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莲变

席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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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如绘没有找到莲衡,她在找莲衡的途中,在中宫回廊处遇到了颂莲王。她知道颂莲王对她的印象极差,本来就瞧不起她女宠的身分,认为堂堂一个女子,去当一个苦役、吃着粗食淡水,也好过跪在男人脚下乞得锦衣玉食。后来又痛恨她的存在让莲帝沉迷,甚至为她拒婚。所以季如绘并不怀疑颂莲王心中可能会存有除掉她的念头。

    欣赏一名女强人是一回事,然而知道这个女强人讨厌自己,无时不等着寻她错处,给她致命的一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不小心遇到了这女人,还是躲远些好。

    “站住。”

    季如绘的脚才刚要转向,就被不远处的莲膧叫住了。随着那一声命令下达,几名武装的宫卫立即快步过来将她围住,让她想装作没听到都没处闪人,只能默默地等待高高在上的颂莲王大人走过来。

    颂莲王走得很慢,与印象中总是龙行虎步的形象全然不同,因为她手里还扶着一个男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必多猜也知道她扶着的,应是传说中身体病弱的颂莲王君吧?

    听说是个出色的美男子——完全符合盛莲人审美观的那种绝美。

    美丽事物,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季如绘反正眼下也没其它事可做,所以也就不介意趁此了解了解盛莲女人的眼光究竟有没有问题。

    也难怪她会好奇,像她觉得长得很斯文俊逸的莲衡,在别人的眼中却不算是个美男子,都说他五官线条太刚毅(哪里有?),完全不符合温良恭雅的原则。既如此,就让她好好看看所谓的盛莲第一美男子是怎么一回事吧!

    希望不是个超级绝世娘娘腔!美不美倒还在其次,重点是别恶心就好。

    距离还有点远,还看不清楚,但季如绘发现这个男人的身影让她有一种很面熟的感觉可她非常确定自己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那么这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没道理啊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男人有熟悉感?

    太投入于自己的思绪里,让她忘了自己现在正处于有点危险的处境,而那名男人的妻子已经发现她的无礼,双眼瞬间冒出冲天怒火——

    “放肆!”颂莲王怒喝。这季如绘好大的胆子,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嫌,对一个有妇之夫直勾勾看着,简直该死!

    随着颂莲王的怒斥完,季如绘小腿肚突然被狠狠踹了下,整个人全无防备地跪跌在地。当她想抬起头时,却发现脖颈动弹不得,因为被一名武卫使劲压制住了。

    “你什么东西,好大胆子!来人,掌嘴!”莲膧口气严峻地下令。

    “得令!”

    武卫领命,揪起季如绘的脖子执行刑罚。武卫从腰间抽出巴掌大的掌板,没让人有心理准备的时间,立即“啪!”重重的一拍,季如绘完全没有躲开的机会,半边脸瞬间被剧痛打麻,而她顿时眼冒金星,觉得整颗脑袋像是被果汁机搅碎过,晕糊成一团

    由于整个颈子被抓攫得已经没办法呼吸,更别说开口吐出半个字了,她一点申诉的机会也没有,直到此刻季如绘才深深感受到这个摄政王在皇宫里可以横行到什么地步,以及,莲衡这个男帝当得有多么憋!

    虽然她本身的身分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得有如尘土一般,但重点并不在于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靠山——莲衡!打她这个人其实无所谓,但重点是,这样毫不顾忌地在皇宫里打骂皇帝的人,简直就是不把当今皇帝看在眼底!

    这颂莲王,委实也太过张狂了!

    当第二掌又即将拍打下来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请住手。”

    那声音不高不大,却有效地让武卫顿住,然后对颂莲王道——

    “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放过她吧。”

    “你身子刚好,别理会这种事。”莲膧语气也很轻,想了一下,道:“是本王欠思虑了,不该在你面前罚这贱奴。来人,带下去,再掌十嘴!”

