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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99年，错投的信件
她们飘过，闪着光。
1999年秋天的孙旗屯
风，把高处的阳光泼下来。
她们闪着光，炫目的城市气象
打开我内心自卑的盒子。
这是1999年，一列火车
停靠在象牙色的秋天，吐出一些
又吞下一些，就开走了。
我只看到高大的梧桐脱下叶子
又脱下些叶子。而我只是一封错投的信件
迟早要回到出发的地方。
2）形容词
操场长满蒿草
暑期里发生的野物，自由跳荡的
动词，反复出没于同一个句子：
我的大学——它曾有神圣耀眼的光泽
以我现有的修辞，无法为之
寻觅一个可以遮羞的形容词。
我只看到高而远的秋天若有若无地飘落下来
篮球架瘦成一排抽象的骨头，把阳光
分割成不规则的形状。
宿舍的窗口，正对着漫山的高粱
一辆空空的牛车驶过，载满沮丧。
3）寄生虫与解剖学
你必须知道，寄生虫
有意想不到的形状：树叶、面条、螺丝钉
盘曲的树根、甲片连接的车厢；猪和狗
肩胛骨大有不同；牛头马面靠边站
涂了绿漆的眼窝；飞快的骨头
奔跑在高高的标本架上。
你必须知道，杀一只羊
只需要几秒钟——你只消
把导管插进它的颈动脉沟，让它流出夕阳
和青草。它将作为生动的教材
被无数双眼睛层层解剖，从现象的皮层
到本质的血管、具体而微的神经。
对于兔子，木锤轻轻敲在后脑
它的眼珠，就会变成灰白的玻璃球。
——“你不能拿起刀子，就不能
成为合格的学生。”直到今天
我还是觉得，刀子，太沉。
4）无须否认
我无须否认那个冬天
头天晚上开始的雪，十年之后
还没有停。
操场上的舞会，挪到餐厅里继续举行
农系骄傲的花瓶，被高大的篮球队员抱着。
guitar、老唱机、周璇的金嗓子、扩音器、大功率
的嗓门：“啤酒，再来一瓶！”
舞步旋转。泪花旋转。旋转。
我无须否认那个冬天
穿军大衣的鼓手，他唱的那首歌
直到今天，还没唱完。
他把翅膀用力托举向天空“每当我
想往高处飞翔，总感觉太多的重量。”
大雪纷飞，听众一个个鸟儿般飞走。
有人耐心地把雪拍在墙上，黑暗中
显现出一个闪光的“love”
大雪铺满天空。
他们牵手，隔着手套交换体温。
“大街上不能手拉手！”
谁说不能？
纵然是从未拥有真理的我们，也无须否认。
200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