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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我仰起小脸,一本正经的问道:妈妈,我和齐木是不是前世的冤家。
妈妈当然很诧异,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并喊来了在厨房里洗菜的爸爸一起众乐乐。对于他们的大惊小怪我寻思了很久“玩具是他的新潮,文具是他的漂亮,爸爸是他的慈蔼,就连月亮,也似乎是他家窗口的园,不是前世的冤家是什么?”
那一年,我六岁,和常用的汉字还没照全过面,那个高级词汇是我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妈妈和齐木的爸爸一合计,我和齐木就给发配到了诗词班,整天摇头晃脑的背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之类的古句。齐木玩他电子游戏机的时间就这样给剥夺了,就抱怨说都是我的不是,我还了他一白眼儿。那时候我很瘦,齐木就用从课堂上学来的“人比黄花瘦”来取笑我,尽管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黄花长什么样儿,比黄花瘦是多瘦,但毫不影响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哇哇大哭,齐木一转身,手里就多了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喏,鼻涕虫,不哭就给你吃。
许多年后我才知道,给比作人比黄花瘦是一件多么诗意的事,年少的我却那么的引以为耻。
考上高中的那年,齐爸爸开车送我们去学校。报道完后齐爸爸请我们吃饭,齐爸爸给我碗里夹了一块排骨,然后对我说:以后齐木学习不用功,你告诉我,我揍他。齐木一口刚喝进去的饮料就喷了出来,说老爸你不能这么整我,然后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送齐爸爸,傍晚红红的余晖晕染上了街道的每一座房子、每一棵树,像极了安徒生的童话。
路过公园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在爬双杠,说姐姐你抱我上去好不好。我二话没说就要抱他,齐木却挡在了我得面前,把那个小男孩抱起来转了个圈,然后把他放了上去。那时候我才发现有些东西跟之前不一样了,齐木已经高出了我半头,凸起的喉结下已经长出了好看的锁骨。爸爸妈妈年龄的增长,叫慢慢变老,我们年龄的增长,叫慢慢长大。我愣愣的盯着齐木,似有所悟。
我过了重点线,给分在了二班。齐木刚超出录取线,却分到了一班。齐木问我厉害吧,我立刻反驳是齐爸爸厉害才对,齐木就哈哈大笑拉着我去饭堂吃饭,却碰到了一个瘦瘦的男生,齐木说悦悦我给你介绍这是叶城,叶城就说话了,嗨,你好。我立刻十分恬静的答了一句你好,我叫李悦。齐木不屑的嘲弄我道:鼻涕虫你装什么淑女啊。我一下子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齐木你敢惹我,我可是你爸的钦差大臣,小心我回去参你一本。齐木和叶城就都笑了,我看到了叶城一口洁白的牙齿。
其实齐木不知道,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叶城,齐木和我家是邻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已经见过叶城两次,当然,是叶城去找齐木的时候我趴在阳台上偷偷看到的,叶城也不知道。这次正式的邂逅,我心底似乎盈益着一百个暗香浮动的花园。
不久我生了一场病,妈妈很是心疼,就坚持把没有营养的学校饭堂当成了祸根,带我去了学校外边的一个小吃城,见了一个叔叔,从此我每天就都去那里吃饭,那一天我正在享受一碗麻辣粉,齐木和叶城就雨后春笋般的冒出在我的眼前。从此我们三个就不再光顾学校的生意,把小吃城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免费,他俩自理。叔叔也因为我给他带来了俩长期饭客而暗地里关照我,总是偷偷的给我碗里埋个鸡蛋之类的。
高中的重头戏永远都是成绩,我在物理化学方面却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白痴天赋。做不出理化题的时候我就在a4纸上构思一个又一个浪漫的传奇,然后不满意的时候撕掉,撕纸的声音很好听,苍白,刺耳。每一个大考过后,齐木和叶城的成绩就如同一个三级跳,我却始终在三百名左右踽踽独行。晚自习的时候齐木就会来我们教室,然后用一包瓜子或者一袋话梅贿赂走我的同桌,再一道道的给我讲题。有时候讲了四五遍我还是云里雾里,齐木就摆出一副杀人样。我干脆把卷子扔掉,宣告我不做这题了,齐木再哄也不做。齐木就只好陪我出去玩,玩够了再回来。
齐木有事的时候就会派叶城来。他从不给我讲题,而是把卷子直接扔给我让我抄,或者索性直接捉刀代笔。他在我旁边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的紧张,连提笔都会不自主的发颤,感觉自己笨拙的跟个丑小鸭似的,然后我就联想起安徒生笔下的丑小鸭如何扬起脖颈化作美丽的白天鹅,再联想到小美人鱼是如何融化在虚无的泡沫里。叶城用笔杆子重重的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神游四海呢你?
