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了妆的情是忧伤

曹筱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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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那年我们都年少,互相喜欢着对方。你拉着我的手说,长大了我要做一棵挺拔伟岸的树,给你带去别人从未享受过的幸福。

    我说,好。那我就是一株清丽素雅的栀子花,等待着成熟的时刻来临。

    后来为了学业,我们相隔天涯。尽管如此,儿时的约定依然清晰地刻在心底。两人一直书信往来,一张张充满栀子花香的信纸里,我们讲述着各自的生活、学习和一些不时袭来的小烦恼。彼此互相鼓励,一起成长。那种心灵相通,温馨美好的感觉尤胜于任何一位长辈对我们的宠溺和喜爱。少年时的情感是那么纯粹,圣洁,不掺一丝杂质。

    写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们学业生涯结束那天。那一年,你二十四岁,我二十二。你买了两只手机,寄来一只给我,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手机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淡粉色。你给我发来的第一条短信是:茉茉,我在这边找到了一份工作,待遇与环境都非常好,你等我,三年后,我来娶你。你不知道,我在这边笑出了泪,只因你给了我一个十分珍贵的承诺。

    我等你。我回你的短信。

    我们一起走上工作岗位,只是依旧相隔天涯。你是搞科技研发,环境与工作性质决定了每一天你都将会在孤独和缺乏与别人交流沟通的情况下度过。我进的是广告公司,业务助理,这意味着每天要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得学会如何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间,而不让自己受伤害。每当我遭遇客户的冷眼而对工作心灰意冷时,你总会很着急,不断地鼓励我要在工作生活中成熟起来,坚强地去面对一些措手不及的难题。每次我都能破涕为笑。真庆幸有这样一个你一直陪伴着我,尽管我们不能相聚。相比而言,你很少向我提及工作上的事,似乎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关于工作上的一些烦恼什么的。我便也深信应该没有你搞不定的事情罢。

    一个人孤单地在一个城市打拼,有时也会觉得孤独,无所依靠,生病时尤甚,但想及我们不久后就能相聚,并永远在一起,一切的沮丧便立即烟消云散。

    两年后,有一次我因公出差,要到你的城市。兴奋不已的我当晚打长途给你,告诉你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电话你接了,沉默了数分钟,终于同意我去看你。我并未思虑你沉默的原因,兴奋地收拾起行李来。

    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在分别数十年之后,再见到你的样子。一直以为我们尚且年幼,你不是一直在短信里疼惜地叫我茉茉吗?以为你应该长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沿着年少时的那张脸长下去:高大,俊朗,有着温暖的笑容,刚毅的脸庞,穿干净的衬衣,指甲洁净。可是一切都不是这样。当我下了火车,真实地站到你所在城市的地面时,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茄克衫,棕色裤子,灰衬衫的男人,中等身材,微胖,看上去有三十岁,比你的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头发蒙了一层灰,鞋子上也是。你见到我,露出一丝躲闪不及的笑容。尴尬着。

    更尴尬的应是我的心罢。也许心应该是疼痛的。尤其是听到你说出那句话之后:茉茉,我订婚了,就在前几天。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对我很好。我自己一个人太苦了。希望到时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转身离开的,只依稀记得对你说了句:那么,我祝你幸福。泪是在转身之后掉下来的,也许我不是为你流泪,因为我们都已经变了,毕竟数十年过去,改变的东西太多。我想我是在为自己曾经纯稚的爱情流泪,在重见你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明白,我们的爱情已经结束了。其实它从来都没有真正发生过,不是吗?我们只是自以为在爱着,或许更确切地说,是我自以为在爱着。而你呢?一直以来,你把我当成了什么?难道年少时的承诺竟那么轻贱,单薄,不值一文?空余一番责问,你亦是不可知的,徒然一场罢。然祝你幸福却是出自我肺腑之心。一切是谁也不能怪的,只怪我太傻,傻到竟去相信一个乌托邦式莫须有的承诺。

    年少时,我比自己作清丽脱俗的栀子花,现在,我觉得自己更像一株妖娆诡异的曼陀罗;年少时,我喜欢素雅淡粉色,现在,我更爱高贵紫罗兰。一个女子前后皆然不同的蜕变终有定数。不为其他,只因生命中一次不能承受之伤。那是源于你曾经带给我所谓的爱情。

    许多年之后,终于明白,原来爱情最好是当着面看清楚,别让原本活色生香的爱情晾在一边,等时间慢慢去侵蚀,直至面目全非后再去重续,一切都晚了。我们终究敌不过时间的。而把爱情太过理想化,最终亦是失望的多。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谁也逃不了平淡到底的俗世生活,一份实在平稳的爱情才让人心境踏实,记忆中美仑美奂的爱情多难以持久,或许亦不乏例外,怕是少数,卸妆之后,爱情是忧伤。

    人生就像一首长恨歌,起初,我们十二分用心地去经营着一切,亲情,友情,爱情。直到有一天,我们才发现其实所追求的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那时的心境怕是仅用失望已经难以表达清楚罢。人生有的恨也是好的,爱情有的恨也是好的,只怕到了最后失去了一切却不知该恨什么,那才是最可怨哀的罢。就如同我和你的故事一样。真想喟叹一句:这一生,所活为何?所爱又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