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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我从办公室出来，刚要骑上单车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对方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她开口便直呼我的名字，还要我猜猜她是谁。
大学毕业以后，我便进了这家国企单位，一呆就是五年，很少与外界联系的。错愕之余，我也想不起这位女子会是谁，便带着歉意回答她，真对不起，一时我也想不起您是哪一位。
对方笑了，是谁要为我一生画眉？
听到这位女子的话，我知道了她是我大学的同学莫晓芸。便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你现在还好吧？
人肉搜索，怎么？老同学，你不联系我还不允许我联系你么？
哪里，哪里，毕业后便没了你的音信，只听说你跟了那个胡总走了。你们过得还好么？他还像以前那么疼你吧！
我在你单位的门口等着你呢，你总不能一直浪费着我的电话费吧！
我骑了单车来到单位门口，看到了莫晓芸从汽车里迎了出来。期待中能看到她如新月远山般的眉黛，却被一副大的有点儿夸张的变色镜掩遮了去。
莫晓芸冲着我小跑过来，一下子将我搂住，我下意识地推了她一下。哊！土佬，都啥年代了，还这么拘谨。
不大习惯的，我们办公室都是清一色的男性。我不无掩饰地回答着。
莫晓芸抬头望见我刮得泛青的下巴，你比大学时持重成熟多了，也有点儿老了，但看上去还是那么帅。
每天朝九晚五，过着平淡而机械重复的日子，能不老么。
莫晓芸松开钳紧我的双手，老同学，到我家坐坐吧！就在你单位对面。
不了吧！我下班早，还得给老婆大人做饭呢，她下班后要去托儿所接孩子，有分工的。我推辞道。
就坐一会儿，认认家门。莫晓芸不等我再开口便将我的单车推回单位，靠在了传达室旁边的梧桐树下。
我坐到莫晓芸的汽车里，她调了个头，将车驶入单位对面的岸芷汀兰别墅小区，停在了一栋三层小别墅的车库里。
进到别墅内，我看到这高档的装修与奢侈的摆设，情不自禁地说，你的生活真幸福啊！莫晓芸轻声地笑了笑，从酒橱里拿出一瓶红酒，又拿来两盘西点，放在餐桌上。
浩明，一起喝点儿酒吧！
还是改日吧，我得回去做饭了。
这么些年没有联系，你难道就没有话要对我说么？莫晓芸眼睛里闪动着泪珠。
莫晓芸将红酒倒入两只高脚杯中，一手拿了一只，走到我面前，来，为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干杯。
我接过一只酒杯，与莫晓芸轻碰一下，她随着轻脆杯声将酒一饮而尽。之后便拉了我坐下。
我与莫晓芸是大学时的恋人，我们一同走过了这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时光，直到毕业后我们一起到胡总的公司实习才分了手。
知道我为什么买下这栋别墅吗？莫晓芸举起酒杯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
我的思绪便立刻回到了五年后莫晓芸的眉宇间，喜欢她也是从喜欢她眉如新月的眉毛开始的。
那是因为你，因为你工作的地方在这里。莫晓芸直白地说，是因为你为我画过眉。
大学时正在热播张纪中版的倚天屠龙记，我们就一起逃课去校外的小酒吧看张无忌，周芷若，赵敏。回来后莫晓芸便买来眉笔让我给她画眉。
记得那次我们在小酒吧喝过酒后，你趁我熟睡时，用眉笔坏坏地将我的双眉画成了上弯月，眉梢一直画入了发际。两行清泪淌在莫晓芸的面颊上，你还自造了"翠羽联娟”这个词来形容我的眉毛，那个时候我幸福得就像个小公主一样。
我抽出一方纸巾，拭去莫晓芸脸颊上的泪痕。她又与对我饮了一杯。
是你的不坚持，才让胡一民把我带到了南方。
三个月的实习期让我学到很多实用的技能，却让我失去了莫晓芸。
胡一民是个有家室的大男人，他宠我，爱我，让我衣食无忧，满足我一切的要求。莫晓芸接着说。
那时的胡总是个意气风发，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他对莫晓芸的关照更是格外的用心。
只是胡一民那个老婆天生泼赖，整日里来到公司大吵大闹。莫晓芸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杯中晃动的红酒，吓得他便将我安置在了一处豪华的别墅里，也不让我去工作了。
莫晓芸跟了胡总去了南方以后，我们便中断了联系。我留在我们的城市找了这家单位工作。两年后，经朋友们介绍，与惠英组建了家庭。
五年里我为胡一民堕了四次胎，莫晓芸哽咽了，直到后来，我非要将孩子生下来，好让他尽快与那个泼赖离婚。
我与惠英都是工薪族，虽然日子清苦了点，但生活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听到莫晓芸的境况，我不禁有些神伤。
可谁竟想是我天真了，事情闹大了以后，胡一民给了我三百万，把我撵了回来，我的儿子也被他的奶奶抱回老家了。莫晓芸掩面而泣，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莫晓芸已经喝得有些醉了，我便劝她别再喝了。
你让我喝，让我醉吧。我一个人回来，哪里还有我的亲人，哪个还是我的亲人。家不敢回，亲不敢认。莫晓芸抽搐着，我便想到了你，几经打听才知道了你的消息。
我起身走到莫晓芸身边，将手扶在了她的肩上。她却起身扑进了我的怀里
你还为我画眉么？
为了安慰莫晓芸，我说会的，只要你愿意。
莫晓芸慵懒地偎在我的怀里，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么？
她伏在我肩头睡去了，我便将她抱进卧室，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丝被。她还在喃喃道，浩明，别走，陪我，陪我——
我将贴在莫晓芸脸上的一缕长发为她捋向耳后，看着她那如新月远山般的眉弯，伏下身去，在她眉弯的中心，深深地吻了一下。
我在莫晓芸床前的镜灯旁留下了一张字条：愿明天的晨阳，能够照在你翠羽联娟的眉黛上。
随后我便掩门而去。
我骑上单车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惠英打来的，我说在单位加班，第一次向她扯了谎。
洁子
2013。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