有一天齐木发现我卷子上有叶城的笔迹,就跑去找叶城,叶城毫不犹豫的承认了。齐木一拳就给了过去,说你他妈这是帮她吗?叶城躲过,才慢悠悠的说道:她文科那么好,又何必跟这些破题较劲?
我一直私下里以为叶城这个名字颇有些顾城的感觉,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叶城并不帅气,也及不上齐木对我的百般顺从,但我却固执的把它归集成了忧郁的浪漫主义细胞。叶城大多数时候是比较冷漠的,他从不陪我逃课去吃冰激凌,从不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哄我开心“该死的叶城”我在笔记本里如是写道。
高三的时候终于分了科,第一次月考,由于没有了理化的折磨,我直接大跨步的迈向了文科第一的宝座。妈妈特别高兴,奖励了我一条很淑女的裙子。那时候学校里已经到处翻飞红色的落叶,我就对妈妈说秋天已经来了,冬天还会远吗?这条裙子又能穿的了几天呢?妈妈说:美丽不在于时间的长短。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这句话特诗意特哲理。
贰
国庆节终于到了,学校破天荒的给了两天假期,我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却给冲进来的齐木一把拉起,说叶城在他家等着我呢,我立刻进了里屋去换衣服,穿上了那件很淑女的裙子,再把长发披了下来,对着镜子不停的照,直到自己也觉得自己顾盼生姿巧笑嫣然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才慢悠悠的走出客厅,看着瞪目结舌的齐木,我拉着裙角转了个圈圈,再打了个响指说出发,齐木这才反应过来,连呼李家有女初长成。
我们站在那个城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决定要去哪里。齐木说去蹦迪,给我一口否决。叶城说去市图书馆,又给我和齐木一致鄙弃。于是他们就把优先决定权给了我。我不急不缓的说道:“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然后眼看他们就要陪我逛街的时候又来了一票他们的哥们,推推搡搡的一群人就进了网吧。齐木在帮我买了好几次枪连自己也金钱不足的时候索性也撇下了我不管,和他们在cs里边激烈拼杀去了,我只好无聊至极的把电脑当成电视用。
出了网吧后我撅着嘴巴满腔怒气,在街口和那帮子男生分了手,他俩居然忍气吞声的提出要陪我逛街。直到晚上八点才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又随着大流去广场看烟花。
那是我们高中时代最最辉煌的最后一个记忆。天空上光芒四射熠熠生辉五彩斑斓火树银花,我又蹦又跳的拼命叫喊。齐木和叶城都说我疯了。事实上我并不喜欢这种太过喧嚣铅华的盛放,只是有他们的陪伴我是那么的开心到了极点。许多年后当我回忆往事的时候,我越来越明白,并不是每一个女生在她们的十七岁都能有我这样幸福的回忆。
高考就那么结束了,我填饱了一所心仪已久的文科大学。那天校园里都在忙碌着那一张单薄的却能决定未来的志愿表,也并没有多少分离的萧条气氛。齐木找到我的时候大声抱怨我怎么不接电话,我掏出手里一看果然有十几个他的未接来电。不由分说齐木就抢走了我手里的志愿表,除了空开专业之外所有学校照抄。我傻的已经忘记了夺下他手里的中性笔,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这一疯狂的举动,直到他抄完之后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开之后,我的泪腺才按耐不住决堤而出。
