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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是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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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有些事,存在心底,注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譬如童年,譬如我一直深爱着的阿k,任凭时光如何流逝,在许多个日日夜夜之后的今天,再去回想当初相遇相处时的细节,一切早已模糊难辩,惟有故乡阿k家的老房子还在,似记忆中的老照片,破旧、松散、乏黄,是光阴疾走后留下的渍,发散出浓郁的霉阴味,如同我现在的心,空荡无比,不着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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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后面有座巍峨大山,与母亲呕气不开心时,常常独自跑去山顶静坐,黄昏时分,暮色凝重,远方沉沉雾霭,重重山峦若隐若现,袅袅炊烟徐徐升腾,整个静谧的村庄犹如一幅素雅平和的水墨画。
阿k住在我家隔壁,长我一岁,那年我们同上高三。他知道我的脾性、习惯,比母亲还了解我。每次我爬到山顶不到十分钟,阿k总能准时站到我面前,很懂事的样子:央央,我们回吧,阿姨正焦急地找你呢。我总是拿眼瞪他,也不和他说话,一个人径直下山去。
学校晚自习,下课几近深夜,阿k骑着他那辆“永久”牌半新自行车,一路载着我回家。央央,你又重了吧,要不是阿姨嘱咐我回来捎上你,真懒得背你。我笑着捶打他,直到他连声求饶,笑得双眼溢出泪。暖风柔和地吹,十分喜欢阿k骑着带着我,他骑得又快又稳,有一种飞翔的感觉。以前很恐慌惧走夜路,轻靠在阿k后背,竟有几分温暖。老师说,恋爱着是可耻的。母亲说,央央,学习要紧,放学和阿k一起回来。她不让我和别的男孩来往,除了阿k。也许在母亲心中,她是以为我将阿k当作兄长的。其实有些事并不是那样。禁止恋爱,在学校的三令五申、老师的苦口婆心下,开始知道有些事是不能任意妄为,兹意跨越的。譬如我和阿k之间的距离,我常常在梦中梦见自己用一根绳子拴住阿k,最后却发现绳子的这一头并不是我,很沮丧无助的感觉,醒来阿k早已消失不见,像深水里的一条鱼,一甩尾巴,无影无踪,空余一波涟漪,荡在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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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阿k考上了大学,北方一所重点。我,落榜了。那天傍晚,我坐在山顶看日落,任凭母亲在家门口喊破了嗓子,她从来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开心时会去哪,只知道将我放在家里养着,长大了,一切自然明白。想到她心中是有恨意的,起码是个不称职的母亲。风并不激烈,却觉得吹得脸颊生疼,刀割一般。日薄西山,残阳如血,明天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我的梦想,却永远碎在了揭榜的那一刻。以前老师都说,每天学习那么重,不明白你们整天哪有时间空虚和胡思乱想的?现在好了,再也不用学习,有的是时间空虚,胡思乱想。我抱紧双膝,真想将自己坐成一只雕塑,永远丧失思考、痛苦及爱的能力。自己都不爱,何以爱人?我想到了阿k,此时,他应该是十分高兴的罢。从今后,我们便是陌路,互不相干的。曾经所有的曾经注定灰飞烟灭,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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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里的阿k经常给我写信。我在一家超市做营业员。每天人来人往,我想我需要一种喧闹来将自己淹没。
央央,你过得好吗?我时常想起你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想起我们上学时的幸福时光,放假我便回去看你。
我并不回信。阿k,这个曾经年少时令我心生爱恋的男子。我的青梅竹马。他不知道,上学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快乐,更谈不上什么幸福,尤其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他总是将我惹哭,让我生气,欺负我,取笑我。其实这并不能怪谁,换了谁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上,苦尽甘来,当他回忆往事,没有什么过去是不美好的,遗憾亦自有遗憾的美。如果我亦上了大学,和他一样,阿k一定感觉不到那种带着怜悯的遗憾之美。事实上,我已经不再愿意和他做朋友,说不上是嫉妒或是其他,我想我是冷落了自己的心,只是机械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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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阿k放寒假回来,一身风尘仆仆。