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蔡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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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丽江依然迷人神往。黄昏的太阳强烈耀眼。在阳光下能感觉到她的温柔、慵懒,有些迷离,有些感伤;只想着忘却烦忧却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走进丽江古城,眯缝着眼睛,让人迷失方向。

    古城的五花石路,凹凸不平,斑痕累累,留下几百年来人走马踏的足迹,也回响着每个过客的心跳声。古朴的四方街,曾有多少商队在这里云集,有多少马帮从这里走过,有多少旅人在这里顿足古城的水,穿城而过,水色清纯,明净灵动,是几百年来古城的灵魂所在;街街有河,户户流水,家家垂柳,有多少故事从这里淌过,有多少历史在这里沉淀仿佛诉说着她那远古绵长的动人传奇。

    屋檐下,深巷中,不时可以看到身着纳西族传统服装的纳西老人在悠闲地漫步。土坯墙,瓦屋顶,留着岁月的脚步,从过去走来,朝将来迈去

    这里到处洋溢着一片平和与宁静,很容易让人想到爱情的感觉——在四方街中,在石桥上,在酒吧里,在古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刻都可能上演新的遇见、新的故事、让人感受新的悲喜情愁

    天是那么的蓝,与人格外的接近,云朵漂浮在她的怀抱中,仿佛伸手可及。阳光的温度在脸上袅绕着,很暖和。心随风而飞,带着灵魂飞向心中的梦想天堂

    伫立在四方街中,闭上眼睛,张悦仿佛穿越时空,此时此刻但愿时间凝固

    是的,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岁月的过客,无法把握任何事情,包括自己的命运和曾经的诺言。张悦慢慢的张开眼睛,满眼的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就是现实,人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

    明天是圣诞节,美丽而古老的“依西芝”包容这个西方的节日,早早就演绎着她独特的中西文化融合的精彩。

    天,很快暗下来了。张悦俨然是一只“把”主人丢弃还流浪到异乡的猫。深深的躲藏在厚厚的棉衣里,寻找着一个落足点。

    夜色中的古城是红色的火龙,热闹熙攘的酒吧街到处挂着红色的纸灯笼,让人联想到“张灯结彩”这一词的由来。

    这里有的是大大小小各有特色的酒吧和餐馆,还有纳西族姑娘小伙子们的歌声和旅客们的笑声。

    张悦踏着五花石路沿着古朴的院落民居一直走向小巷的尽头,此时此地并没有醉生梦死,却有一份莫名的孤独感。

    小巷忽然开阔,来到一个小广场。穿过小广场是一条小桥,小桥的另一头是一间小酒吧。这就是“尽头”

    到了尽头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张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酒吧的小厅堂正围着一群人,里面传来藏民的热情而豪迈的歌声。几个藏族小伙子正在“载歌载舞”观众也在豪情欢呼,圣诞节的气氛很浓。张悦在想,既然来到此情此景为何要独自悲伤呢?

    张悦钻进人群中,也跟着鼓掌欢呼,可是,不到几分钟,表演结束了,人群散开了。还余兴未尽的张悦被一个热情的纳西族小姑娘领到楼上。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才的表演结束了吗?张悦还以为自己在梦游似的。

    结束了。

    哦?张悦眼睛睁得圆圆的。等一回还会有吗?

    对不起,因为今晚是平安夜所以才有表演,只表演一场。如果要看就得等明天再来了!

    真实生活中就是这样,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人在原地等你。

    说着,腼腆的小姑娘笑着递上餐牌和一张很精美的卡片。

    张悦接过卡片。上面写着:爱,在水一方;爱你的人,在水一方。祝您有个难忘而愉快的圣诞节!

    你们的名字就是在水一方?张悦问。

    是的。小姑娘笑了笑,仿佛看出这个远方的女客人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因为是圣诞节,所以我们特意给每一位客人送上我们纳西族自家酿的白酒和窑酒。接着就把酒摆到桌上。

    楼上的面积不大,摆放着十来张原木四方桌,每一桌都围着三五七人。他们有点在唱歌,有点在喝酒,有点在聊天,有点在静静的坐着,观察其他人的一举一动。张悦就是其中一个。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望向窗外,满眼是古城的迷人夜色,远处,一座高塔像卫士般矗立在高处,守护着古城千百年来的国泰民安。不远处,不时绽开烂漫烟火,平安夜里的丽江古城凝聚着另一番美丽。

    近处,小广场零星的聚了一些年青人,他们在放烟花,在跳舞,在唱歌,在打闹,在玩耍。也许他们跟张悦一样来自远方,但不同的是,他们带着一颗放开的心来,而她却是带着一个个疑问上路。

    快到凌晨了,朋友的祝福短信不断,唯独一个人没有,一个也许不再重要的人。

    这时候酒吧里的客人渐渐散去,还有几个零星的在喃喃私语。站在酒吧的门口,感觉着真正属于夜的宁静。四周很静,能听见风的叹息。远山如黛,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里,有一种难言的幽深。世界很大,而古城,却是莽莽穹苍里的唯一。