如同一个流浪儿一样,我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游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河堤之上,看着空空的芦苇发呆,开始天很热,后来就下起了暴雨,打在我脸上硬生生的疼,我的裙子全部湿透了,狂风呼啸着刮过,一旁的一棵大树吃力的弯成了弓字型,啪的一声折断了。河水滚滚的变成了浑浊的黄色,一个又一个的响雷炸的我头皮发麻。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似乎就要毁灭的世界,突然背上一阵温暖,然后就有人拉着我的手向一旁跑去,最后躲在了一个电话亭里边。我才发现叶城的嘴唇也已经冻得发青,我就那么缩在他的怀里,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的芦苇。鼻息里传来的温馨忽然幸福的让我不知所措。
雨停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叶城送我回家。我看到他眼里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到了巷子里的时候他让我乖乖的回去睡个好觉。转身的时候我忽然鼓起勇气说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拥抱,他的眼睛似乎闪了一下,在我的额头轻轻地一吻,我就那么晕乎乎的回到了家,居然忘了问他那个吻究竟代表什么。
就那样,我和齐木一起去了那个南方的城市,再一次进了同一个校园。叶城却去了千里之外的古城西安,和我隔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我想我就那样成了齐木的女朋友,心底却回旋着挥之不去的悲哀和落寞。
大学之初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我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写那些高中没能写完的故事,而叶城的名字或者拆开或者谐音都成了我那些小说里的主人公。忽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则新闻,说金老在大刀阔斧的修改着他的小说,我就想起高中时代那个小吃城来,纵横我们整个三年饭桌上的话题几乎都是金老的小说,我会背给他们金老笔下那些浪漫侠气的句子,我最喜欢的是那句琴音朗朗闻雁落,剑气沉沉作龙吟。齐木则最喜欢燕云十八飞骑,奔腾如虎烽烟举。我会把每一本武林秘籍每一把宝刀宝剑的出处说给他们听。叶城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有一天齐木嘲笑那个庄聚贤的时候他才说话了“其实,庄聚贤、铁丑或者游坦之的三张面孔都没犯过什么大错,一直痴于阿紫,只是他不是主角,他的一生,就错在了武侠两个字上”
叶城的那句错在了武侠上让我刻骨铭心了好久好久。就那样,我每天在宿舍一点一滴的回忆着高中的每一个细节,略微酸楚些许落寞。齐木的电话我一概不接,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直到后来齐木找来了好几百号人手捧玫瑰在楼上大喊我爱你的时候,我才给整个宿舍楼的女生一起轰下了楼。
我小心翼翼的捍卫着我心底最后一处固执,不让齐木牵我的手,不让齐木吻我。其实齐木在大学里已经是一个风云人物,最佳辩手优秀党员之类的称呼让他成为了很多女生眼里的太阳神阿波罗,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我那出固执的正确与否来了。
那天在学校的百竹林里我终于鼓起勇气,说齐木我并不喜欢你。让我诧异的是齐木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喜欢叶城。当我不知道如何继续下文的时候齐木又说了,但在你心底,我至少排到第二,谁能保证哪一天我不会排到第一呢?
