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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宇霄从小到大耳边就都这么一句话。
“你是未来的天师,是未来的正道魁首,你的心中是黎民苍生,是这天下正道。”
张宇霄从来没有觉得这声音烦躁过。
因为兄长说得对,他生来不凡,从一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是天注定的了。
重任在身,于他而言不是负担,而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东西。
就像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这样的责任和使命,那张宇霄就不会再是张宇霄。
儒家有这么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话太对了。
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上天在给他的考验。
因为他很弱,他没有保护好所有人的能力,他是天生有责,但现在的他根本担不起这份责任。
所以从顺德府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很惶恐。
他是未来的天师啊,是未来的正道魁首。
可现在的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的生命从他的眼前溜走。
他现在是不称职的,也是不合格的。
他现在怎么才能保护住这天下苍生呢?
难道他根本不配成为未来的天师吗?
可若是不成为天师,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真的还能在这世间逗留吗?
不行不行。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那他能怎么做?
变强。
对,变强。
可变强……就有用了吗?
张宇霄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对。
变强真的就有用了吗?
顺德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遮天幕大开,阴兵过境,阴龙肆虐,佛国血哭。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变强能够阻止的吗?
他得有多强才能在一瞬间,在这些事情不伤害到任何生灵的情况下,立马将他们解决?
这就算是兄长都做不到吧?
即便是以罗睺之强,也只能乖乖等着白忘冬解开遮天幕后才能动手。
变强有意义。
但……不多。
有些事情,不是足够强就能有用的。
事情爆发的那一刻,你即便是再强,也没办法救到那些被波及到的生灵。
所以,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顺德府事件中将一切都给完美解决。
达成一个谁都不会死,谁都不用死,苍生安宁,百姓和睦,一切如旧的结局。
他想啊,想啊。
想的胳膊的伤口在不住的发痒。
他知道,那是死去的亡魂们对他的鞭策,他们在提醒他,如果你没办法做到的话,那你下一次仍旧会是个只能被断掉一根手臂,只能眼睁睁看着苍生受难的废物。
他绝对不能当废物,因为废物保护不了任何人。
那对张宇霄来说,是最痛苦最痛苦的事情。
痛苦到他的心脏会停止,他的呼吸都会窒息的地步。
于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拷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行?
拷问有用的。
真的有用。
因为他是真的找到了方法。
在反复的复盘之后,他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若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用降仙符,从天师府调来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的话,是不是就能直接将张五牛这群人给除掉。
若是能够提前杀了路森,杀了蔺楠,那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甚至于,如果把白忘冬杀掉的话,就没有人会做出将阴龙脉放出这样逆天而行的事情了。
说到底,顺德府事件中的四大元凶,不就是张五牛,蔺楠,路森和白忘冬吗?
若是一切都能够预防……
这个想法一出现之后,他整个僵掉的脑子突然就又恢复了运转,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飞速思考。
同样的道理是不是可以适用于每一个地方呢?
只要恶人死了,那么好人就不用再受苦。
这世上都留下好人,那这苍生就会永远安宁,不会再有人作妖,也不会再有人兴风作浪。
张宇霄没有什么达成“世界和平”的梦想。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那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很少很少。
就只能是杀恶人,杀现在的恶人,杀过去的恶人,杀未来的恶人。
只要这人有一丢丢会作恶的可能,那就必须要杀掉,以除后患。
除恶务尽!
可他又要怎么样才能分辨出来一个人是否会作恶呢?
张宇霄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天师府藏书的地方。
他要找到能够分辨是否为恶人的方法才行。
于是……
他真的找到了。
再于是,他的胳膊也好了。
再于是,他就在兄长同意后下了山,除魔卫道。
……
“小师叔,我问过了,前面的渡船能够过江。”
和张宇霄一起下山的是张懋义。
听到他的话,张宇霄将右手的手套重新戴好,然后淡淡点了点头。
清冷的眸子一如既往,只不过比起曾经那闷骚的底色,现如今的张宇霄眸光的冷肃真切的许多。
这也许也是一种成长吧。
两人上了那能够过江的渡船。
这是一艘小船,因为在这种水流湍急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渡江,所以这船上只有张宇霄和张懋义两个人。
张懋义张开双臂站在船头,大口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整个人脸上扬起了笑脸。
“小师叔,小师叔,你闻,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虽然龙虎山很好,他也喜欢在山上待着,可比起把他圈在一山之地,还是这种自由的味道更加让他沉迷。
张宇霄只是看了那江水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位小哥好胆魄。”
就在这个时候,那船家开了口,他满是夸赞地看着张懋义,然后说道。
“我们这里的江,急得很,一般人见了那都是心惊胆战的,像小哥这么大胆的,那可真是少之又少啊。”
“没有啦~”
张懋义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我是龙虎山的修行者,御剑飞行都做的了,这样的江水自然不在怕的。”
“修行者!还是龙虎山的道爷,那我这大老粗今天可是见了世面了,居然能拉着两位龙虎山的道爷过江,我这以后说出去肯定倍有面子。”
船家一脸兴奋的模样,那黝黑的脸因为兴奋都快拧成一朵花了。
“哪里,哪里~”
张懋义都被夸的害羞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朝着自家小师叔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就让他发现了张宇霄的异样。
“小师叔,怎么了?”
