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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生就的个性就是大大咧咧，加上家里孩子多，经济比较拮据，父母对我们看得很淡，开学时数几张毛票给你，过年了胡乱给你买套衣服，仅此而已。受个性和环境影响，对吃穿要求很低，特别是服饰，式样越简单越好，颜色越净越让我认可。冬天捞起来尽是袄子，夏天清一色的短褂配着宽松的长裤，远离裙子，觉得麻烦，看着美丽的裙子们在风中飘荡，很是欣赏，但不动心。不过，实话实说，这些简单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形成的风格倒也自成一体，朴素而大方，精神而清爽，回头率自然也是有的。
后来，进了办公室，换了工作环境，莫名其妙地开始生病，吃的中药是大补特补类，输的西药是激素类，体重噌噌噌地直线上升，不到半年，就像吹了气似的，变成了皮球。胖也好，瘦也罢，我不在乎，反正老公不敢炒我的鱿鱼，别的人嘛，真正欣赏我的不会看我身段是否苗条，只看我身段的人恐怕我也不会看他。可是，一成肥姐，问题马上来了，没衣服穿了，以前的衣服套在身上，效果大为不妙，糖葫芦一个。走遍小城，偏偏肥姐的衣服不好买，逛累了，懒得货比三家，更不去管它老土还是新潮，只要穿得就买。结果，一大半衣服穿上两次就束之高阁，因为批评的人太多。你想啊，自己高高兴兴地穿上新衣服，赞美之词没有，批评之语多多，这个说样式难看，那个说颜色老土，多丧气。于是，年年换季时买衣服，年年季节更替时没有衣服穿。
从去年开始，身体好多了，不吃药了，慢慢地也瘦了。等脱去冬天的袄子，人们才惊呼：哇，你瘦了！这一瘦，有喜亦有忧，美则美矣，衣服哪里来？又得破费银子。看着琳琅满目的服装店，不知道买什么样的好，索性找了熟人陪。耐着性子逛了一上午，听她说这套不好、那套太贵之类，才知道她身上的漂亮衣服除了银子还赔进了不少力气。总算看中一套，我却不想要，三件套，外套是中长衣服配裙子。店主是个会说话的，从她口中出来的话不但温柔平和，而且声声入耳。她说，你可以不买，但试一下我们看看效果。恭敬不如从命，试吧。从试衣间出来，两个女人表情夸张地大喊大叫，熟人说这是她认识我以来看到的最适合于我的衣服，因为它彻底地将一个“土八路”变成了“伪淑女”如果我舍不得钱，她替我付帐好了。店主说，这套衣服试的人很多，但没一个人穿着比我更漂亮，既然物归其主，那就便宜卖了算了。没办法，乖乖地掏银子。熟人又说，这衣服只能配高邦鞋，最好是网状的。又去看鞋店，一家家地看过去，她看中的有两双，一双是红色的，质地很不错；另一双是棕色的，一看就是水货。我选择了后者。熟人大跌眼镜，说我就和那鞋一样，水。我说，小姐，拜托，我穿裙子已是空前，再不想让一双红色的脚招摇过市，触目惊心。她无奈地苦笑。熟人还说，裙子和鞋都有了，差的就是裤袜了。差点晕倒，天哪，穿裙子如此之累？再去看内衣店。我求她，别太挑剔，随便买两双行不行？她再一次跌了眼镜，看了我几秒钟，说，难怪你老是上当，以前以为你笨，现在才知道你没耐心。
整整一天，逛得人腰酸背疼。想一想第二天要穿新衣服，感觉怪怪的，这套衣服将是一个分水岭，改变了我的服饰风格，穿上它，以前的我还在吗？以后的我又是什么样子？不敢想象。为给自己打气，给师姐发短信：告诉你一个秘密，明天俺要搞服装革新，穿裙子，臭美一下，保准吓你一跳。她回道：哈，等着看你美丽又动人，千万不要让我吓出心脏病。
第二天如期来临，我的新衣服如期上阵。静静地屏声息气一分钟，昂首挺胸地出门。家到办公室，三分钟的路程，差点走了三十分钟，被一个又一个的可爱女人们拉着问这衣服和鞋是哪儿买的，价格是多少，不错不错，漂亮的我们都不认识你了搞得我又激动又难堪，不厌其烦地述说着买衣服的经过，唾沫横飞，口干舌燥。男颜们就简单多了，迎面而过，笑，一个字：靓。好。酷。绝。妙。两个字：不错。洋气。漂亮。三个字：真不错。真漂亮。好洋气。四个字：鸟枪换炮。