那个瞬间我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句子来:三万年或者三万光年,同浩瀚的宇宙相比,也不过是一瞬。也许我心底对他有一丝丝愧疚吧,后来我待他无比温柔。但是,我的心底却如同困兽之斗似的,始终与风月无关。
叁
这时候,一个叫沈筱筱的女孩子出现了。
沈筱筱,历史系系花,广播台播音主持兼话剧团负责人。巧笑嫣然明艳高挑。属于绝大多数男生梦中情人的类型。当时她大二,我和齐木大一。齐木在校十佳歌手大赛上脱颖而出,给沈筱筱纳入话剧团门下,成为重点培养对象。学校里开始盛传沈筱筱与齐木的绯闻,明星人物大多数都会如此吧。奇怪的是我却成了传眼里他们之间的第三者,于是我不同他们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齐木显然急了,不停地给我打电话解释,对他的焦躁不安我却非常的善解人意。
我一遍遍的翻着高中厚厚的几本日记,叶城却以各种形式出现在我的日记里。我就非常非常矫情的开始掉眼泪,我一起把那些日记寄给了叶城,他的回信却很简单,好好读书。
寒假终于来了,在流言蜚语间我宠辱不惊的渡过了大学第一个漫长的学期。叶城到了我们学校,我们仨一起回家。饭桌上齐木的话也不多了,我只能异常活跃的一个人唱着独角戏,欢天喜地的给叶城讲着齐木大学的风云事迹。叶城的脸色却慢慢的阴了下去,齐木猛然站起身拿着外套就走了。
我和叶城怎么也找不到齐木,我一遍遍的拨着齐木的电话,终于通了,我哭着问他在哪里,齐木说我电话静音了,你和叶城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我哭得更厉害了,齐木总是这样,一个人独自吞吐着我的过错。
这个寒假很热闹,我却异常的伤感,懒懒的藏在家里哪也不去,妈妈对爸爸说我们的鼻涕虫怎么变得这么淑女这么林黛玉了,爸爸说学文的吗,自然悲春伤秋点,我在自己的屋子里泪流满面。齐木或者叶城再怎么联系我我也不回应。
开学后学校的流言蜚语终于慢慢的少了,我想大概什么都会过去的吧,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上自习去吃饭,齐木每次找我总给我以各种借口避开。春天来了,学校里的玉兰樱花什么的都一片绚烂,阳光从缝隙里穿透过来,晃得人眼睛发疼。我不知道怎么开始闹肚子,却坚持的认为自己的抵抗力一定能把这些小病打败。傍晚的时候我生平第一次晕倒了,肚子疼的厉害,恍惚中有人抱起了我,又恍惚中有人按着我得肚子还不停的换着方位问我疼不疼,我心里难受的要死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作为回应我吐了他一白大褂。
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齐木,趴在我的床头已经睡着了,他的睫毛也很长,一颤一颤的。脸色居然比我还苍白,后来舍友说他一直就那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并用了一个很恶心的比喻,如同神情的王子看着他的睡美人。沈筱筱后来也来看我了,我也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还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齐木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匆匆的出去了,嘱咐我的舍友照顾我。我以为我大概可以出院了,没想到头上却一直冒着冷汗。舍友给我买了一大包卫生巾,不到晚上居然就用完了,迷迷糊糊的我又晕了过去,似乎听到舍友在不停的抱怨齐木的电话打不通。
再后来我醒来的时候眼前却换成了叶城,他是接到我舍友电话马不停蹄的从西安赶过来的。他说丫头你知不知道你从鬼门关已经转了一圈,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抱住他然后泪流满面。我想老天待我真不错,这个美梦弄的跟真的一样,我想起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想起那个烟花盛放的广场。叶城始终守护在我的面前,喂我吃饭,陪我说话,我环住他的脖子,以为牢牢捍卫住了我的爱情。
奇怪的是,齐木却在那几天一直没有出现。
出院的那天,我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叶城的女朋友,我感觉自己期待了好几百年,于是干干脆脆的答应了他。他说会好好照顾我,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公主。我抚摸着他脸上瘦瘦的线条,表情幸福而有成就。
