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谢的玉兰花

春色为谁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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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有好些年了。

    我时常将外婆想起,想起的外婆微笑着,就像门前那盛开着的洁白的玉兰花。

    外婆生前是个十分洁净的人。外婆很高大,银盘子脸,常年一身青衣,素素净净。发髻用一根木簪子挽着,干脆利落,总让我不由得想起那摇曳风中的玉兰花。外婆把她那两间土砖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清凉又安静。直到她卧病在床,家里仍旧干净清爽,没有任何一点的气味。

    外婆一生勤俭。外婆不到四十岁就守了寡,我从未谋面的外公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撇下三儿四女还有那一屁股的债。那时还年轻漂亮的外婆时有媒人撮合诱劝着再嫁,外婆望着我那已经龙钟的太外婆还有那只有四五岁的小姨,只是笑一笑,向媒人摇摇头。外婆用她的一双手,用她的一个肩头,挑起了一家大大小小九个人。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外婆辛勤地在田间劳作,勤劳俭朴地把持着那个风雨飘摇的家。靠着外婆半辈子的辛勤,相继给三个舅舅体面地成了家,把四个女儿热热闹闹地嫁了人家。

    拉扯大了儿女,带大了孙子孙女,而上了年纪的外婆仍旧不肯歇下来。她不肯要三个舅舅赡养,到城里帮人家带小孩。质朴、厚道、勤快的外婆,深受东家的信任和喜欢。等这家的孩子刚带大了,那家就争着请外婆去带孩子。外婆帮人家带孩子挣的钱都一分一分地攒着,她总是怕自己老了拖累了孩子,防着自己有个三病五痛的。我考取师范的那年,家里已经负债累累了,为了我的学费,父母实在是借尽了路,每天愁得眉头解不开结。外婆得知后,大热天的中午风风火火赶到我家,进门就把一个鲜红的存折塞到父亲的手中。外婆怜爱地摸摸我的头“我家细崽真是有出息!”我依在外婆的臂弯下,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就像门前玉兰花浅浅的芬芳。

    外婆辛苦攒下的三千块钱帮我读上了师范,这时在三个舅舅的强烈反对下,外婆只好不再去城里帮人家带小孩了。外婆就帮着邻里看看孩子,农忙时帮助舅舅们收割。闲暇下来就到山上拣黄栀子卖钱,她还是坚持不让舅舅们赡养。

    外婆一生都在爱着。在最艰难的年月里,外婆都从未舍得骂她任何一个孩子,更不用说是打了。而对于她的孙辈们更是疼爱有加,而我是得外婆恩宠最多的一个。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到外婆家腻歪十天半个月的。外婆看着我就乐眯眯的,忙前忙后变着法儿做些好吃的给我解馋。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地叫我多吃些,多吃些,而她自己从不伸筷子尝一尝。

    师范毕业后,我分到一个极偏的小学任教,正好要经过外婆家。因为是山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我又担心又害怕。每每骑车骑得汗流浃背的时候,抬头就看见外婆在远远的山坡上等我。外婆仍旧身材高大,腰板仍旧挺直,只是白发已是苍苍了。山风吹起外婆的白发,外婆的一袭青衣飘在风里,就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召唤着我勇敢地往前冲。外婆见我远远地骑着车子来,就远远地下了山坡,手里端着搪瓷缸子。“我的细崽!我的细崽!”外婆一路叫唤过来,把她青色的手绢递过来我擦汗,再把搪瓷缸子塞到我手上。我一“咕噜”喝干净缸子里的甜酒糟,舔舔嘴,冲着外婆傻乐。外婆就摸着我的头,嘱咐我:“慢些骑!”我就一口气冲下坡,我知道外婆仍旧站在山坡上,仍旧在望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山梁下。在那个偏远的山村小学我工作了一年,外婆就像门前的那棵玉兰一样,默默地为我守望了一年。

    成家了的我,极少回家,也极少去看望外婆。想念我的外婆,算准我逢年过节会回父母家,外婆就在我们必经的路上守我们。看到我们一家骑着车子过来,外婆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欢呼雀跃着从路边跑过来。搂着儿子“细崽”“细崽”地叫着,忙着往儿子手里塞着一两个苹果,几块饼干什么的。我那是心里很是的愧疚,想着以后一定要去多看看外婆。可总是有许多不成文的理由,去看望外婆的事总是耽搁了又耽搁。

    当父亲打电话告诉我外婆得了淋巴癌,已到了晚期。我心里轰然炸开,立即泪流满面。赶着去看望外婆,看见外婆依旧从从容容地忙里忙外,很是淡定。可外婆终究没有熬过一个年,十月里,外婆在疼痛中过世了。看到外婆棺木的那一刻,我的心顷刻间碎了,眼泪“劈里啪啦”地掉落,我深深地感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楚了。

    外婆走了,走了些许年了。在玉兰花盛开的季节,总是会想起外婆,满树的花儿,都像是外婆冲我微笑的脸庞,摇曳在我的心间,永不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