    从这冷酷的语气上听来,连晕眩中的季如绘都知道那十嘴再打下去,命是还在,但容貌还全不全就不知道了。

    “王,这里是皇宫,请别——”周夜萧声音有些虚弱,但仍是努力说道,希望颂莲王有所节制。

    “别急着说话,瞧你都喘了。好,本王不处罚她的失礼”

    “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哎啊!季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会一脸的血?天啊!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得了?”远远的,白琳大呼小叫的声音就已传了过来,她天生特殊的洪亮嗓音,将这些话传得好远好远

    “白琳,住嘴!”莲膧皱眉瞪向白琳,怒斥。

    白琳已经跑过来,虽然气喘吁吁的,但还是能非常利落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内皇务大总管白琳,请颂莲王日安、请王君日安。”

    也不待莲膧说一句“免礼”、“平身”什么的,她已经迳自站起,跑到季如绘身边,看似随意地将两名挟制住季如绘的武卫推了下,就已将两人给推退了三四步——

    “季小姐?季小姐?你还好吧?天啊,这可怎么办才好?莲帝陛下方才还交代属下要好好跟着你,因为今日皇宫大宴,有许多王亲贵族进宫来,虽然大多数的贵人都知书达礼没错,但也总有一些仗势欺人的家伙啊!说要是你被不长眼的人将你欺负了去,那小的就得提头去向陛下谢罪啦!哇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您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就差那一口气了”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哭声哭调、哭天喊地起来。

    “够了!”颂莲王冷喝。“白琳,你少装疯卖傻!这个贱奴冒犯本王王君,依皇例,将她双眼剜出来都不算过,只是小小掌嘴,你又想生出什么是非?”

    正当白琳要回话时,就听见他们身后传来莲衡凝重的声音——

    “这里发生什么事?!”

    “参见陛下——”众人连忙行礼。

    “怎么了?”人群划开之后,莲衡便看到了委顿在地上的季如绘,更看到了她那张即使被披散的秀发盖住,仍然掩不了的血红左颊。

    心,剧烈的颤动。多年的训练让他轻易维持住脸上的平淡表情,但他袖子下的双手在抖,然后是身子也控制不了的抖动,一股子既冰冷又灼热的感觉从他胸口散发出去,在全身游走,既是冰,又是火到底是冷还是热,都还没来得及理清,到最后,也不必理清了,因为全都汇成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如绘”他的声音轻轻地,动作也轻轻的。当他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然是将她牢牢抱搂起来——他是看到周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惊骇之后,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这是不该的,失仪的,逾矩的,有失皇家体面的

    “如绘!”他不带情绪的目光淡然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没有一张被他记入心里。当他低下头时,才知道当一个人满心只想着某一张脸时,其他的,再也无法进入自己的心中,纵使看了,也是看不见。他只看见她,被他抱搂在怀中的她。

    “走,朕带你去找太医。”他低声喃喃,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为着,就是下一个明确的指令,让六神无主的躯体得以执行动作。

    “陛下!你这样成何体统?!”颂莲王挡在莲帝面前斥喝。不敢置信莲衡居然做出这样不可原谅的事!他堂堂一个盛莲尊贵的男子、全盛莲子民的表率,怎可做出如此失分寸的事?!包别说——还是一个男人抱起一个女人,这简直荒唐!太不像话了!

    莲衡没有看向被他向来敬重的莲膧,只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命令道:

    “走开。”

    “陛下!”莲膧脸色奇差,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莲帝如此对侍。

    “别挡住朕的路,走开!”声音仍是很低,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形势转为对峙。

    一个握有实权,且向来呼风唤雨的女人,是无法容许被人无礼命令的,即使那人是皇帝!

    她没有退,无论如何,不能退!

    那么,该退的是谁?皇帝吗?

    皇帝又岂能退?!

    再怎么的无实权无实势,身为一个皇帝,他的尊严,是即使以死亡为代价,也不容许被亵渎!

    于是,在众人屏息瞠目下,莲帝以肩膀顶开颂莲王,毫不费力地抱着一女人,大步离去。

    而这个消息,即使被在场的颂莲王、大司徒、小司徒、白琳大总管等人严令要求不许传扬出去,但还没到晚上,却也已经流传得宫里上下都知晓了!

    在这些窸窸窣窣的交流里,众人虽满足了对八卦消息的渴望,却也有着深深的恐惧。当软弱的莲帝不愿意再软弱,生平第一次与颂莲王对上时,那就表示

    要变天了。

    “呵”虚弱的笑声。

    “别笑,你的脸会痛。”

    “不妨的,我已经好多了,你这药很好。方才你对颂莲王那样在我的故乡,会说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想来,也真是荣幸了。”季如绘声音很轻,尽量在开口时,不要太扯到脸部肌肉。

    “药看来还是差些,还没消呢。”莲衡低低说着。“我已经叫人速传花神医进宫,她很快就到了。到时请她让你尽快消肿,不然如何出席宴会?”

