什么问题上都自命清高,拿自家的后代也是这样,还算人?!
那时候女儿也快临产了,看了文才的信让玉风又好气又好笑,天下的男人多的是,一抓一大把,离了驴尿还不涨河?!
后来关于文才的消息断断续续地冲进她的耳股,可耳不听心不烦,虽然有时在开会时迎头撞上或不远不近碰上,互相眼里根本没有了对方,或老远看到他的身影,从心灵到眼神都已成了局外人和陌生人,互相已不把余光射向对方,在深深的心根处记栽着的是恨与痛的绞织。即使后来本县有了电视新闻能看到已陌生了的面孔对她已波浪不惊,不想浪费眼神地低下头去等着一闪而过,从此对他再没有上过心。他们的事在法院出来的那会就像天上断线的风筝。儿子已经长大,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儿大不由爷嘛,更何况是现在的年青人,自由恋爱天经地义,作为开明的大人是不会多管这方面的事的,这也是儿女们一辈子的大事,等儿子领回未来的儿媳时,玉风傻眼了,儿媳她妈就是当年那个毁了她的家庭的话务员的女儿。玉风的心噔的跳了一下,原来世界这么小啊,她的女儿将会成为我玉风的儿媳妇,不是玩笑吧。
两个年轻人看见他妈妈发怔的样子,根本不知道他妈妈心里的变化,以为一下知道儿子找回这么一个漂亮的儿媳傻眼了呢。马新宇领着对象去厨房忙活他们刚买回的吃食。
玉风为了不失态,忙叫出儿子说,妈妈还有一个重要的事,你照顾好她,便对未来的儿媳妇说,要玩的开心点。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家,在大街上无目标地走着。想着日降长大的儿女,寒心与艰苦的生活里伴着些许温馨吧,有时痛心疾首,却找不到痛苦的感觉,关键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像得了麻木症的人哪里能感觉到疼。虽然她很寂寞,但不觉得孤独。孩子们的欢笑言语是多么宝贵伴随在她的左右。
最终的去处还是办公室,以往遇到烦心事就钻进办公室耐心认真看文件想问题,来驱逐自己的烦琐烦恼之事,可今天她力不从心心不在焉,一点文件也看不进去,任由文字在她眼皮下跑来钻去,她成了睁眼瞎子,一个字也认不得,而且就看不清,其实是看不进。她脑海里演起了电影,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并按时间顺序在上演着,如果不是这个漂亮的话务员的出现,她也许就不是今天的这结局,是她的过吗?要是今天发生点那事,她也许会原谅文才,要是和文才过到现在,也许总而言之,是命运!男人是自私的,自私的都以自己为园心,以自私为半经,在生活的底片上画着不规则的生活的园。
她想,上辈的事不能影响下辈的事,更何况两个单纯的孩子是你情我愿地在一起,既然孩子们愿意,那大人们总的见面的吧,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两家大人见了咋说呢?当这个漂亮的话务员知道我今天的情况会不会自责呢?也许上苍有眼,送来了她的女儿来孝敬我呢?!还是继承她妈妈的“美德”继续折磨我呢?!
玉风胡思乱想的忘了天黑,清醒后已万家灯火。玉风真想找个诉说心中事的对象,可现在社会真正交心的朋友能有几个呢,更何况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出这些陈年老帐人们也会笑话的。一肚子的苦水找不到倾倒的地方,沉甸甸地拖着回了家。
儿子和对象在屋里听音乐,俩人随着音乐跳着交谊舞。现代的年青人。玉风想着望着俩人给她准备的晚餐,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儿子送对象回家去了。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玉风有点不适应,这是几年来第一次家里这么红火热闹了。她闹不清自己是老了,还是赶不上时代了。觉得难受。
她来了,当年的话务员来了。她仍然那么漂亮那么年青,使玉风想起那本书上说的,漂亮是女人的财富。看那满身名牌服装和满耳满手金货,就知道是一位顺心的福太太啰。
玉风心中的不痛快马上上升。但看着话务员那善良的笑,玉风心中的悲随着不痛快在悄悄退场。相逢一笑泯恩仇,更何况两人将成为儿女亲家。两人对视地笑着,互相夸奖对方的孩子,她们内心的世界只有她们两人彼此知道。
话务员看着已烙在局长身上成熟的中年妇女的形象,让她惊讶岁月的不饶人。局长的家连普通老百性的家都不如,忍不住说,你过的好吗?
