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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干
老的时候
下酒
夏宇•<甜蜜的复仇>
“令敏,你想考什么科系?”
高二,面临的是分文理组的选择。周又铃走到章令敏的座位前的位子坐下,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盯着她面前的志愿单问。
“我想读中文系。”
“咦?上回你不是说想读商学系,不是工商管理就是财务金融什么的吗?“眉毛扬得高高的。
“我说过吗?”章令敏想了一下,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有那么早向周又铃透露出自己为了成全大哥的梦想,于是放弃了自己想读的科系,转而去考商学院,去读那些其实她也不感兴趣的科目,就为了承接起大哥的责任。
“你有隐约提起过你忘啦?”周又铃想了下,道:“就上个月,那时你帮你哥寄参赛的稿件,就说你希望你哥可以不受拘束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你愿意尽自己所能地去帮他。那时我问,即使是去读你哥厌恶的商学系?你就说有可能。”
“是吗?我忘了。”章令敏想不起来,对周又铃微微一笑。
“怎么?现在不管你哥的梦想啦?终于不那么圣母啦?那真不错。”
“是吗?”
“当然是!人啊,对不起谁也不该对不起自己。”周又铃一辈子都活得自我,瞧不起那种圣母心肠的人,总觉得虚伪。
章令敏只是一笑,没有应和。
周又铃又盯着章令敏的志愿单,看她将圆珠笔的笔头一直点在“t大中文系”上,扬了扬眉。道:
“就算想上中文系,也不一定要选这么高的目标吧?”
“啊?”章令敏顺着周又铃的目光看下去,也盯在“t大中文系”
“如果只是想上中文系,南部那几所大学也不错啊!你跟我一起填南部的大学吧,到时我可以带你玩,就别留在北部了。我们从出生到现在,都只在北部活动,也被家人看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出去透透气,你怎么还选择窝在这里,等发霉啊?”
“你想读南部的大学?”章令敏看了她一眼。
周又铃嘿嘿怪笑两声,眉眼全是狡黠,悄声在章令敏耳边道:
“不是大学,是三专。我打算读专科,私立的专科,就不上大学,气死我爸!”
“这样不太好吧。”章令敏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劝了声。知道周又铃想做的事,向来谁劝都没用,也就没费口水做徒劳的事。
“才不管!凭什么我得照着他们的期望走?我当然考得上公立大学,但我就是不要去报考,看到时候他们还怎么拿我的学校出去炫耀?我最讨厌他们这样了,总是四处招摇,把家里能炫耀的事都拿出去现,生怕被别人比下去似的。我又不是他们生来炫耀的工具!”
“又铃”
“干嘛?想劝我啊?”周又铃斜睨她,一脸不驯的样子。
章令敏摇摇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就不劝了。不过,你早上不是说想去礼堂看歌唱比赛?现在应该开始了吧?”低头看表,现在是下午二点十分,比赛在下午两点就开始了。
这是一年一度全国性的校园民歌竞赛,北区高中组的决赛场在他们这所高中,允许学校学生自由入场臂赛。今天是星期三,整个下午都是社团活动时间,没有安排什么课程。
周又铃被这么一提醒,跳了起来叫道:
“哎啊,对哦!我要去看比赛,差点忘了!快!咱们快去,早上我有叫人帮我们在前面占个位置,我们两个挤挤应该还可以。”
“又铃,我没说要去,今天我打算去图书馆看书”话没能说完。
当然,即使说完也不会被听进去。章令敏已经被周又铃拖着跑了老远,她这点弱不禁风的小力气,可比不上周又铃这个精力旺盛的运动健将。
除了抵抗不能的一路被拖到大礼堂,便再也没能做其它的事了。
“嘘嘘!又铃,这里!”
