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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每当想起这些事就像是昨天一样,常常像电影片断一样在眼里晃呀晃,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真切,难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逢年、节和一些纪念日我都很怀念他--我的哥哥。
三月初三是王母娘娘的生日,也是哥哥的生日,我们小时候常开玩笑说哥哥是蟠桃会上掉下的一棵桃转世到了我家。亲戚们说哥哥不是凡人。
小时候,姐姐们不和我一起玩,因为她们最小的比我大五岁,她们只和同学一起玩,不带着我,而哥哥有什么活动总是想着我,男孩子一起玩时不喜欢领着个小女孩,但是每次哥哥总为我讲情,最终还是带我一起去玩了。
上学时哥哥也很淘气,经常向我借钱,我从不问哥哥借钱的原因,只要他借,我就给,还没还也不记得了。
小学时哥哥学习好,在学校很有名气,我一上学就沾了哥哥的光,没多久老师和校长就知道我们是哥俩了。哥哥值周时很严肃,从不徇私舞弊,因为我没把红领巾拿出来,还在同学的面前训了我一顿。不过,有了哥哥的保护,同学都不敢欺负我。
有一次,几个男同学抢了我的书包,我追着他们满校园跑,他们只想戏弄我,过了一会儿就把书包还给我了。我无意时和哥哥说起这事,哪知哥哥找来几个同学要去揍他们,我还莫名其妙了,如果他不提,我可能把这件事就忘了,哥哥看我没心没肺的样子很生气。从此后,我知道哥哥很疼我,也不再在哥哥面前多嘴了,免得他为我担心。
在家里,不知是因为我排行最小还是我身体弱的缘故,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很疼我,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发现他们对我的疼爱渐渐地转向了哥哥。我很生气他们的重男轻女,为此常常和母亲发生争执。哥哥说:“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呀?”我说:“我不是针对你,我是为女性争取权力。”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
尽管如此,我和哥哥的感情还是那么好,无论是学校包场的电影还是自己想看的电影,我都会和哥哥一起去,哥哥想看电影也同样带着我一起去。哥哥的工作是八小时倒班的,没有假日,我也随着哥哥的作息时间安排,过年或是过节,我们也是一起去拜年或去送东西。我工作后常常加班,但是如果父母让哥哥去亲戚家办事,哥哥连饭也不吃还是要等我一起去。
我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从单位到家的路很远,从夏天到冬天,晚上只要超过八点钟,哥哥一定会去接我,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下雪。由于天黑路远街道也多,我和哥哥经常因为看不到而错过,害得哥哥白跑一次又一次,后来我们规定每次走的路线和时间。而且我晚上加班如果超过8点,我不管老板是否愿意,一定要给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是接我还是不接。
在我们兄弟姐妹中,哥哥是最孝敬老人的,虽说是独子,但没有优越感,他干活最多,而且最主动,无论是干重体力活还是做家务,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妈妈心疼哥哥,每次想帮忙时都被哥哥阻止了。和哥哥一起干活总是很轻松,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干完了,也不觉得累,在大家的眼里,哥哥就是家里的活宝。
母亲体弱多病,时间久了我们也不以为然了,但哥哥对此从未松懈,甚至连母亲出去时间长些,他都要出去找,母亲去亲戚家,他也要去接。
哥哥有一个和母亲冲突的特点,就是他喜欢留长发。在我们兄弟姐妹中,哥哥和我的头发是黑色的,但是我的头发有点卷,哥哥的头发最黑、最直,像黑缎子一样黑得发亮。哥哥最喜欢自己的头发,所以不爱剪发,经常留得很长,为此母亲非常生气。我并不介意男人的头发长短,但母亲那代人总是认为男人应该留短发,长发的是女人才对,而且母亲最怕舅舅们说三道四,舅舅们对这方面管得非常严,我和哥哥是不听那套的。哥哥脾气很暴,母亲管不了哥哥,常常暗自流泪,母亲知道哥哥最听我的话,就派我去“谈判”从心里讲我是站在哥哥一边的,但是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为难,还是硬着头皮去说服哥哥。
哥哥脾气太大,只要有人一提头发的事,他马上瞪眼睛,谁都不敢说话,我也是小心翼翼地。我知道哥哥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所以用了好多方法,从好多角度讲短头发的好处,最终哥哥被说动了,剪成短发了。