哭笑不得。逃之夭夭。进了办公室，又是新一轮服装革新大讨论。后来想想，并不是这套衣服有多漂亮，只是它是一个标志，是一次革新，是以前人们从来没见过我如此新潮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它穿出了我少有的女人味儿，才招致了赞美之词泛滥成灾。从小，别人都叫我假小子，没人说我漂亮，想讨好我也只说“好帅”那天，就有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女人见了我，小声对我说：以前，觉得你像个男的，很神气；现在，觉得你像个淑女，好温柔。哈哈。其实很简单，以前喜欢穿绝对宽松的衣服，它本身就是一种自由的象征，怎么可以束缚我大步流星的脚步？现在换了裙子，不但帖在身上，让你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而且裙摆的恰到好处只能让你“纤纤作细步”痛苦不堪地做出淑女状。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好景不长，美丽衣服才穿了一次，气温急骤上升，衬衣短袖薄裙子纷纷上市，在街头尉然成一片初夏亮丽的风景。我的厚裙子无可奈何地退居二线，寂寞着将美丽的天空让给下一轮时尚。
将旧日的衣服翻出来，一件件地试，大了不说，居然没一件我看得上眼，真是要命。古人曰：人贵的贱不得。果然。没想到我也不例外。
还得买衣服。这次谁也不邀，一个人，独自地走着，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忧伤心情，一幅百无聊赖的闲散模样。一条裤子吸引了我的视线，桔红色，宽裤腿，细裤脚，全棉的，宽窄交汇处被几个布条恰到好处地遮掩着，上面绣着一些精致的花纹。一问价格，392元。不就是一条裤子么，这么贵？乱喊价，是不是真心卖？我同学介绍我来的，她说她拿一套才400元呢？突然间变得聪明了一点点的我一连串的问句让店主摸不准我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再不敢乱说话。最后，以200元的价格将之收入怀中。
晚上，找出一件黑色的略紧的薄毛衣，配上自以为不错的裤子，提前让老公欣赏。他脸上的表情我不敢看，我能够想到的词就是：黑云翻滚，风雨欲来。努力地控制了一分钟，终于没控制住，他说：在哪儿买的，赶紧退了。难看死了。衣服是倒三角，裤子也呈倒三角，大约只有t形台上才有，生活中我还没看到有人这么穿过，你看到过吗？不知道你哪根筋出了问题，穿衣服走向两个极端，一时老土的掉渣，一时又新潮的让人受不了。奇装异服，毫不庄重。大院里这么多女人，谁这么穿衣服来着？a女士这么穿？b小姐这么穿？c夫人这么穿？d太太这么穿？她们哪一个不是庄重大方？从衣服难看说到我欣赏水平低下又说到我花钱不会买东西边说边喝水，一个小时有余。我一言不发，要不是考虑到战争与和平后者对家庭更有利，顺手就会拿起剪子，将裤子绞成丝丝缕缕，然后连同剪子从窗口扔出去。
一个周不和老公说话。一声不响地上班、洗衣、烧饭。儿子一声不吭地做作业，做完作业就专心致志地看动画片。家里的空气很稀薄。
新裤子没穿。找出以前的衣服。人们又大惊：怎么又回到了从前？穿裙子不是很好看么？这衣服，扔掉，扔掉。更有调皮女士，不明就里地给老公下任务：我们不淑同志的美丽全交给你了，你肩负重任，一定要在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中帮她整改到位，再不能让她像原来一样老土“土八路”的年代过去了，现在要的是开拓创新，与时俱进。
去买一套合适的衣服吧。老公绷不住了。
我无动于衷，毫无表情，穿裙子带来的一点点温柔荡然无存。淑女怎么了？淑女也不是好惹的。淑与不淑本来就没有明显界线，敢惹我，立马成不淑。
师姐激我：你在家里的地位也太糟糕了，都解放了几十年，我们都当家做主人了，你还没翻身？他说难看你就不穿了？自己觉得好就行。
也是。凭什么老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跟着我的感觉走过么？穿就穿。大摇大摆地上班，无所顾忌地逛街，遇到的目光褒贬不一。赞美的人说：潇洒。洋气。别致。新潮。时尚。不赞美的人什么也不说，所有的放言都写在脸上，那些话大约和先生说过的大同小异。我不去多想，这裤子看似松松垮垮，穿则简单舒适，我满意就足够了。
先生不再非议，抓住机会和我说话。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不识时务？
2005-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