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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路过广州酒家,见橱窗上陈列了各式月饼。见月饼而知中秋至。中国人的中秋情节,大多寄托在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和人间的各式月饼上。
我想我对月饼是情有独钟的。最钟情的莫过于老家那些小巧玲珑的月饼。潮式月饼精巧玲珑,只有三厘米左右(比白天鹅酒家的粤式迷尔月饼还要小巧),有圆形的、菱形的、扇形的、六边形的,月饼上印着各种花卉鸟兽的图案,很是精致。
小时候的老家,中秋前夕,家家户户做月饼。中秋节给予孩子们的快乐,就从制作月饼开始。
潮式月饼制作工序繁多,很需要技巧。每到中秋前夕,奶奶便把糯米拿去碾成粉末,这是月饼的主料,必须选纯色的糯米,必须磨得如粉如雪。为此,奶奶必定亲自去磨坊请熟悉的师傅碾磨。这是第一道工序。
第二道工序是做月饼馅。月饼馅一般是花生馅,也有花生芝麻的。先把精选好的花生米炒熟,待其外衣剥落,用筛子扬去红衣,再掺合白砂糖,一起碾成小颗粒状。小时候,我和姐姐都争着扬红衣,然后乘着奶奶和妈妈不注意,偷偷的捡最大的一两粒花生米送进嘴里,那滋味,香极了。
第三道工序是制作白糖浆。这一工序很重要,月饼成色如何,糖浆的颜色起关键作用。先煮白糖,将白糖和水放在铁锅中煮,煮到一定的火候后,把铁锅放在凉水中,不停的搅拌糖水,使糖水渐渐变白变稠,直至变成白色的糖浆。
最后一道工序当然是做月过了。那是孩子们最快乐的事。做月饼当然是晚上。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奶奶和妈妈早早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摆上大桌子,只等邻居的三姑六婆过来帮忙。(老家制作月饼时,邻居们都会互相帮忙)。爷爷则在一旁沏功夫茶,以招待来宾。
老家制作月饼的工具——铜制的模框和相配套的木雕印版,现在想来,件件都是民间工艺品。两三厘米宽的铜制模框,有圆形的、扇形的、菱形的、六边形的,很精巧。木制印版上雕刻着各种花卉和鸟兽,印在月饼上,就是精致的图案。
做潮式月饼很需要技巧。先和米粉,用白糖浆和,直和得糯米粉黏而不沾。再用铜框套住糯米粉,固定成形后,用食指在中间钻一个口,再用小勺舀花生馅放在里面(花生馅不能放得太多,太多了外皮包不住,不雅观,太少则不够好吃),然后撒一层糯米粉在上面,最后用印版印上,并用掌心用力压。一会儿,把模框里的月饼从上往下推出来,月饼就大功告成。如果力度没掌握好,推出来的月饼就会有残缺,不够完整,甚至不能成型。
我和姐姐多半制造这种劣质品,并乐此不疲——劣质品虽不雅观,却是绝好的美味——有什么比吃自己制作的新鲜出炉的月饼更可口的?
大人做月饼多半要做到深夜,我们吃饱玩足了,就心满意足的去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满桌满地盛放的大扁萝,箩上陈列着一个个玲珑精巧的月饼,让人垂涎三尺。于是我们天天盼,盼中秋夜快点到来,盼着节日的高潮快点到来。
婵娟终于在孩子的期盼下款款而来。皓月当空,家家户户在庭院里焚香拜祭月神,叠放成金字塔形的月饼和各式的美味水果陈列在月华下,月光衣它们以华衣,一切都显得晶莹剔透。私下里,主妇们都在心里比赛着谁家的月饼更精致雪白,谁家的水果更新鲜。孩子们则到处处逛门,这边走走,那边瞧瞧,在月光下嬉戏玩闹,好不快乐。只盼着祭神仪式快点结束,我们可以放开肚皮,惬意的吃月饼和美味的水果。
时光荏苒,离开老家已经有十多年了,其间虽经常回去,但都在寒暑假,无缘再见老家的月饼。如今奶奶早已驾鹤西去,父母也一天天的衰老。据说老家已经很少有人劳神费力的去制作这种工序繁多的月过了。市场上自有各式的月饼供选择,方便得很。
到广州求学后,老家那玲珑精巧的月饼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但随即认识了驰名远扬的粤式月饼。第一次认识粤式月饼,是在大一的中秋节。那时,舍友的恋人送给舍友一盒粤式月饼,让我们这些外乡人大开眼界。方方正正的木制月饼盒,朴素淡雅,做工精巧,神韵与奶奶抽屉里古朴的首饰盒很相似,让人过目不忘,爱不释手。
我立刻喜欢上了粤式月饼,确切的说,我喜欢上了那精巧的木质月饼盒。那时我就想,如果我以后有了恋人,我也让恋人送一盒粤式月饼给我,而且一定要那种精巧的木质月饼盒装的。我会把月饼盒珍藏其来,放在抽屉的深处,用以装我心底最秘密的东西。后来,我也恋爱了,恋人是来自农村的穷小子,买不起昂贵的粤式月饼。为顾及男友的自尊,我硬是把这个美丽的愿望埋在心底,从不敢提及。
再后来,毕业了,工作了。每年中秋,单位或朋友们都会互赠月饼。月饼的样式也越来越多,月饼盒也越来越讲究,铁质的,木质的,纸板的,样式繁多,但没有一个可以跟记忆中的月饼盒相媲美。那个美丽的精致的木质月饼盒,就这样定格在少女的心中,就像很多很多美好的感觉一样,都定格在少女时代。
虽然对月饼情有独钟,但我不爱吃粤式月饼,太油腻了,吃上四分之一个,非得泡一杯老家的功夫茶来润喉不可。即便这样,每年中秋,我都会跟孩子像模像样的吃上一点月饼,跟他讲讲讲中秋的传说,讲老家的故事,希望能给孩子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只是每年中秋,当月饼飘香时,想起老家的日子,想起当年的那个月饼盒,总有些莫名的惆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