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菜叶的子

春色为谁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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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对那段时光的记忆总是这么的刻骨铭心,是我经历的太少,还是磨砺的不多?心里总是深深地烙印着那弥散着烂菜叶的日子。

    那个艰难的日子里,父亲带着一家挣扎在城市的边缘。卖菜,卖面条,起早摸黑,披星戴月的。常常因为一天挣了几十块钱,全家高兴得像过年。就用着这微薄的收入,勉强着一家人的温饱。对于吃肉的记忆,在这个时期几乎是空白。吃的鱼太少太少,与至于到现在我都不认识常见的鱼,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常想起,母亲总是要等到菜市场罢市了,她才挎着菜篮子去买菜。那成堆成堆的卷心菜,散发着腐烂的气息。母亲对于它的价钱总是挑三拣四的,然后用最少的钱,买更多的卷心菜。每每这时,母亲都很高兴,因为一家人一个星期的菜就这样用几毛钱解决了。我最怕的就是,放学回家饿得饥肠咕噜,端饭到饭桌前看到那黄白的卷心菜,有气无力地躺在大瓷碗里。那时的感觉就想哭,可是又不敢哭,只是每次都是低着头,忍着眼泪,大口大口地吃白米饭。到现在,我对卷心菜都特别的反感,家里几乎是不买的。看到它,我就会喉咙打结。

    父亲为了一个家,简直就是在煎熬自己。

    生活的艰难,还有对父亲操劳的疼痛,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导致了我的多愁善感,我的脆弱与坚强。

    那个夏天,西瓜很火爆。

    父亲于是骑着老式的自行车,跑到码头,一趟一趟地拉西瓜,然后小心地拉到马路边卖。那个白天,父亲卖西瓜挣了五六十元,父亲高兴得像个孩子。吃晚饭时,父亲对母亲说,西瓜好卖,吃了饭再去拉来卖。

    就在我姐弟几个挤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作业的时候,有人大声地跟母亲说:“打了,打了,出了好多血。”我的心一下就紧了,突突地乱跳。我跟着母亲跑到菜市场的马路边,乱哄哄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大汉,正追着我的父亲,下狠劲地打。那刻我只是感觉天旋地转,心疼,心疼,心疼得扭在了一起。泪水淹没了我脚下的路,我跌跌撞撞地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在路边的小店看到了父亲。满脸的鲜血不住地流,簌簌地跌落在水泥地上。父亲身上的衣服被撕烂了,头发还被揪打了。我站在墙角,咬着手指,哭得接不上气。

    父亲被泪水盈盈的母亲搀回了家,在饭桌旁,父亲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一家人都被父亲的举动吓呆了,全跟着一起大哭。父亲哭着扶着我的肩,要我一定好好的读书,要为他争气。父亲就是因为在老家受了别人的欺负,才带着一家子到城里,发誓不把我们姐弟几个培养出来,他誓不为人。作为老大的我,理所当然地挑起了这个誓言,而且沉甸甸地压在我稚嫩的肩上。

    我害怕父亲的泪。那时因为,那也流着我的泪。

    那时的我们都非常懂事,看城里的孩子舔那可爱的娃娃头冰棒,每次馋得口水直流,也只是直勾勾地看上几眼。一次,我去班主任家里问作业。班主任给了我一个冰淇淋,盈盈的粉紫,打着美丽的旋,好看极了。我用舌尖舔了舔,舍不得吃了,想着留给弟妹。就在炙热的太阳下,我一路小心地端着这杯冰淇淋,汗淋淋地赶六七里路到家。回到家,美丽的旋已经融化了,只是一杯粉紫的奶油。弟妹很贪婪地分吃,我还可惜没有让他们看到它美丽的样子。

    偶尔有一两毛钱,就买一两个果冻,三姐弟分吃。弟弟总是把一个果冻吸出来,含在嘴里咬一点,然后吐出来给妹妹吃。那时做姐姐的我,想的就是心酸。有时到街口的小店买一包苹果皮,薄薄的果皮染上了酱紫色,甜甜的。三个人就你一片,我一片的吃着,很有滋味。虽然经常吃到头发丝或者是烟头之类的东西。大了一次和弟弟聊天,弟弟说起这事,他说,那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大了有钱,买几卡车苹果皮给你和妹妹吃。我听了这话,眼睛又一次酸涩得疼痛。

    中学的生活记忆,就是那脚下长长的路。我每天得来回走上六趟,我的腿细细的,可能是那时走多了路,走细的。最怕的是晚上,我得走过那段长长的田埂路,才能到达城郊乡下的家。泥巴的路,深一脚,浅一脚,黑乎乎的没一丝亮光,还有那黑幽幽的坟墓,以及飘荡在墓地里蓝色的磷火,像演电影一样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所有的记忆都是疼痛的,就像烂菜叶子的疼痛。

    父亲是个聪明的人,无师自通会了装修,很热火了一阵,却遭了别人的嫉妒。那天,父亲收工回来,被七八个高大凶悍的年轻人堵在房间里。那些人下了死力,拳打脚踢,暴打我的父亲。父亲在实在打得支撑不下时,给那些禽兽下跪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看着我苍老的父亲,心里在流血,我后悔不该知道了父亲的尊严。年少的我,有了老成,有了悲伤的眼神,有了为生活提心吊胆的心。

    这样的日子,散发着烂菜叶的气息。让我懂得坚强,让我学会宽容,让我拥有了善良,还有生生不息温暖的亲情。

    我怕想起这样的日子,想起就会想起我父亲的泪,还有母亲无奈的眼神。如今我的父亲和母亲,在他们热爱的土地上播种着他们年复一年的希望。日子里是黄土的清香,是天高云淡的从容。

    我祈求上天厚爱我,在我好老好老的时候,我还能看到我安详的父亲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