进入大礼堂之后,发现整个会场都爆满了,周又铃非常神勇地拉着章令敏左窜右闪的,虽然不容易,但也终于挤到前面几排的位置边缘,正在四下找人时,帮她们占位的同学朝她们用力挥手,以尽量小的声音呼唤着。
她们占着的位置非常好,正是前面第四排正中央,简直就是贵宾席了。前面第一排,坐的是评审与学校师长,第二、三排坐的是其他各个学校的师长。从第四排开始,才是观众席,视野良好的地方,早早就给占了,而十分钟前,整个礼堂便再也站不下人了,还想听歌唱比赛的人,只好挤在每一扇窗口外,巴巴地朝里探了。
“谢啦!”周又铃好不容易挤到位子上安坐之后,抱着帮她占位的好友直喘气,在友人耳旁悄声道:“爱死你了!放学后请大家吃面,咱们老地方见啊。”
章令敏对着身边有点面善的同学点头微笑,也没怎么寒暄,专心听台上的人唱歌。由于是北区总决赛了,所以没有太多组团体上台演唱,而且经过初赛与复赛,还能站在台上的,都是歌喉唱腔有一定保证的人,所以坐在台下听歌,并不折磨,而且大概也不用等太久,就可以评定出名次了。
参赛的学生毕竟不是专业歌手,就算本身音色好,到底也是欠雕琢了些,唱不出歌声里的感情,所以章令敏一边听着,也就渐渐分心起来,放纵思绪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仍然在整理着自己的“上辈子”记忆,以及,苦恼着自己这辈子要怎样活出不一样、而且更好的人生。人生啊,并不是说活过了一次之后,就可以在重来一次时,知道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她当然不会再去犯上辈子做错过的事,却没有把握这辈子改而做别的决定时,会得到更好的结果,或者,能不犯新的过错。
重生的另一段生命,却还是同样的一个章令敏。也许会有不同的遭遇,却没有一颗更聪明的大脑。她还是她,而且还是个更迷惘的她。唉
“啊,我们学校的上台了。”周又铃突然轻哼地在她耳边说道。
章令敏拉回一点走神的注意力,看了台上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台上那两位重唱组合是谁。
“高三的白梅可和刘明月。居然唱秋蝉,哼,前面已经有两组唱过了。别人大多清唱,她就偏要找人来吹双簧管当伴奏,真是不搭到莫名其妙,还不如找个会弹吉他或钢琴的人来,双簧管怎么会是给人伴奏用的?”
找人用双簧管伴奏,是满奇怪的。不过也因为双簧管,章令敏才想起为什么她会觉得台上的人眼熟了,她们——不就是上星期在学校后方,与林森一道的人吗?那时她因为一首绿袖子而被吸引过去,于是也就提早两年见到了林森
就在章令敏沉思时,旁边同学的窃窃私语仍在继续!
“就爱现呗,还有什么。不过,二重唱的话,唱秋蝉本来就比较讨喜,也能显得出美声的功力。”一旁的同学公平地评道。
“什么功力?那个白梅可最喜欢飘高音了,虽然唱得了高音,听起来却刺耳得狠,就她一个人还在那里沾沾自喜。超爱现的,受不了。”周又铃完全不掩饰对台上那名长相美丽、歌声傲人的学姐的厌恶之情。
“那你还有得忍受咧,她的第二首歌要唱月琴。”
“噢,天啊,让我死了吧!她以为她是郑怡啊?敢唱这首歌!不行,我一定得趁着满礼堂的玻璃还没被她可怕的高音刺穿成碎片前闪一下先!”话完作势要起身闪人。
一旁的同学连忙抓住她,很促狭地对她挤眉弄眼:
“别啦别啦。我们都没走,而且都很期待。也许在窗户被震破之前,她就先破音了啊,那一定很有趣啊,你要是错过了,就要后悔一辈子啦!”
周又铃喷笑出来,轻槌了同学一下,几人眼中都充满了恶意的期待,巴巴地等着第二首歌的到来。也没心情听台上那两人还在慢吞吞嚎着那首秋蝉,往左扯了扯看似专心听歌的章令敏道:
“令敏,这个高三的白梅可,被封为校花,你觉得怎样?”