    “啊,是了,得出席呢。你在我脸上敷了什么?好凉。”她小心伸手要摸脸,但被莲衡阻止。

    “别碰,药效正在走。”

    她的手被他抓着,然后也就不放了,她这才发现他向来温暖的掌心显得很凉,看着他道:

    “其实刚才你让白琳来了就可以,不必亲自过来的。与颂莲王这么早对峙,不是你本来的打算吧?”

    莲衡听到颂莲王三个字后,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我坏了你的事。”季如绘说了这句后,突然想了下,看他,问:“提早让你们的冲突浮上台面,其实也算不上坏事吧?”

    “确实算不上。”莲衡笑了笑:“即使不是这件事,在今晚,也终究要决裂。提早了,反倒好。那么今晚她便不能以轻松自在的神情,让飞扬国的求亲造成既定事实。百官都知道朕与她翻脸了,那么接下来,在宴会上被朕冷待,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了吧。”

    “所以说,计画得再周详的事,总也比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还是坏了。”

    “不谈这个了,既然你现在可以说话,那朕倒很想知道,为何你会与颂莲王遇上,还被她寻到了错处,借口罚你?”

    “我在找你,不幸遇到了她,又看了她的王君好几眼,她不高兴。”季如绘简单说道。

    莲衡闻言横了她一眼,声音变得有些怪怪的——

    “颂莲王君,很美吧?”

    “美不美我倒没怎么注意,但就是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非常奇怪,我很确定这辈子都没见过他,甚至从来没见过类似于他的人。”她也不理他近似于吃醋的口吻,毕竟没有什么好吃醋的。

    “你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莲衡,你能不能明确地回答我一件事?”她打断他的怪腔怪调,一切正事要紧。

    “什么?”莲衡被她严肃的神情一望,当下也把一些杂思抛开。

    “颂莲王府遇刺一事,主要的刺杀目标,是否就是颂莲王君?”

    “这是你的结论?”

    看他的表情,季如绘觉得自己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于是又问:

    “那么,是你想杀颂莲王君,还是你的另一个合伙人想杀?杀的原因是什么?”她怎么也想不透,杀了一个摄政王的夫君,到底能改变政局什么?

    在莲衡还在考虑要怎么回答她时,她又问道:

    “今晚,你是否还计画着杀人?”

    没有回答,直接无言了。

    绝世双生,盛莲覆始。

    金银相易,干倒坤移。

    花季起落,墨莲将开。

    这六句谶语,是皇室不传之秘,最初的来处已然不可考。没有以文字记载下来,代代都是由上一任盛莲帝王在退位或崩殂之前,口头传承给下一任帝王,于是又被称为“莲帝遗谶”谶语本身没有任何注疏,任凭每个帝王去理解这句古老谶词的意涵,并加以留意防范。

    有的帝王毫不在意,认为这不过是古老时代,出自某位巫师无所根据的占卜,随着时代改变,巫门一派已然式微,唯花氏一门独大,证明巫门的占卜基本上属于招摇撞骗、危言耸听,企图以乱言来争取皇室的重视,提升自家地位,但她们还是失败了。

    在一千多年前,每一任莲帝大抵还是相当关注这句话的,但随着国家的长治久安,千炫大陆一片太平,国与国之间或有较劲,却甚少真正兵戎相见,众莲帝们也就放下多余的操心。

    然而,就在五百年前,许多问题逐渐浮现,先不提人口的减少,与墨莲的数量逐渐增多,让人口结构为之失衡,光是皇室本身就产生大问题——每一任的莲帝寿命愈来愈短、子息愈来愈艰难,传到上一任莲帝时,居然就只有两位皇女,到了莲衡这一代,他是独子,而且还是墨莲。产下莲衡之后,莲帝与帝君便再无所出,并先后病笔。

    上一任莲帝在莲衡二十三岁那年病笔,莲帝将遗谶告诉他之后,撑着病弱的身体与他密谈了一天一夜,最后要求他在有生之年,完成一件事——做出选择!

    选择什么?