他担忧地问道。
张宇霄这一次出关以后,他总觉得他在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劲,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在观察张宇霄的一举一动。
面对他的担忧,张宇霄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盯着那船家,那双眼眸当中不知道在闪烁着什么。
“这位道爷,你怎么了?”
船家也发现了这位长的特别白净的俊俏小哥已经看了他一路了,如果只是看的话,他其实不会说什么,大不了忍上一路,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可他总觉得张宇霄的眼神有些瘆人。
“船家,你是否在七岁的时候,抢夺过他人之物。”
“哈?”
船家微微一愣。
七岁……
七岁?!!
他它娘的今年都三十七岁了好吧,七岁的事情谁能记得。
“这个,道爷为何有此一问啊?”
该不会接下来要掏出一个什么玩意,摇上两下,然后告诉他命里有劫,需要破财免灾吧?
可龙虎山的道士也玩开神棍这一招了?
没听说过啊。
“你十岁的时候,又抢了别人的东西。”
“可能吧……”
船家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道爷,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情了,不至于能影响到我现在吧。”
“不,你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又抢夺的别人的东西。”
二十三岁?
船家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
因为二十三岁这个节点挺重要的,他在那年娶亲了,只不过娶的是个寡妇。
至于他娘们为什么变得寡妇……
那当然肯定不是他杀的了,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做这么吓人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就是见死不救了一下。
可那也不能怪他啊,那江水那么急,他就算是有一百个手也救不了他啊、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算是抢别人的东西吧?”
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说什么抢不抢的。
“可是……”
张宇霄声音一顿,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许的酸疼。
他揉了揉眼睛,闭上了眼睛。
瞧见他不说话了,船家担心地看着他:“道爷,这是怎么了?”
张懋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连忙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小师叔……”
“无事,只是因果瞳开的时间长了。”
张宇霄缓缓睁开眼睛,拍了拍张懋义的手背,随即他看向了那船家。
“可是你和你现在的娘子在他原配丈夫死之前就已经有了私通。”
“道爷都关心起别人家里的事情了吗?”
换句话说,你是不是闲得蛋疼,这种事情和你有啥关系。
船家停下了船桨,一脸不满地说道。
这小船突然就停在了江面之上,船家冷冷看着他,满眼都是怒意。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还是个气血方刚的中年男人,就算是修行者也不能不讲道理。
可张宇霄没有管他,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七岁初犯,年幼无知。”
“十岁再犯,不知悔改。”
“二十三岁,夺他人之妇,这是变本加厉。”
“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会不会因为贪欲而在过江之时抢夺他人财物,若是再变本加厉,那是否会因为钱财在这江上杀人越货。”
张懋义很敏锐地发现,张宇霄的目光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下一秒,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船夫。
那船夫一脸的怒意:“你这是污蔑!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吧。”
“一切皆有可能。”
张宇霄淡淡道。
“所以,除恶务尽。”
这句话刚一说完,张懋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脸色大变。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师叔!”
这声惊叫声刚刚响起的一瞬间,苍白色的雷霆就轰击在了船家的头颅之上。
嘭——
漫天的血花一瞬之间炸开。
船家甚至都没有任何来得及惊惧的时间,整颗脑袋就这般被轰碎。
张懋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他看着张宇霄的眼底突然有了几丝恐怖。
“小,小师叔……”
“除恶务尽。”
又是这四个字。
只不过比起之前来说,张宇霄说起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冷硬了很多。
这是他下山之后杀的第一个人。
“可小师叔,那也不该就这么把他给杀了啊。”
张懋义皱着脸,满脸的无法理解。
“再说了,他也没做什么太大的坏事吧。”
与人私通,见死不救。
这也到不了以死谢罪的地步吧?
而对于这个问题,张宇霄还是那四个字。
“除恶务尽。”
而这一次,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张宇霄又多说了一句话。
“防患于未然。”
张懋义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他直接瘫坐在了船上,看着那无头男尸,整个人不知所措。
张宇霄倒是泰然自若。
因为在他的眼中,他杀掉了一个未来的隐患。
若是未来仍有渡河之人,至少能少一点有人会被杀人越货的风险。
今日一看,因果瞳果然好用。
虽然能看到船家那么多故事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那船家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傍身,所牵扯因果过小,所以才……
但是没关系。
即便是修为高深之辈,因果瞳虽然看不清其真实内容,但是否善恶还是能够稍微辨别出一二的。
很好,看来以后靠着因果瞳,他就能分辨,到底什么是可杀之人了。
“嗯?”
就在张宇霄刚刚回神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还在江面之上漂泊着。
所以,他 转过头看向张懋义:“懋义,你会划船吗?”
“不会!”
张懋义直接冷声拒绝。
他现在可还在气头上呢。
“哦。”
张宇霄点点头。
“那便御剑吧。”
说着,就要往出掏剑。
但张懋义一下子抬手制止了他,一脸无奈。
在这位小天师身边,他就是这劳碌命。
一把抓住船桨,下一秒,他就开始划动了起来。
小船缓缓而动,两道身影从远处划走,只留下了那被染红的一片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