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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柚的保母出国后,两人讲好他白天上班前先将柚柚送到店里交给她照顾,下班前他会再来接女儿,尽可能的不造成她太多的麻烦。
但是理想归理想,与现实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他的工作难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有时负责的案子多一点,那段时间会非常忙碌,要兼顾到完全不影响她原本的生活步调是不可能的。
杨幼秦也知道这一点,他分身乏术时,她晚上店休之后会送柚柚回家,然后陪伴到他回来,才会离去。
有时店里公休日,他会将小孩送到她住处,她就算与人有约也会带着柚柚,两人吃饭逛街、去哪里都在一起,形影不离。
余观止后来比照原先给吴阿姨的薪酬又多添了点数目给她,她也没推托什么,很干脆地收下。
他也没那么天真,认为这样真的就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家境优渥的杨家千金女哪差这一点小钱,她是心疼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从认识她时,她就是这副软心肠了,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给薪酬与欠人情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互补关系,只是让自己良心稍稍过意得去而已。
他们之间的话题,除了柚柚外,再也没有其他。她会告诉他一些柚柚的心情,提醒他该留意什么,那种属于小女孩的幽微心事,她不说他还真无从察觉。
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半点不差——就算是三岁的小女生。
他从很多细微处发现,柚柚真的不太一样了,改变并不明显,就是一天一点点,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的小细节。
例如,她会主动跟他分享一些小女孩的心事了,以前几乎不太会说这些,要是追问她还会闹别扭。
她的笑容愈来愈多,也愈来愈甜。
她的话变多了,也比较勇于表达自己,个性活泼了些。
以前,是个文静贴心又乖巧的女儿,如今,是懂得赖在他身上撒娇、伶俐纯真的爱娇小女儿。
这些,都是他乐观其成的,他没能做到的事,幼秦办到了,柚柚很信赖她,才能被她这样一步步诱导。
他对她,有着说不出的感谢,可是话到了嘴边,总是无从说起,最后只能用逐月增加的薪酬来表达一点心意。
对此,她从没第二句话,反正他给了她就收,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她总是一转手便将那些钱花在柚柚身上,从没手软过。
到后来,他连帮女儿买件衣服的机会都没有,吃喝玩乐这种事她们都混在一起,买得很顺手,而且女儿超喜欢她挑的衣服和小配件,那种小女生的玩意儿,不能怪他没概念兼审美观。
女儿现在都“幼幼阿姨”长、“幼幼阿姨”短的,简直把她的话奉为圭臬。
这样的生活模式约莫过了一年,他们讨论过后,觉得可以让柚柚去上幼儿园,慢慢开拓她的生活圈,学习人际关系的互动与沟通。
刚开始先上半天课,看看情况如何,下了课后依然到她这里来。
因为没有改变太多,大部分还是自己所熟悉的生活环境,柚柚并没有太排斥,已经习惯了跟幼秦说心事,会主动跟她分享每天所发生的大小事,让她可以掌握到孩子的情绪、学习能力、以及适应情形。
这一天,他忙完要去接柚柚,拨电话过去,她说她在杨家祖屋,今天店休,早上和柚柚去逛街,晚上跟家人约好一起吃饭。
“那——我现在过去,方便吗?”
“方便啊,哪有什么不方便?我们每次菜都准备很多,吃不完的。”她本能回道。
不是餐点够不够吃的问题,而是那是家庭聚会。
他本想,时间还早,他现在赶去把女儿接回来,还可以让她和家人好好吃顿饭,便驱车前往了。
到的时候,杨幼秦在厨房忙,来开门的是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杨仲齐。
“您好,我来接柚柚。”
杨仲齐似笑非笑地瞥他。“哪个“1ㄡˋ1ㄡˋ”?”
他神色一赧。“我女儿,余心柚。”
“喔。”对方也没多说什么,侧身示意他进屋。“那两只在厨房玩疯了,离晚饭时间可能还要再等等。”
他不是来吃饭的。
甫踏进大厅,便听见厨房那头传来的笑声。
“这样,抓一点皱折,然后压下去,柚柚好棒。”
“哈哈,大舅舅包得好丑喔!”
“大堂哥,你被耻笑了,人家柚柚都包得比你好看。”
“你管我!我这是馄饨!”
探头往厨房看,圆桌旁还坐着杨伯韩和他的妻子,与幼秦、柚柚一起在包水饺呃,或馄饨?
看了一下盘中的成品,两个女人包得漂漂亮亮直追小吃店水平,另外那一大一小完全是来乱的,包得歪七扭八、残破不堪。
但幼秦还是如往常那般,适时给予鼓励,水饺明明就包得忽大忽小,有的还破皮、没压牢封口,下锅铁定不是过熟就是不熟、再不就是散成一团。她不着痕迹在帮忙收尾,然后不吝夸奖孩子。
他知道这是在建立孩子的自信心,什么都放手让她去做,觉得自己有帮到忙的柚柚就会很快乐,由这当中自然给予“没有你我该怎么办”的讯息,让柚柚感觉自己很重要,无形中消弭心中的不安全感。
女儿一仰头发现了他,带着笑快步跑来。“把拔,你看,这是大舅舅做的,这是我做的。”
他低头看了眼左、右掌心的成品,拇指顺手揩去女儿嫩颊上的面粉,然后才意识到称谓问题。“大舅舅?”
“对呀。”柚柚回头,看了看圆桌上那个笨手笨脚的男人。
余观止微微蹙眉。
如果他的伦理概念没错乱,舅舅应该是母亲的兄弟吧?柚柚其实可以喊“叔伯”这类惯用的通俗称谓,喊舅舅似乎不太妥当。
纠正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场合不对,改口道:“去洗手手,把拔带——”
话没说完,一直静立身后的杨仲齐,不疾不徐打断话尾。“留下来吃饭。”
那是不容拒绝的肯定句,并非询问。
强势态度下,余观止只得硬着头皮允下。“那就打扰了。”
“你打扰到的不是我。”
“”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对方话中有话,而且,不甚友善?是他多心了吗?
杨家每一个成员态度都很亲切,开饭前,杨家四房的长子回来了,而且带了同事来。
他记得幼秦说过,杨季楚在大学任教,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感觉——就是气质出众、满腹文采的那种优雅贵公子。
那个朋友——他感觉这人一出现,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怪异。
一开始,他还没弄懂怎么回事,直到开饭前,他带女儿去浴室洗手,不经意在外头听到杨伯韩与杨季楚的对话。
“你搞什么鬼?余观止在这里,你带柯先生来,场子很尴尬。”
“我哪知道他也在?又没人跟我说。”杨季楚回得好无辜。“何况,余观止也没表示什么,一直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幼秦不年轻了,能这样虚耗青春下去吗?致谦那么喜欢她,给彼此一个机会,让她分神看看别人,多一点选择没什么不好。”
“最好是这样,要是幼秦翻脸,你自己负责安抚她。”
“你看她有不高兴的样子吗?”
“是没有。”
原来,所谓的“过来拿点教学数据,顺道留下来吃晚饭”只是幌子吗?真正的用意,是变相的相亲宴。
柚柚在底下扯了扯他袖口,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带着女儿悄然退开。
知道这顿饭背后的性质后,他确实待得极不自在,一顿饭吃下来食不知味,只想快快结束,找借口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