    季如绘静坐在莲衡身边,对舞台上精采的表演视而不见,即使此时表演的团体正是今晚的主秀——绿岛合唱团,目前已经唱到她点播的那三首歌,因为曲风委实怪异,四周本来边听歌边吃喝的贵人们,全都张口结舌看着台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别想了。他们唱出你点的歌,所以这个团的团主,正是你要找的故人?”莲衡应酬完了飞扬国长公主的敬酒,一番礼尚往来后,由着大司徒将贵客引到王公大臣那边敬酒,而那些人都被舞台上的怪异唱腔弄蒙,全都傻眼,终于让他得到些许私己时间。

    “是。”季如绘点头。

    “朕方才才知道,这人叫花灵,正是曾经大大得罪过颂莲王,被颂莲王满天下通缉中的人。也真是太胆,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宫来。”

    “不谈她了。莲衡,我问你,这十几年来,你对那六句,有何理解?”

    “没有办法印证的事物,有再多想象也没有用。有时候,只凭想象去做事,是危险的。”他的目光转到下首不远处,颂莲王所端坐的方向。

    自从下午两人在回廊那边有所冲突之后,晚宴一开场,纵使音乐悠扬、曲风欢乐、寒暄不绝,但每一张笑脸背后,都夹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焦点无不放在颂莲王的冷脸,以及莲帝不同于寻常的冷淡。开宴至今,已有一个时辰,两人仍然没有正面讲过话。

    莲衡看的不是颂莲王,而是她身边的周夜萧。而季如绘看的,却是大司徒富天虹。这个女人,向来被莲衡信任,因为富天虹是上任莲帝特意栽培起来辅佐莲衡的顾命大臣;可以说,富天虹甚至知道了许多也许连莲衡也不知道的事。毕竟在莲衡还没登基之前,富天虹已是前莲帝的心腹,在暗中为前莲帝做出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富天虹说:周家两兄弟必须死!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是前任莲帝的遗命!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她——”

    莲衡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知道她指的是谁。富天虹。

    “我不否认。”他淡笑。“她是一个可以为达到目标而牺牲一切的人。”

    季如绘望向他。问:“包括你?”

    “当然。”他在笑,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以前不会这么想,现在发现自己太托大了。朕这个皇帝,也许只是她的棋子,而不是她最坚定的信仰。”

    “她的信仰是什么?”

    “朕想了很久,最后的答案只有一个——盛莲。”

    “除了她,你找过其他人结盟没有?”

    “我想做的事,不会有盟友。”莲衡的目光扫了全场一眼。这些人,永远不可能支持他想做的事。颂莲王不会、国师以及她背后的花家长老们不会、其他王公贵族更不会,所有手握重权、社会地位崇高的人,都不会是他的盟友

    他们的低语,被稀稀落落的掌声打断,两人停止交谈,齐看向宴会中央的表演台。不同于前面唱着盛莲人耳熟能详的歌曲时那样的大受欢迎,得到如雷的掌声,当他们唱完三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的歌曲后,现场除了开头有几声客气的掌声外,接着寂静到了极点。

    也就是说,冷场了。

    负责主持的礼部司仪连忙上台要安排合唱团的人退场,好接着让热闹的杂耍团上来热一下场子。

    而台下,莲帝不理会众人侧目的眼光,拍了几下手后,站起身:

    “好曲、好词,所谓曲高和寡,正是如此。”

    “是吗?无法入耳的歌曲,就以曲高和寡称之?恕臣下难以同意。”颂莲王也站起身,淡淡地说道。

    其他大臣们猛烈的抽气声姑且忽略不论,就见大司徒已领着飞扬国长公主应酬一轮回来落坐,见到这样的阵仗,忙要圆场,走到两方对峙的中间,提高声音公开道:

    “为了欢庆吾皇登基十二年,当与诸君一醉,今日是我盛莲花月良宵,美酒则是飞扬国皇窖所藏美酒,如此好时光,切莫辜负,恭请吾皇举杯与臣下同乐!抱请飞扬国长公主举杯与诸君同乐——”说完,退开两步,让飞扬国长公主与莲衡并列在一起,招手让早已恭举美酒等待在旁的宫男鱼贯上前,一一为所有人添酒。

    飞扬国长公主先是对左侧的莲膧颔首举杯为敬后,才看向莲衡,道:

    “大好江山,若能与君共扶持,为君分忧,此乃在下之幸事。”

    莲衡一手持杯,一手将身后的季如绘给拉到身侧,温笑道:

    “寂寂江山,百年孤孑,公主金尊玉贵,朕岂能以孤孑相与?不如今日不醉无归,同欢共乐,方是盛莲应有的待客之道。”

    如果他婉拒的词令,还有人硬是不明白的话,那么他表现出来的姿态——将季如绘揽在身侧,这就很明显了吧?!

