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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送儿子去山东建筑大学上学,在一处古式的茅屋里,偶然发现一架老纺车,展示在那里,不禁回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架老纺车以及有关纺车的一些回忆。
记忆里,只有童年时在老家见过它,那也是最后一次。社会上可能很多人不认识它,它的芳名,生平,只有辞海中才有简易的注释和说明。
转眼间已三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多年里,很少见到它的踪影,其实这并不意味着它已经从这个世界里消失,因为它在华夏文化的深海中,仍占有一个小小的位置,成为中国民间文物中有价值的物件。
试想,古老的中国,普天之下,一致历朝历代,祖祖辈辈的生活,都有它摇动旋转的影子和节奏鲜明的“嗡嗡”声,它的声音伴着青灯鸡鸣,和着风霜雨雪,穿越春夏秋冬,在古中国的土地上,从各个角落响起。
如今它虽然像历史的一页,被沉重地翻了过去,然而在深远的天空下,在芸芸众生的故事里,讲述着天地人生,悲喜交织的情怀。
“一根绳,架到城,城叫唤,一个黑鸡下了一个白鸡蛋”这是小时候母亲给我们猜的迷,谜底就是这纺车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无论是母亲手中线,还是我们身上的衣,不都是出自母亲的手?母亲不断地摇动着纺车,节奏温柔,熟练,永远地,世代地摇动着,变成了历史。就这样,历史重复着,轮回着,周而复始,便成了游子永久的回忆。
每当想起母亲,就想起少年时的夜晚,当我半夜醒来,睡眼朦胧地看见蚕豆灯下,母亲摇动纺车的背影,还是那样的熟练有规律,又是那样的机械木然,可惜的是,那只是铭刻在心的记忆。直到上了中学,才懂得母亲的含辛茹苦,拉吧着我们兄妹几人的艰辛。这种记忆,足以让我在一生中铭记在心。
母亲命苦,四岁时父母双亡,是奶奶抚养她长大,从小没进过一天学堂,没接受过一天诗书礼乐的熏陶,但母亲很识礼节,懂规矩,知情达理,让人敬畏。她心灵手巧,勤快好学,又舍得吃苦耐劳,从小跟奶奶学会了编草鞋,做针线,尤其是捻芯纺线,经她纺出的线粗细均匀,断头少,不起皱疙瘩,这样织出的布自然也细腻光滑,纹路顺直美观。平时料理日常家务,调理生活,孝敬老人,更是耐心细腻,一切亲近超越自我的方式与礼仪,深受庄里乡亲的称赞和夸奖。或许这就是对生活本身的一种虔敬,也是对她一生默默劳作的一种虔敬,更是传承了中国数千年勤劳朴实的民间风情的一种虔敬吧。
记得母亲纺线时的神态,及她那专注的眼神和庄重的姿态,是没有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她右手摇动着纺车,左手牵着棉芯,随着纺车的转动,白絮般的棉芯,被缓缓拉长、成线,复拉长成线,如此重复。她看着逐渐长大的线坯子,面容祥和,气质沉静,目光里充满着喜悦,幻想着她的线坯子,织成布,做成衣,把生活装扮成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于是,母亲笑了。
如今,母亲老了,母亲的纺车已在时代的潮水里淹没,可是它那节奏均匀,温柔宏亮的嗡嗡声,却穿越了千年积尘,乘着风,踏着雪,涉过水,步履稳重,传承至今,那是母亲的手摇动着纺车所发出的声音。
如今想来,那根一头牵在母亲手中,一头扯住纺车,却永远扯不完的棉线,如同人类历史的经经纬纬,那是母亲的目光织就。
母亲的纺车在我心中依然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