一句问话重勾起玉风心中的不快,但局长就是局长,滴水不漏地说挺好的。心想女人就是心细,多怕从家的陈设中看出我的不如意,我走到今天的地步,还不是你搅和的,不管怎样都已面对过来了,过去的一切都模糊了,已经融化在岁月当中,已经沉淀成一团雾气,再提也没必要了。何况生活中的寒心事是一句话能说得明白的?!玉风不想让话务员知道自己第二次婚姻的失败,可都在县城那有不知道之理,最起码不让她知道自己内心孤独与寂寞甚至受伤很重的心。故意微笑着说,时代不同了,什么事都要看的开,才能拿的起放的下。
聪明的话务员从玉风的话里品出了很多滋味,生活中的不如意,日子中的艰辛,其中也包含着对自己过去的原凉。其实她始终不能摆脱因自己天真与无知带给她以及玉风的悲哀+痛苦。她知道自己是迫不得已,才给玉风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当时她把自己降价处理给了一个还不怎么发迹的二婚商人,想让大家都平安无事天下太平。今天的相见,好似等了几个世纪似的,想说的话好多,可又无从说起。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而已。聪明的话务员心心念念不忘的玉风竟如此豁达大度,让她心惊胆战的心跌落回原位说,那就好那就好。我除看你之外,还想商议孩子们的事,我来操办,你忙你的工作吧。
玉风心直口快不明白地说,那有此理,我的儿子应该我来操办才是,那敢劳你大架。心里却说当年抢我的丈夫,却没有成为你的丈夫,今天来抢我的儿子,没那么便宜。玉风必定是人,也是女人。
话务员仍然笑着心悦诚服地说,别多心儿子是你的,女儿却是我的,你国家干部一个,日后别小看我女儿就烧高香了。家里的办事的,我和她爸爸一切都准备好了,到时你主持接待就是了。
玉风心慌意乱木然地问,为什么?
话务员开门见山地说,我也喜欢你那聪明的儿子,两人是自找的,说明是天意,我和她爸早说好的,不管女儿找回谁,我们都会给她一笔嫁妆。心里却说,什么时候也死要面子的一个女人。她心里何尝不是这样的人。
在话务员一再邀请下,玉风抹不过面子,心里说全是为了儿子,就坐进了比她局长车高级的小轿车里,去了未来的亲家家,不看不知道,这是人家家吗?家大的能跟人民大会堂媲美,装璜的像宫殿似的,墙上挂着话务员两口的彩色艺术照,一看就知道年龄不相仿,可人家现实。据说未来的亲家公是一位开发房地产老板。转头看到好大的落地玻璃窗户外面,是蓝天白云下高高的住宅小区。优雅的环境,理发过的花花绿绿整整齐齐的花草与高高矮矮各式各样的树木千姿百态尽展眼底,清新的空气扑窗而来,让人神清气爽,此时的玉风心里有些怅然,深邃忧郁的眼神忽然涌上了浓浓的落寞感。
明天办事,今天玉风拿不定主意告不告马海连呢?众人出主意,该告,去不去由他。
马新宇当看到六层的窗里放射出灯光时,上去进去说,爸,明天我办事,在同乐饭店,你一定去。
马海连问,都安顿好了?