    回到旅店,前台的纳西姑娘正在收听深夜的电台节目。看见张悦,投来亲切的微笑。

    收音机正放着意大利歌剧之王帕瓦罗蒂的今夜无人入眠,让人想起那个充满人性而又离奇曲折的爱情故事——图兰朵——年轻的鞑靼王子卡拉夫深为图兰朵的美丽容颜所动心,决心冒死求婚并用他的勇敢和智慧以及火热的爱情征服了公主,最终两心相许圆满结合。而忠贞、纯洁、善良的女仆柳儿虽已暗恋着卡拉夫,却无天缘,最后竟为搭救自己热爱的王子而徇情自尽。

    在婉然扉恻的歌声里,牵动着张悦的每一根神经,感染着她的每一个细胞。一种无可药救的宿命感。不可捉摸的命运轨迹。还以为可以控制一切,却什么都是虚无的。杂碎的生活场景,因为漫不经心而丢弃。一个曾以生命的名意对她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如今却人面桃花,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拥抱的温度,婚姻的承诺,家庭的责任真能用一张纸一个签名去监督和完成吗?

    “世上最难走的——莫过于情路。生命里,总有一些人来去无踪。有的人,注定只能陪你走过生命里的一段。当年岁渐长,红尘染了白衫,花开成海,岁月静好。淡淡复淡淡,浅浅又浅浅爱,已不再被想起。偶尔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纪念日,青藤缠树般悄悄爬上来,牵扯你最敏感的神经,一把尖锐的小钻子,敲着日渐荒芜的心,一下一下的,都是锥心彻骨,痛得流下了眼泪所以,我们总把两个携手走进婚姻的男女,说成是最有缘分的人。”

    远离生活的城市,远离家人和朋友,甚至远离自己。以为远远的离开,就会忘却。却发现走得越远,就会越思念。

    今夜让张悦无法入眠。

    第二天早晨张悦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

    爷爷去世,在全城欢欣的节日中离开了。张悦跌坐在床上,早晨的古城在强烈的阳光下变得格外耀眼,一般疼痛从张悦的心里扩张,直达眼睛,好痛,哗哗的泪水像缺堤的河流涌动而出。泪是热的,心是痛的,亲人的离开是真实的。长这么大,张悦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原来舍不得又不得不放手的痛是如此的彻骨。

    中午,张悦已飞回家里。

    家里很安静,爷爷安详的躺在客厅中,一身军装,军帽子放在身旁,微暗的烛光在红色的五角星中闪烁着、跳动着,这就是爷爷付诸一生的光荣。张悦还以为,爷爷会一直活下去的,就算这几年里他的行动不便,跟外人言语不通,但是她知道,爷爷过得比健康时更快乐,因为,他完全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和爱,好像要把过去多年来的不幸都在这几年内补回来一样。也许,他还有一些遗憾,就是在临终时不能跟奶奶道别,说上感谢的话。

    一个一起经历战争,经历动乱,经历贫困,也经历甘甜的人;同度风雨,相依相伴一生的人要离去了,不留一句话就离去了,在剩下的日子里只得一个人孤独的渡过,这一份情感怎么割断?这一份孤单又怎么驱走?

    此时的奶奶静静的守候着爷爷,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或许,她正在努力的隐藏着内心的伤痛,又或许,大悲之后就是平静。

    在爷爷被抬出屋子之前,奶奶特意的换了一套新衣服。爷爷出门口的时候,奶奶没有跟上,她紧张又不舍的走到厨房的窗口前,踮起脚尖往外看,仿佛看着爷爷入棺离开才放心,但又怕被爷爷发现她的不舍而不肯好好的上路。也许,她当时复杂的心情别人是无法理解和感受的。

    张悦深深的看在眼里,又被深深的触动。能相随一辈子的人就一定是那个信誓旦旦的人吗?爷爷不善言语,却以一生的行动来证明对奶奶的爱和对家庭的负责。这又说明什么呢?现代男女顺口而出的山盟海誓又算得了什么呢?

    生命如此短暂脆弱,未来虚无飘渺,生命的事冥冥有注定。注定要失去的,我们无能为力。在眼前的日子里,人更要尽能力去爱他爱的和爱他的人。

    “爱由一个笑容开始,用一个吻来成长,用一滴眼泪来结束。当你出生时,你一个人在哭,而所有的人在旁的人在笑,因此请活出你的生命。当你死的时候,围绕你的人在哭,而你便是唯一一个在笑。”

    去世的人,他生前所有的好与坏,都将会被世人一一遗忘和原谅。留下给世人的是学会怎样连仍然在世,曾经相爱,曾经承诺又相互伤害过的人,统统忘却。

    原谅过去,才能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张悦重新收拾行曩,释然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带上要忘记过去的勇气和再次投入下段爱情的胆量,走在阳光里。

    爱,在水一方。爱你的人,在水一方。

    相信,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