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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啥辞退俺？”
“期末考试，小金考了末三名！我没办法呀！”
“考末三名就要辞退吗？这是哪里的法律？”
“学校的制度，对事不对人。”
“那别人考的咋样？”
“还好，没有末三名。”
“其他的民师有大专文凭吗？”
“没有，但他们都教的不错。”
“没有大专文凭为啥不辞退？”
“制度上没有规定，金石的教案每页就写五六个字，还看不清，教育组批评了多次。他不太适合当教师。”
“制度上为什么没有规定？俺咋不适合？俺也是国家培养的人才！大专生！”
“我没说小金不是国家培养的人才，他可以干点适合自己的工作。”
她依着门框站着，我坐在椅子上靠着。她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眯缝着眼睛回答。
金石是我校的代课教师。他在上学时，还是个优秀的学生。高中那年，他丢了父亲给他新买的自行车，母亲经常捣骂他，而他又是个性格内项的人，压力潜藏在心里，学习也厌倦了，高低不想上了。被父母硬推到学校，经过几年的复习，勉强考了个大专。如今是见人没有一句话，总自卑的低着头走路，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你和他搭话就会痴痴的笑。学生不听他的话，课又讲不清楚，字写的又潦草，考试成绩自然在后面。家长们说他有点神经病，不愿把孩子交给他，加之代课教师要逐年辞退，于是就轮到了他。他的父亲表示理解，他的母亲却不干了，天天来寻我。已交锋了八九次，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得恢复俺金石的名誉！”
“我又没有坏他的名誉，我怎么恢复？”
“俺金石找了个对象，听说这事就吹了，你得赔！”
“对象吹了又不是我让他吹的，我管不着。”
“就是你叫他吹的！连教课都不会，他还能干什么？不吹才怪呢！”
“不是任何人都能教课，不会教课的人多了，都没结婚吗？”
“你得对俺金石的名誉负责！你赔俺儿媳妇！要不我天天来寻你！”
“我只对孩子们负责，我这里不是婚介所，我上哪赔你个媳妇！”
“那不中，你得给我个交代！”
“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没法子！”
我真的受不了！我到那儿她跟到那儿，我上厕所，她在门外等。她也不大吵不大闹，就是唠叨。上级领导很支持我的工作，调公办教师来填充，可对于这样的情况，领导也束手无策，轻重都没有办法。我去找村干部协商，村长说：“我也没办法！她是有名的铁齿铜牙，膏药似的，粘上就甩不掉。你招谁不行，偏招惹她，谁也管不了她！”各路神仙都找了，最后还得靠自己。我真的发愁了，因为她我不愿到学校，见到她就想躲避。
学校的教师拦住她说：“你不能进来，这是教学重地。”她挺着腰竿子说：“我是这村的社员，这个学校有我的一份，我来是见校长的，不影响教学，凭什么？”径直走进我的办公室，依着门框站着。我说：“你坐吧！”
“俺不敢，你是校长，俺是百姓，不敢和你平起平坐。”
“有什么事？你说吧！”
“俺金石现在不好好吃饭，整天闷闷不乐，要是有个好歹找你算帐！”
“我说都开课这么长时间了，叫小金来是不可能的事，你别再来纠缠了！”
“我没有和你纠缠，俺金石要是想不开，寻了短儿，上了吊！我上哪找我儿子去！”
“小金出外打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说的也不错，你不让俺教学了吗！俺能在家歇着当仰脸憨！”
“打工挺好的！比在这里强！你应该高兴才是！”
“你要是还叫他来，我现在把他叫回来，你看啥样？”
“那是不可能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理解理解我吧！我也很为难！”
“那谁理解我呢？反正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说了一万次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行你可以到上级部门告我去！”
“我不告你，你们都一鼻孔出气！我上哪能告得赢！”
“我不想和你说了！”我起身走出来。“你不说不行，我就要和你说！”我前走，她后跟，在走廊走了一圈，又重新坐下，她还靠着门框。
“俺金石的命就在你手里纂着，媳妇不跟了，工作也没了，你说说你该不该管！”
“我倒是想管，我管的了吗？”
人还得吃饭，要不我就惨了。她回去做饭了。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地里也没有农活，学校成了她上班的地方。星期天在家，我还心有余悸，做梦都是她指着我脑门说，听不到声音，只有嘴不停的动。我变的性格急躁，动辄和家人发火。
“是你断送了俺金石的前程！你得给我个说法，要不俺们全家恨你一辈子！”
“他还年轻，前程远大，我想断送也断送不了！你别说你恨我，你就把我给喝喝了，我也没门！”
“俺金石本来可以参加上岗考试，然后当教师，你把俺的后路段了，你说你狠不狠！”
“他今年还可以参加，叫他好好复习复习，当个公办教师，可以到其他学校教啊！”
“不中了！你把他辞退后，他心凉了，现在叫他复习他也不干！你把他给害到底了！”
我不想再说了，闭着眼不说话。
“你的心好狠呀！你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你说话呀！恩！你哑巴了！你算把俺金石害苦了！俺教了三四年，别人没撵俺，最后叫你给俺撵跑了！你说呀！甭给我在这儿装死！”
“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你就快把我弄出精神病来！你真胡搅蛮缠！”
“你把我一家给弄坏了，我还叫你好过！你想的美！”
我头开始疼，后脑勺跳着疼。我真怕了她！难怪金石会变成那样！我感觉我已退到墙角，我的精神到了就要崩溃的边缘。我得想辙儿，我不能叫一个农村妇女给我引爆！我要反功！
“你得赔俺媳妇！赔俺前程！你还得给俺恢复名誉！要不我死给你看！”她又来了。我跳起来，指着她嚷道：“造成今天的结果全怨你！金石上高中时，丢了一辆新车子，你就整天的骂，嘟嘟噜噜，把他的自信给骂没了，你高兴了！不就一辆新车子吗？比你儿子还重要？你这个狠心的母亲！你是罪魁祸首！”她不说话了，呆呆的站着，像回忆起了什么。“我跟你没啥说！我跟你说不出啥！”她退步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我赢了！我被松绑了！可我的心里又悠悠的升起几多怜悯。
后来，又在村里见到她，她不敢面对我。我自由了，利用了她对儿子深深的内疚，还有那浓浓而博大的母爱。当儿子受伤害时，她不顾一切的跳出来，摆出誓不罢休的姿态。可是，由于她的无知，又给孩子平添了多少致命的伤害呢？可怜又可叹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