好了,你去吃就是了。马新宇回答。
马海连从兜里掏出二千元说,拿去,看缺什么再添点。
马新宇不接,说不用不用,爸你留着吧。
马海连不高兴地说,你不接,我明天也不去。其实他装在口袋里的钱已好多天了,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他盼望着来又怕来。
马新宇只好接过钱说,爸,我忙,我走了。
婚礼好不热闹,两家的亲戚朋友都在同乐饭店招待,可以说人山人海。到了新娘认大小的时候,马海连和玉风坐在了所有亲戚们当中,而且每人摸着个大红脸,马海连头上还戴着顶高帽,上写火神爷119,这是众人开玩笑的杰作,观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瞧着,主持人在一拜高堂,二拜爹娘,夫妻对拜的喊声中,婚礼在热闹地进行着,主持人走在马海连跟前放慢声音高声叫喊,认大小开始,这是你公爹。当然是指给新娘的,新娘在一声甜甜的爹叫声中跪了下去,海连将1000元钞票放在了端在面前的礼盘里。没想到主持人又高声叫道,这是你未来的新爸爸。新娘只好又一声甜甜的爸爸叫声中又跪了下去,海连又将1000元钞票再次放在了端在面前的礼盘里
爱开玩笑的人逗马海连,你太精明了吧,不费力有了个聪明的儿子,不花钱娶了个漂亮的媳妇,世上的好事都让你一人占了。马海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有傻笑的份,握着不管是嘲笑他的,还是真心祝贺他的人们的手。马海连此时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头上的汗水出了一批又一批,他知道今天他比新娘还备受众人关注,他是今天婚礼上的核心人物
当人们簇拥着从洞房出来后,马新宇的舅舅说,新宇扶住你爸爸往出送送,路不熟悉看拌倒,新宇真的跑过去扶着马海连,一声接一声地说,爸,你慢点,今天累着您了吧,爸,回去好好休息,慢点走
马海连顾不上想他大舅是讽刺他,还是关心他,反正被儿子的一声声爸爸叫的心里热乎乎的。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儿子和新娘上六楼请他下去吃饭,盛情难却,在不好意思下,跟着小俩口第一次进了老婆的新家,新娘忙招呼他坐在了饭桌上,饺子到底是什么味,他是一点都没有感觉的。不时用眼瞟玉风,虽然玉风样子还是老样,还是那么有气质和气势,可岁月沧桑写满了玉风的脸,玉风老了,他的心似虫子咬似蛇在爬。
当新娘回门时,俩亲家又坐在了一起,无意间提到了文才,好像说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彼此并不在意。当话务员露着洁白的牙齿说,亲家,听说文才找的那女人上能通天下能入地本事大着呢。那女人是通过和她在同一部门工作的文才的外甥相约文才吃饭打保龄球相处到一块的,而且很快热乎到了难舍难分。可惜结婚后不生育。话务员看着玉风用心在听她说,便接着又道,还算他有良心,曾经拿着钱找过新宇,新宇说认不的你不要。文才说,我是你亲爸。你知道新宇咋说,我亲爸是马海连不是你。文才拿着钱愣了半天才离开你儿子的单位。
玉风愣了,她想不到的事太多了。而被儿子叫下来做饭招待亲家的马海连把端给亲家的水杯不觉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话务员看到了两亲家的失态,才知道他们是不知道这一幕的,也是她预料中的事。忙说,你们有一个好儿子。
玉风从走神中回来说,是你有一个好女儿。
彼此客套着,婚后的第一次会亲家就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马海亮送走亲家,要回六楼。穿着红裙子的儿媳开口了,爸,你不洗碗,我妈妈这几天可累坏了。
一声爸又叫的海连心花怒放,返回厨房洗碗去了。
儿媳又开口了,爸,那次在六层吃的沙锅真香,今晚你再给我们做,就在二层呀。
马海连心里想,现在年青人就是大方,一口一个爸,叫的你不忍心拒绝,笑笑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回答。
晚上一家人吃饭时,儿子儿媳举着酒杯,一杯杯地敬马海连,让马海连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感觉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自己的泪自己的血,几次次让他眼睛湿润。手机响了,是远在大城市读书的女儿倩倩打回的,他高兴地告诉女儿,你哥哥嫂嫂今晚想灌醉我呀。女儿那边撒着娇说,爸,您醉的值,女儿支持。马海连一脸幸福的光环,像孩子似的,忙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把手机递给玉风说,倩倩要你。
儿媳红光满面夸张地说,爸做的饭真好吃。伸着一只白净的手说,爸,六层钥匙呢?
马海连一头雾水,闹不清要钥匙干嘛,又不便多问,忙从裤腰上取下。新娘拿过钥匙笑着说,爸,对不起,借住一宿。便拉起马新宇亲呢地相拥而去。
随着咚的一声关门声,马海连的心也咚的不知惊飞到哪里了。看着一言不发的玉风,他踌躇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玉风的面前。
玉风微微地抬起了头,眼中贮藏着泪水。家里困难的时候,她没有流泪,自己疾病痛苦的时候,没有流泪。跪在自己面前的丈夫,用迟到的忏悔拨动着她重重受伤的心弦,她要作出选择好难好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