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简单朋友

传说中的阴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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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成册的竹简木牍多是散状或单片的。于是,便有了“简单”这个词。随便从哪个博物馆借一支竹简往地上一扔,那里会有千年或数千年前的言行在生动,会有那时的日月在辉氲。作为文字载体的竹简木牍,因为纸的出现,被掩埋在了历史的最深处。

    如今,好象只能在庙宇仙台里还可以看见“简单”可那种卜卦算术的“简单”充其量只能称为签。很多人不信“命签”这一套,因而也就无缘接触这个事物。今天的人,除了考古和博物的需要,大家都绝对地远离了“简单”

    早年在慈溪的大山里,见过生产“签”的工匠。他们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手艺人,也不需要顽强的制造工具。锯子刨子镊子锥子雕刀一堆毫无科技含量外观也不甚美观的物器凌乱地摊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案几上。

    只有他们身旁的那炉火还在象征着生机。有一些铁件架在炉火上。我们今天在寺庙中能抽到的签很少是真正刻写的,多半是火烫的。就如同我当年看见的那样。今天,火已经不是天物般的奢侈品了。但在古代,特别是远古,它们是。所以,我们今天从出土的“简单”上看不到火烫的文字,就是这个原因。或许那时的历史也很简单并没有浩瀚的需要记录的内容。

    网络时代突如其来地说来就来了。我不相信现在有人会在竹简木牍上刻写自己的“博克”哪怕是生命尽头的那张遗书,那样的一次生命里最有价值的书写,也没有人会想到用雕刻的形式去完成。人们已经更加习惯在无底的死暗死暗的网络黑洞中埋藏自己的温度。

    今天有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看我。一晃四年的光阴飞快地就过去了。我们因陈小健而相识。小健也死去四年了。那个未成大气的摇滚青年,从洛阳到北京,再终了上海。我知道,他还在飘荡。他是我认识的唯一刻写过文字的朋友。刻写在吉他的背面:生如弦,独自成长。

    据同学们说,在她们看见这行文字后,曾经建议小健的家人把它雕刻在他的墓碑上,然而可惜的是,她们得到的答复是:按小健家乡的风俗,没有成婚的人是不配有一丘佩带墓碑的坟冢的。

    几年前,我和他在一个病房时,他肌肉畏缩的已经拿不起汤勺。他刻下这行小字是在什么时候呢?不得而知。小健死后收留这把吉他的女生,如今也要回宁波工作了。她说,这四年这把吉他一直放在她们寝室的床底下,也从来没有注意吉他的背面有这样的文字。这次整理行李时才看见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们不相信小健后来又从一个未知的地界上回来看过她们。

    他,就是一个“简单”的朋友,一个给予快乐和怀想的朋友。他一点也不复杂,就如同吉他的构造。那些已经断了琴弦,和鸣不了人间的风声雨声,却常常能在心底泛起涟漪。同学们玩笑到,她们至今还记得陈老师的手机号码。这个他在人间最后的一行曾经可以凝听的数字让她们伤感。我说,那就是你们“心灵上的简单”

    有机会去洛阳,我想我会在暮色苍茫的时候去一个乡村的山脚边去看看他。我深知,洛阳是历史上最早诞生“简单”的地方之一。我要去把心怀上的那些繁缛杂念,用一次悼念终结掉。哪怕最后无法实现。

    收留吉他的女生们说要把它给我保存,我对她们说还是你们把它带走吧。它曾经让你们对音乐有过无限的向往,甚至你们其中的一个或几个还对那个曾经也是风华正茂的小健老师有过暗恋啊。你们的拳拳小心上有过弦丝震荡的痕迹,我没有,所以我不配收藏。

    她们走了,看着她们的背影,我想,以后,以后的以后里,还有什么原由会让我想起我的那个叫陈小健的“简单”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