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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晚上散步时都会在河堤上看到那个人。确切地说,我看到的不是人,只是一个蒙在“被子”里的“怪物”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朦胧的路灯将树的影子拉的很长,河里的水潺潺地流着,映着隔岸的点点灯火,在静夜的冷风中,给人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有一堆东西,看起来像一只大大的垃圾袋,渐走渐近,才知道是一个人。可能是一个乞丐。他的身下是一块黑色破布,身上是一块红色破布,类似毛毯却又不是毛毯。他把头和脚都藏在两块破布之间,蜷缩着,像一只狗,不停地蠕动着,嘴里呜呜啦啦地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想,一定是传说中的寒号鸟的声音: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冻死我就在他的身边,放着两只破口袋,大概是他的全部家当。无法想象这样寒冷的夜晚,这样坚硬的水泥路面,居然有人夜宿于此。天为被,地为床,河水和风声不绝于耳,最后季节里还没来得及调谢的花朵幽香扑鼻在诗人眼里,这该是多么浪漫的场景!然而,除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又有谁来感受这种冰冷的浪漫?
我不断地呵气,想温暖冻僵的双手,身上厚厚的袄子,已难敌冬夜的风寒。那个以两块破布取暖的人,他会不会冻死在寒风呼啸的河边?我不敢想。
第二天晚上,才七点多,他又“睡”了。仍然不停地蠕动,但不再发出呜呜啦啦的声音。一些散步的人从他身边无视地走过。我也走过。显然,他还活着。我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安慰。
第三天晚上,他照样早早地“睡”了。一动不动。安静的像具尸体。蜷缩着的样子,像一袋垃圾,或是一只狗。有人好奇地走过来,踢了两脚,他在“被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人吓了一跳,赶紧走开了。看来,他已经适应了寒冷。
第四天晚上,他还在那里。在我散步必经的路边,他已能睡的比较安稳。他是不是还会做梦,在梦里,他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正围着熊熊的炉火吃着香气四溢的烤鸭?他是不是会在醒来的一瞬,才觉得全身的肌肉早已和身下的路面一样僵硬?
第五天晚上,他不见了。那个笨家伙,也许他终于发现,天底下还有比河堤上更被风一点的地方。
其实,那几天,每天早上,当我看着窗帘之后玻璃上结着的晶莹的冰花,感受着窗缝里挤进来的丝丝寒气,都会想到河堤上的那个夜宿人,滴水成冰的午夜,寒风呼啸的午夜,那两块唯一的破布,真的能够温暖他卑贱的躯体?每天晚上,当我看到他如期入“睡”又不禁为他苟延残喘的顽强生命喝彩。
每晚走过灯火辉煌的各大宾馆,看到门外云集的车辆,想到包厢里觥斛交错的场景和豪情万丈的食客,再想到河堤上那个可怜兮兮的夜宿人,总会不合适宜地想起杜甫的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2005。12。20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