在家里,不只是哥哥最听我的话,我也是最听哥哥的话。高中时最后一次联欢会我很想参加,但是由于是回族,和同学一起去饭店不方便,所以很犹豫,母亲和姐姐都劝我不要去,但我认为她们不理解我,我还是坚持要去,最后哥哥说:“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你想一想,假如去回族的饭店,你的同学有不吃牛羊肉的,人家也出了钱了,你能让人家不吃东西吗?假如去汉族的饭店,你又怎么办呢?”是呀,我也是为此事犯难,和我最好的朋友就不吃牛羊肉,她去我就不能去,我去她就不能去,最后还是听了哥哥的话,我没有参加。
在谈恋爱方面,父母管得很严,哥哥很听父母的话没有谈恋爱,但是我后来却居上了。父母和姐姐都反对我谈恋爱,只有哥哥没有阻止,从此我回家晚时也不让哥哥接了。
家在大兴安岭的堂姐最喜欢哥哥,她常邀请哥哥去她家玩,请了好多次,因为我家在辽宁、河北、内蒙的边界,坐火车要几天几宿,直到一次过年时哥哥才有时间,和姐夫一起去了堂姐家,没玩几天就听说我病了,哥哥立即赶了回来,还给我带回好多鱼(因为我最爱吃鱼),回来后发现我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当我自己要开打字行时,又是遭到全家的反对。我没有时间和哥哥详谈,于是给他留下一封信,哥哥看信后同意了我的想法,又去堂姐家给我借钱,为了赶时间只住了一天就回来了,哪知这是他和大姐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的打字行开业时是冬季,经常下雪,由于离家远且路滑,我经常在店里住。哥哥却不顾天冷路滑,只要家里做些好吃的,他不厌其烦地给我按时送来。
有些事情不能计划,因为老天常常和人开玩笑,好像故意要和人作对似的,就好比这件事:哥哥24岁时有好多媒人上门提亲,但是父母认为年纪还有点小都一一回绝了,等哥哥到了26岁,父母着急了,可媒人却不来了。
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一个媒人来了。是父亲的一个朋友给哥哥介绍对象,哥哥第一次去相亲,可是他没看中那个女孩,父亲感觉很难回绝人家,认为哥哥眼光太高,父亲为此大发脾气,哥哥也很生气,很伤心。我和哥哥无话不谈,我并不认为哥哥有什么不对,相亲不一定非得一次就成功不可,父亲没有必要发那么大脾气。我理解哥哥的心情,可是却不能为他分担什么。
不久,姐姐和老姨又先后给哥哥提亲,哥哥非常生气,弄得老姨很尴尬地走了。晚上我回家时,看到母亲在偷偷流泪,忙上前去问原因,母亲讲了哥哥的事情,我劝了母亲又去劝哥哥,哥哥气消了,也感觉自己不对,第二天给母亲买了一双鞋做为母亲节的礼物给母亲道歉。
就在母亲节的第二天,一场风波过后,大家欢欢喜喜的时候,哥哥夜里睡了,就再也没醒来。
母亲打电话把我叫回来,我懵头懵脑地回了家才知道哥哥去世了,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哥哥平时身体很健康,昨晚还给我打电话呢,怎么会去世呢?一切就像做梦一样,看看亲戚朋友们忙碌着,我还是糊里糊涂的。看着哥哥安祥地闭着眼睛,我想去摸摸他的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可是按风俗说哥哥是未婚的,女孩子不许接近。我只好在一旁看着,盼望他赶快醒过来。
哥哥离开的日子好难熬,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我还仍然像哥哥出差那样盼着他早日回来,可是哥哥一直没有回来。白天,我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特意避开那些让父母敏感的话题;夜里,思念哥哥就蒙着被子偷偷流泪;梦里,常常梦到哥哥出差回来了,在梦中我都是欢蹦雀跃地说着同样一句话:“哥哥!你回来了!你怎么出门这么久呀,我们好想你呀!回来就别走了!”而哥哥却从未和我说过话。
父母和姐姐们常和我说梦到哥哥或想念哥哥之类的话,而我却从未向他们提起。哥哥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姐姐们和姐夫都领着孩子给父母来拜年,小外甥一进屋,一边找着什么一边吵着说:“我舅舅呢?我舅舅怎么没回来?”大家全愣了,我赶紧说:“你舅舅在北京呢,没回来,快吃饭吧,就等你们呢。”接着岔开话题,大家也随声附和着,把这件事遮过去了。
转眼七年过去了,我已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每次想起哥哥还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
思念有好多种,假如与自己喜欢的人分手后,对他(她)的想念与牵挂中含有祝福,虽没有特意去想什么,但意识中还相信会有见面的时候,也许还有机会向他(她)问声好。可对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思念,却是一生无法释怀的,这就是怀念吧!
二四年四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