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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是那年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朋友君来家里玩。聊起大学的同学们时,我拿出了当年文学社的集体照。君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照片上的国问我:“还记得她吗?”
我回答:“当然记得,以前我们还通过信的。”
“我听说——”君顿了顿,小心地说:“她不在了!”
我大吃一惊,急忙问:“消息准确吗?是在什么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君说:“我也是听我们班一个同学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她性格那么温和,谁会无缘无故制造这种谣言。时间,大约是03年吧。只知道她有病,但谁也不知是什么病。好象从前在宿舍的时候,她就经常吃药。唉,真是好人不长命!”
突然间,我明白了那一年她的那个奇怪的电话。03年刚放暑假时,我接到她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我以为,那和以往一样,只是一次普通的联络。可聊着聊着,她的口气变了:“鸿飞,我想——跟你说——唉,该怎么说呢!”
我笑着问:“怎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听到她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在上大学的时候,我有幸结识了一些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给我带来了许多的快乐。我想向我所有的朋友说一声:谢谢你们!
我惊讶她为何忽然严肃起来,但依然笑着说:“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如此嘛!”
“可是,我知道,我是个很笨的人,只会给朋友们增加许多麻烦,让朋友们为我担心”
我越发诧异:“国,你怎么了?”
“我不想让朋友们因为我而不快乐。所以,请忘记我吧,忘记曾经有一个人,叫** 国!”这时,她已忍不住抽噎了。
我惶然不知所措:“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强忍着哽咽说:“不要问我那么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请你忘了这一切吧!祝你平安、快乐,再见!”
我急得对着电话大喊:“千万不要挂电话!喂、喂!呀、呀!”
电话中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原来,那个时候,她已预感到将要发生些什么。那么,她该是多么的留恋生命与阳光,多么的希望在最后的时刻里,能够拥有朋友们的关怀啊!可是她却硬要独自去承受这彻骨的孤独。我无法想象出当她对这话筒向朋友们诀别时,心中有着怎样的疼痛,但我猜得出,在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她定会无所顾忌地流泪。然后,久久地凝视着那部电话,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
那时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抗拒的事情。后来,因为种种无奈的巧合,我最终也没能和她联系上。我简单地认为,等一等吧,将来总会有机会的。却不料,在我觉得她有可能已参加工作的时候,得到了这样的噩耗!
假如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我能预料到这一切的话,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我要当面指责她:你这个小说读多了的书呆子!你确实为朋友增添了许多麻烦,因为你在最后的时刻里,想要拒绝朋友们的关怀,使他们只能在太晚了的时候,独自承受悔恨的折磨!我要告诉她:我们一直因为有你这样真诚的朋友而庆幸,我们会永远把你珍藏在记忆的最深处。我还要在最后的日子里细心照料她,总之,不会让她就这么孤独地离去。
可是,命运无法预知,生命亦不会重来!
我们是同校同一届,但并不同班,只因又同在文学社,才偶尔打些交道。再我因特殊原因即将离校的一个晚自习上,她突然冒冒失失地闯进班里找我,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就主要是信件往来。那时我还有些纳闷,为何她会如此直率地和我一个男生交往。现在我终于明白,她渴望友情,而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等待。
我找出以往的信件,再一次翻起记忆的浪花。她曾写到,之所以选择文学专业,主要是因为想要记录起父亲坎坷的一生。有时,她还会认真地挑出我的错别字。这让我微微惊异,我这才发觉,原来我也会写错别字的。她喜欢集邮,还教给我把信封浸在水里揭邮票的方法,让我把旧邮票再嘉在信中回寄给她。为此,我又准备了许多不同花色的邮票。可是现在,我又该把这些精致的邮票寄向何方呢?
那个元宵节过得及其失落,满城斑斓的烟火,也没能消解我些许的悲伤。我接受了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可是现在,我却宁愿相信关于灵魂的传说。我衷心地祝愿,在那美丽的天堂里,她能拥有更多的、真诚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