我想我大概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仅仅叶城的一个微笑,都让我能乐的屁颠屁颠。我于是不停地计算节假日的时间,因为我们有短暂的相逢相拥。每一次分开后,我都会慢慢的用剩下的时间享受着在一起的点滴,我不停的给他写信,足足写够了十八封,超过当年徐志摩给陆小曼的十七封情书。我小心翼翼的把他们藏在一个盒子里,虔诚而珍惜。
齐木和沈筱筱在一起了,这是我出院后知道的第一件事。舍友不停地给我鸣冤说那天齐木不该丢下我。他们两个在校园里引来了无数的盛赞和瞩目。似乎这是大多数人期待的结局,在流言里我却成为了一个给抛弃的小角色。每次听到后,我都淡淡一笑。但心底却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点什么东西在翻腾,我对自己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吗,我有了叶城,我心想我一定会好好祝福齐木的,对于他,我更多的是愧疚,毫无责怪。
有一天我无意中在叶城面前抱怨齐木让我在学校承受了多少眼光的时候,叶城居然发火了。说悦悦你不该这么责怪齐木,那天晚上筱筱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都回绝说要陪你。筱筱就说你不来我就一直等着。后来筱筱给一群人拥去了酒吧,第二天一早筱筱发现自己赤身在宾馆的床上。齐木才赶了过去,对筱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任的。
我如同雷击。不想明艳的故事后边居然有诸多我不知道的隐情。我在学校里超市看到齐木的时候,他在筱筱后边给筱筱拎包提东西。我在货架后抱着一一大袋卫生纸哭了。舍友说男人哪有不朝三暮四的,悦悦你别哭了。在学校里我和齐木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和对方有过多的接触,有时候见到了居然也形同陌路,叶城来看我的时候偶尔齐木也带着筱筱一起,我们一块儿吃饭装作很融洽的样子,可是很多时候言语却经常卡壳出现赤裸裸的空白。
我把叶城的名字用拼音涂了无数个,拼在我上铺的床板下面,这样他就能每天每天和我呆在一起,我似乎心静如水,倒真的读了很多书,叶城的名字终于光明正大出现在一些青春杂志上,每次他看到都会给我打来电话,恭喜我又赚了稿费,却从不提及故事里的他。
我们只只见或短信或qq有过很多问答。
叶城,你爱我吗?
爱。
你为什么爱我?
不知道。
你会娶我吗?将来?
现在想,将来不知道。
我婚礼的时候一定要最美丽的红色嫁衣,要播放那首梦中的婚礼的钢琴曲。
好。
你怎么总是说这么少?
乖,不要问这么多,未来的未知太多太多,我们无从揣测,听话。
叶城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不会哄我宠我,我喜欢出发,喜欢离开,喜欢每一天都有新的色彩。他却崇尚安稳,喜欢责任。从不说自己没有把握的事,也从不假设,一本正经。有时候我会想,我究竟喜欢他什么呢?
大三下半学期的时候,学校盛传齐木和沈筱筱分手的消息,我想情人之间总会有磕磕绊绊,至于分手,大概只是无聊的人捕风捉影罢了,也就没太当真。某一天晚上我路过一片银杏林的时候,一个男生喊住了我,是舍友的男朋友,他说齐木在里边,我问怎么这么晚还在喝酒,他没有回答。
我最终还是进去了,齐木很邋遢的坐在草地上,我放下包包坐在他的旁边,他如同没看见我一样一罐一罐的和着啤酒,眼睛看着空空的树梢。我看到他下巴上纵横的胡须,才想起齐木原来是一个很一丝不苟的男孩子。我说今晚的月亮很美,他没有回答,我又说你晚上在这里喝酒不怕学校抓住啊,他还是没有回答。我忽然想起了我在家里换裙子的时候齐木不停地在外边敲门那个场景,很有些青梅竹马的味道。
那一晚我们就在树林里坐到了天亮,他喝空了所有的啤酒罐的时候就哭了,肩头一耸一耸的呜咽着,我心好疼好疼,我第一次见到男孩子哭,也第一次见到他哭,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男孩子哭起来比女孩子更让人心疼,后来他抱着我,我感觉他的眼泪从我的脖子上掉下,弄湿了我的内衣。
后来他和沈筱筱分手的消息就更加火热了,偶尔的一天我听到了舍友说沈筱筱当着他的面割腕了,我心想怎么爱情到了最后都是伤害,但愿我和叶城不要碰到这种状况。再几天后,我看到齐木钻进了齐爸爸的车,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人影,再后来,他出现的时候,和沈筱筱居然顺利的分手了。沈筱筱辞掉了留校的名额,去了英国留学,这是齐爸爸给她和自己儿子分手的条件。