“没什么感觉。我并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你了!上学期你们被男生班私下票选为校园十大美女的头两名,分数不相上下,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说她比较老,算是前浪死在沙滩上,校花的后冠自然得由你这个年轻貌美又超有气质的人得到,听说那话传进白梅可耳中时,气得她摔坏掉了手上才烧好的陶艺作品,就此把你怨恨上了,每次说到你都没好气。”
“有这事吗?可我不记得见过她。”章令敏觉得好荒谬原来她自认为平凡无味的高中生活,只是自己的幻想吗?其实在她的周遭发生了很多事情,与她有关,还满有点波折的,然而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们跟她隔着一个年级,也隔着一座操场,她没事哪敢晃过来?那也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所以你跟她当然没有正面对上过,但她倒是说了不少影射你的酸话。”
“是这样吗?”摇摇头,不感兴趣。对于这种小女生的心思,她很难放在心上。上一次的十七岁,她正苦恼于怎么帮助大哥,让他可以筑梦踏实;而这一次的十七岁,心理上已经很欧巴桑的人,自然更不会把小女生的小恩小怨当一回事,太幼稚了啊。
“你这人除了乖乖读书与担心自家大哥外,怕也不会去注意什么事了。我不得不说,同学,你的人生真是过得太乏味了,我真的劝你好好考虑我刚才的建议,就跟我一同去南部读书吧,包你有个精采刺激的四年!”
章令敏只是对周又铃一笑.没说什么。
而周又铃右边的同学又扯了扯她,让周又铃打消了念章令敏的念头。
“又铃又铃,你看,这个在第五组上台唱歌的男生还真有趣。你看他挑的歌!”同学将比赛出场表单递到周又铃面前,指给她看。
“咦?第一首唱张三的歌,第二首唱归?哇!j中的参赛者,那所书呆子和尚高中也有会唱歌的人吗?居然还能挺进决赛耶。刘吉阳?怎么有点耳熟的样子?”说到最后,有点疑惑地喃喃自语。
刘吉阳?章令敏一怔,忍不住也凑过去看那张出场表单。
“第一首唱流浪,第二首唱回家,如果安排在最后一组表演,就更有意思了。”同学遗憾地摇摇头。
“这歌虽然选得有趣,但想得奖很难。曲风本身很平淡,没有高潮起伏就显不出功力,就算有再好的歌喉也得不到高分吧。”周又铃耸耸肩,不怎么放在心上。
“虽然没有机会得到好名次,不过在连续听了前四组飙高音的声乐组合之后,我们的耳朵迫切需要救赎”同学对着台上正准备开唱第二首高难度民歌的组合翻白眼。
当“再唱一段思想起——”的清唱高音扬起时,虽然没有破音,但在场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搓搓手臂,在这么炎热的十月天,居然能让寒毛直竖成这样,实在是了不起的成就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一定得出去喘口气!”周又铃装出昏倒的表情,起身就要闪人。
同学抓住她!“别走!还没等到她破音呢!”
“一定会破的,放心,我就不现场见证了。等魔音穿脑完毕就回来!”
“别太久啊,下一组就是唱流浪和回家的j中男生了。”
“虽然不怎么稀罕,不过我会尽快回来啦!拜。”周又铃很潇洒地挥手,躬着腰悄悄往外挪出去了。
章令敏望着周又铃的背影,直到她没入人群里再也不见踪迹。
当台上的演唱组合终于如周又铃所预言的那样,在某个高音点唱破了音,又不幸在转音时被口水呛到时,台下终于传出隐忍着的笑声,与台上绿了的脸色相映成趣,嗤嗤笑声不绝于耳。
场面有点悲惨——对当事人而言;也很好笑——对观众而言。但却没能感染到章令敏身上,让她加入笑声的行列里,这种因为别人悲惨而产生的糗状,从来无法戳中她的笑点。
她只是淡漠地看着下一组演唱者会出场的地方,心中升起某种隐隐的预感
于是,静静屏息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