    飞扬国长公主脸色一滞,眼神锐利地刺向沉默的季如绘,丝毫不掩饰其中的鄙意,再开口时,语气已没有方才的好声气——

    “莲帝的意思是,终身不婚,只消有个玩意儿伴在身边打发时间即可,是吗?堂堂盛莲莲帝,竟以此轻贱自身身分,教世人知晓了,岂不——”

    “什么人!”

    突然,人群里暴出一声大吼,接着是一群武卫团团围住宴会中心点。

    此番突发的异动,让原本沉浸于欢乐之中的贵族高官们为之一惊,纷乱成一团,四周的音乐也随之戛止!

    季如绘很快要上前一步,挡在莲衡面前,但莲衡已早她一步将她护在身后。而武卫早已在莲衡的前后左右紧紧保护住。

    飞扬国长公主的随身死卫也迅速形成一道人墙,将她围拢。

    颂莲王立于周夜萧身前。

    花吉莳原本正在关注着躲在角落探头探脑的花灵,眼下的突发状况,让她不得不专注于对长老们的照顾,回头一看,才惊觉有雨名长老,不知为何竟已不在身边,四下寻找,才发现那两名长老竟悄悄接近颂莲王那边,不知企图为何然后,她的目光最后定在一脸凝重的大司徒脸上!

    富天虹的脸色很差,虽然离得有些远,但天生敏锐的感觉,让花吉莳可以感受到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怒气

    这么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为了什么竟再也控制不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着这样的好奇,让花吉莳将目光投向被武卫以刀尖指向的地方,而那地方,正散发着不寻常的光,那光

    碰!

    平空出现的光团,光团里平空出现了一抹人影,然后,掉落了下来,五体投地地掉落了下来。

    “哎唷!”那掉下来的人还敢哇哇大叫。

    老天爷

    花吉莳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踉跄两步,双手抱头,差点跌坐在地,从心底深处咬牙出三个字——

    “花、咏、静!”

    “咦,这是哪?怎么这么多刀?”跌得七荤八素、披头散发的花咏静一手抱头一手揉臀——因为这是她掉下来时跌疼的地方,搞不清楚地问着。

    “大胆刺客!抓起来——”

    “咦,那人长得好像花神医”警报似乎解除,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慢着——”颂莲王出声,一手格开武卫,大步走过来。

    她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变化又起。瞬间,四周的灯火全灭,在灯火灭掉的瞬间,四面八方传来暗器破空的声音,咻咻咻咻地,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随着此起彼落的惨叫声起,所有人在黑暗中哭叫不休、乱成一团——

    “夜萧!”颂莲王暴吼,却发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已然失去方向,找不到夜萧。而她的声音,也在冲天的哭叫声中被淹没!

    “快点灯,什么也看不见,灯呢?!”有人在吼。“如绘——”当所有皇卫第一时间以身为盾,将莲衡挤往安全的角落时,莲衡大叫。

    “我在这里。”季如绘一直没离开莲帝身旁,抓住他惊惶的手,虽然不知道暗器从什么地方飞来,但她仍试图保护他,见他身上的银丝龙袍在月色下隐隐有微光,忙将自己的黑色外袍脱下,将他披住。当她手搭上他肩窝时,突然感到手背一阵刺痛——

    “唔!”中标了!她极力忍住痛叫,只隐隐闷哼一声。

    “如绘?!”

    “没事,我撞到了一下。”她道。同时将他身形压低。“别起身,这个角落还算安全——唔!”话还没说完,后背突然被人撞到。

    “怎么了?”

    “有人撞到我身后,他好像受伤了。”季如绘转身要看人,就着昏暗的光芒,她依稀认出这人居然是颂莲王君!“是他!”

    “是谁?”