学校里一片哗然,不想两个人的闹剧以如此结尾。爱情居然也能用条件收买,齐木的名声伴随着这场爱情的凋零一落千丈。后来我又听到了好多版本,说齐木和沈筱筱分手居然是因为齐木发现沈筱筱是处女,舍友问我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女朋友是处女吗?我立刻想起齐木,那个我生病的夜晚,沈筱筱到底是自编自演还是情节没按套路出牌,我没有回答舍友的问题。有一天我在学校碰到齐木,远远地喊住了他,他回头对我微笑,是那种我从小就见惯了的笑容。我低头不让他看到我流泪的眼,他拉着我离开了那里。
肆
一年以后,我拿着研究生的录取名单去了叶城的城市,西安,十三朝古都,出火车站门的时候,天很闷沉,然而我的心情却好了很多,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也成了,阴沉的天也就成为了古城飘散了数千年的历史气息。
我沿着朱雀门开始走,寻找那个有名的玄武门,我想追溯一千年以前李世民的那场政变,可花了两天时间居然没找到。是不是玄武门不是一个城墙的门?我没有去深究,我站在城墙上,夕阳洒下来是淡淡的黄,还夹杂着一股子苍凉的意味,城墙的清灰上又夹杂了多少历史的血迹。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远在国外的齐木,他说他在哪里阴雨如梅,再也见不到那样美丽的夕阳了。他还说那张图的拍摄技巧不怎么样,但仍旧很凄美很凄美。
叶城居然没有读研,而又去了另一个城市工作,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原本没有告诉他我要来西安读研,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最初的一个月我漫无目的的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晃悠,倒是在书院门里翻阅了无数的字画。城市很美,来来往往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很多漂亮的裙子。我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城市,我以为我除了爱情之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然而造化之手段让我承认,很多事情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力。
叶城说我还想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喜欢出其不意,奇怪的是我在火车上睡着的时候梦到的却不是叶城,而是齐木。醒来后我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叶城每天都要上班,他怕我寂寞,留给了我一个笔记本和一堆dvd,我呆在屋子里哪里都不想去,我到处翻阅着他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迷恋武侠的痕迹,我得收获却只有几封信,几张是我的,其余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我看到叶城穿着笔直西装的照片,心想怎么哗啦啦的我们就都长大了。
我居然用那几封信的名字打开了我一直无法打开的guest账户,然后看到了叶城和另外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子,我那个下午一直傻住了,泪痕很快的划过眼角。
后来他回来了,我在听王力宏的kiss goodbye,他问我喜欢王力宏吗?我说喜欢。我问他你大学四年喜欢过别人吗?他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我。托起我的下巴,走,我们出去吃饭。
我说天太热我不想吃,你帮我买回来吧,他就出去了。关门的那一瞬间,我得视线在液体里模糊了,我把自己的毛巾牙刷洗面奶什么的都丢尽自己的行李包,把手机关掉,然后拖着行李箱出去,慢慢的关上了门。
火车驶进了野外的郊野,四周的丘陵全是沉寂。我把脸贴在窗口山,如果这列列车不停地跑,我想我会一直永久的坐下去,我想起了地球另一边的齐木,想起他不停地喝啤酒的沧桑,想起了他小时候说我人比黄花瘦。
窗外陡然出现一条湖,上边有一条小船,如同越女剑里范蠡和西施归隐的那个场景,我开了手机,对妈妈说我不想在西安继续读研了。妈妈说那好你就回家吧,妈妈看你相册里的照片怎么又瘦了。
我喃喃着李清照的那首词: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然后哭着在窗口上那个湖的位置哈了口气,用手指画了个圈圈,希望奔驰的列车将这条湖流和扁舟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