我在村口的小河边遇见他。央央,一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他笑得很灿烂,令我恍然觉得是生了阳光。你回来了。我淡然道。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青春女孩。懵懂不谙世事。取而代之的是个沉默,不喜微笑,不讨人喜欢的女子。央央,你为何不继续读书,还可以再考的。他问。我笑笑。阿k不知道,我已经通过自学拿到了大专文凭,并正在学习本科。我早已经不在超市当营业员,而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尽管公司并不大,也无甚名气。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你知道吗,我的心中一直惦念着你。阿k的表情显露出些许埋怨与恨意。阿k,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请不要再问这些。回家吧。我起身离开。事实上,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来信中提过这些话,因此现在再亲耳听来显得十分苍白与软弱,我甚至觉得这一切十分滑稽可笑。阿k,他有什么理由喜欢我,大学里有那么多姿色才华出众的女子,他是在怜悯一个与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吗?也许那些关于我和他的往事被他经过一番渲染回忆之后增添了几分悲剧色彩,而他只是想极力挽救一个悲剧而已,与爱无关,而这我根本不需要。那年夏天过后,我的心便不再属于任何人,它随性活着,随遇而安,像野草一样坚韧、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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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年后,阿k毕业回来,在一家电脑司搞软件开发。西装革履的模样,当年那个纯稚少年的模样难寻一迹。每天坐在公交车上,透过玻璃窗会看到他,开着一辆二手奥迪,单位给他配的,神情专注,面容平静而结实,对一切踌躇满志的样子。毕竟他还年轻,只有二十四岁而已。我自己开了一家很小的公司,给人做一些广告设计。很辛苦的打拼,常常累得想倒下。阿k,他不再试图联系我,自从两年前那个寒假一别,便彼此杳无音讯。阿k,让我们彼此相忘于江湖。我记得自己在日记本中写过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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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和阿k相遇是在一家咖啡馆里。下午三四点钟光景,我在和一个客户谈一笔生意,阿k坐在对面喝咖啡,看一本8开本电脑杂志,认真投入的样子。
客户走了之后,记不清是谁先看见谁的。他大步走过来,露出惊喜的模样。
央央,原来真的是你。多年不见,真不敢相认。
请坐。我笑着示意。
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我们徐总。原来他口中的央央小姐便是你。没想到几年未见,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央央,好样的
阿k说了很多。我静静地听着。
他结了婚,大学同学,是个善良温顺的贤德女子,有个女儿。
央央,你一定是恨我的吧?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恨?我反问。尘埃落定,这样也好,他总算有了归宿。我实在不希望自己年少时惟一爱过的男子生活得不幸福。我是打心眼里希望阿k活得好的,尽管我十分地疏远他。阿k不知道,有些情感只能深埋在心底,一说出来便走了味。就像曾经,或者现在,我们两个人当中任何一个都不可能向对方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她是个很平凡普通的人,只是有个习惯,喜欢笑着捶打我的后背。和你当年一样。女儿五岁了,名字叫央央,和你的名字一样,你不介意吧。阿k平静地说着,我却看到他的眼中有泪涌动。
怎么不结婚?他看着我光滑空无一物的十指,颤声问。
还没考虑。一个人挺好。
我以为你早就结婚了。他叹息道。
阿k,有些事,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谢谢你当年上学时对我十分照顾。
这是我和阿k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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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自己以后如果结婚的话,希望有个女儿,取名未央。我要给她讲那些已经远逝泛黄的往事,讲阿k,讲她母亲的一生。我会很好地照顾她,就像我曾经十分真挚地对待爱情一样。而现在,我只想努力赚钱,买个大房子,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一同安放。如此,便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