    “颂莲王君,他昏迷了。”她使力将周夜萧拖进角落较安全的地方。发现自己在他肩膀上触得一手浓稠的液体。是血,她知道。

    “是他!”莲衡的声音在黑夜里有一种肃杀气息。

    如果狙杀周夜萧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那么,成功或失败,就看莲衡怎么打算了。

    莲衡还没决定好怎么做,一道呼叫的声音便从他们左侧矮树丛里处传来,由于皇卫守在角落的入口处,谁也没防到被草丛掩住的地方,竟有人可以通过来!

    当两人听到窸窸窣窣声时,立即提高戒备,季如绘栘到莲衡身前——

    “到我后边去!”他喝斥。

    季如绘以行动证明在盛莲这个国家,女人才是出头的那一个。

    “格非,多亏你今天路线考查详实,瞧,谁会知道这个树丛里别有洞天!你跟在我身后要小心爬好,唔,好痛!这些树丛有刺,痛死人了,我流血了啦。”花灵哇哇呜叫。

    “花灵!”季如绘低声咬牙叫。

    “谁叫我?”花灵好讶异,正好已经爬到树丛的尽头,开口说话时,头也正好探出来。

    “是我,季如绘。”

    “什么?季如绘?!等等,格非,夜明珠给我一下,我确认一下人——”她七手八脚爬出来,探头向树丛里低叫。花灵没想到这块小角落能容人的位置已经不多,在转身时,突然脚下一绊,往后倒去!“哇啊!”“花灵,你!”季如绘首当其冲,没有防备地被花灵一撞,只能跟着往后倒去,为了不压到莲衡,她只能极力倒得偏一点,再也没有能力去管顾可能会压伤地上正昏迷着的周夜萧!

    当花灵压着季如绘,两人别无选择地一同倒向周夜萧时,从树丛里钻出来的李格非、待在季如绘身侧的莲衡都同时伸出手,要抓住他们心中挂念的人儿,结果四个人全跌成一团——

    轰!强烈的金光瞬间从他们身上一同发出,暴亮的光芒仿佛黑夜中升起的太阳,让人无法逼视,接着是一声冲天的爆炸声起,五人所在的地方被一股巨大的光圈包围住,在光圈之外形成一道龙卷风,飞沙走石,将周遭的草木什物都高高卷起,威力之大,数十尺内谁也不能近,只能被不断的逼退!

    颂莲王心急如焚地在人群里寻找失踪的周夜萧,但混乱的场面又容不得她甩手不管,只好吩咐亲卫努力去找到王君,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而她则开始组织所有禁军,很快地做出决策,将军队分成五部分——一部分的人维持秩序;一部分的人去清剿刺客:一部分救治伤员;一部分的人守在皇宫外城,不许任何人离去,若有可疑人物,一律先送进大牢;一部分的人保护皇帝与飞扬国长公主!

    “掌灯!”当她拿到下属点燃的火把时,方下命令,就见西北角隐蔽处暴出巨响,然后是让人张不开眼的强光闪起,而突来的心痛让她几乎站不住脚!

    于是,她便知道——夜萧在那边!

    当在场所有人还在哭号不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有几个人则相对冷静,分别往光圈的方向冲去——

    这时,富天虹脸色狰狞失控,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大吼命令:

    “射向那边!快!快!快!”

    然后,所有在天空中乱射的暗器,在一会之后全都转向!

    “你疯了!”花吉莳一直站在离富天虹不远的地方,所以非常清楚富天虹说了什么,而当她这么说时,一切也就明白了——这些刺客绝对与富天虹脱不了干系!她冲到失控的富天虹面前,一掌击向她的脖子!

    富天虹险险闪过,瞥见花吉莳腰间的宗主法剑,眼睛一亮!寻机一把抢过那把“花家法剑”得手后,便往那光团冲去。

    “我的剑!”花吉莳大惊失色,飞快追过去!

    太大意了!那剑上的法咒,可不是一般人禁得起的!若是被滥用,会遭致天大的灾难——

    混乱、混乱、无尽的混乱!

    光团、风暴、人力再也阻止不了的惊天力量,终于暴开!

    轰轰轰——

    一声又一声,在空气中造成看不见的剧烈波纹,将每一个试图接近的人、每一只投来的利器,都远远甩开!

    谁也不能接近,谁也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