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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一直心情郁闷,为女儿的成长问题,也为整个社会的教育问题。我小题大做、杞人忧天么?不,它关系到我们每个人——我们自己的孩子、朋友的孩子、亲属的孩子、同事的孩子,无一不将面临或正在面临这个问题。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中学、大学,孩子们呆在学校的时间比呆在家里的时间要多,他们的思想塑造、品德培养、言行习惯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老师的引导和影响,家庭教育固然关键,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取代或对抗学校教育。
我两岁的女儿,聪明漂亮,天真可爱,像活泼的小蜜蜂,偶尔还很蜇人。上了一个多月的幼儿园,那个知道模仿妈妈把cd放进电脑光驱的小聪明,那个在草地上和妈妈快乐追赶的小天使,那个在公车上学妈妈做各种鬼脸引人侧目的小精灵,那个洗澡时喜欢坐在水桶里戏水却先把妈妈支走的小淘气,竟然变得胆小怯懦、不爱说话!甚至有好几次大便到裤子里竟不敢跟老师说,直到放学奶奶接她才发现!而在以前她从来不会弄脏裤子!
母亲说,有一次到幼儿园给我女儿送毛毯,她正木然地坐在小板凳上,一见外婆来,赶紧起身抱住她哭着要回家。在为她铺被子时,母亲看见一个孩子不知做了什么,老师对那个孩子动作极为粗暴,态度十分恶劣。
我想象我女儿看见外婆哭着要回家的可怜模样,想象另外那个孩子从此害怕老师的恐惧心理,心里痉挛般疼痛。排山倒海的怒火在胸中燃烧:你们!一群教育工作者,凭什么敢那样对我的女儿?照顾孩子是你们的职责,你们又有什么权利粗暴和无理?
是不是农村教育落后,师资队伍差,所以才出现上述情况?那么,深圳算是典型的现代都市吧?月收费700元的幼儿园应该是“高级”了吧?看看这样的幼儿园里发生过什么:老师把孩子的手臂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竟然还指着瘀青故意追问:宝宝,这是怎么弄的呀?孩子惊恐地说:是我不小心摔下来的
世间还有什么罪行——杀人、放火、抢劫、盗窃、奸淫——能比这种成人对幼小心灵的摧残和扭曲更罪恶更恐怖更惨无人道?姑且不说这种扭曲的教育带来的一系列社会连锁效应——家长对老师的不信任产生的仇恨、抵抗心理,人与人之间诚信的缺失和防线的加固导致的全民自私自利心理,老师个人道德沦丧直接导致的对孩子的扩大化影响,孩子在点滴经验和观察中形成的错误认知和只求自保心理这些问题,还是让那些戴着眼镜整日坐在办公桌上东抄西凑地著书立说,假模假样做忧国忧民状的所谓社会学家、教育工作者去风景区开研讨会讨论或出国考察论证吧!
我,只一介草民,一个普通的母亲,没有时间和力量关注更深远的社会问题。我只知道,这个老师的行为至少向孩子暗示三点:第一,你应该畏惧权威;第二,你应该容忍不合理的暴行;第三,你必须撒谎。
如此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为人师者!你们想干什么?想把我们的孩子塑造成新一代的东亚病夫么?还是想培养一个个只懂逆来顺受、服从权威、只求自保的愚民?
你们!是知识和道德的传播者,还是思想和心灵的刽子手?
你们!因何而滋生,因何而寄养,因何而骄纵?
这是我国目前教育现状的冰山一角,还没涉及小学、中学、大学的教育体制,那何尝不是一幕幕遍体鳞伤、杀人不见血的对天性、自尊和自由的扭曲与扼杀!鲁迅先生早年疾呼:救救孩子!问题是,谁来救?谁有力量救?你,还是我?
我的女儿已经离开幼儿园,可是,依然留在那里的孩子呢?谁来保护他们正在成长的心灵?谁来关注他们已经受到摧折的心理?谁来清洁他们正在观察世界的眼睛?谁又来阻止那个老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愚蠢行径?
我忍不住有一种好奇,想窥探一下那些道貌岸然的为人师者的私人生活和内心世界——他们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生?
事情也有另一面。我的一位在武汉幼儿园当幼师的同学说,有的孩子被经济优越的父母宠得太娇惯,稍有磕碰便回家告状,父母动辄恶形恶状地跑到幼儿园兴师问罪,久而久之也会产生积怨。
极有可能,深圳那所幼儿园的老师正是因为受了家庭的“委屈”才采用那种极端的“报复”她的行为固然无法原谅,但是否给我们一点启示——我们做家长的应该如何看待子女的教育问题?
教育绝不是把孩子送到学校就万事大吉的事,教育更不是简化成“学校”、“老师”这几个专用名词。教育是一种意识,一种精神,一种良知。每个人作为社会的一份子,对孩子的教育以及对教育的监督都具有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
每个公民都应该对教育机构持这种认识:别以为你是学校或老师,我就没有权利干涉你对我孩子采用的思想言行,我一分不欠地支付各种学费,正是为了保证孩子接受学校所承诺的正确的、完善的教育,否则我有权质疑和抗议。
每个家长也应该提高自身对社会教育的责任意识:别以为孩子是你的,你就可以爱管就管、不爱管就不管、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你的孩子同时也是社会整合资源的一部分,他的思想言行同时作用于别人身上,被别的孩子模枋和学习,你的孩子的爱打架爱骂人势必是以别的孩子被挨打被辱骂为前提,反之亦然,所以你的孩子的教育问题绝不是你个人的事,它关系到更多孩子、家庭的健康与快乐。我们所有的孩子会长大成人,带着学校和父母给他们的正确或错误的思想投入生活,然后用同样正确或错误的方式影响他人、教化社会以及他们自己的后代。
为人师者和为人父母者,对孩子施以正确的教育应当是一项终生不懈的事业。可是,我们的社会却约定俗成地——女人们认为做职业女性比做全职妈妈更有价值,男人们认为事业有成比家庭幸福更有面子,那些强人和精英们,因为工作压力大和应酬多,没有时间精力陪孩子谈心和嬉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心理,驱使我们觉得事业比家庭更重要、觉得金钱可以搞定一切、觉得追求个人的成功比为社会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更有价值和成就感?
不,我不是说人们不应该追求事业的成功,恰恰相反,我赞成每个人积极进取,并把这种精神传达给孩子,让孩子更聪明更强大,共同改造这个不完美的社会。我是说,这并不影响我们培养良好的教育意识,承担我们应当承担的社会教化的责任。每个人都不妨抬起头,仰望天空,放眼世界,多点社会责任感,多点奉献精神,多点人文情怀,不要只关注自己一隅空间的得失,不要因为孩子的成长需要大量的金钱就把赚钱放在比孩子教育更高的位置,不要只顾忙于钻营算计而无视自身道德的修养而使孩子心灵贫乏蒙受污渍。
所有的孩子像一张纯洁的白纸一样来到这个世界,每个人——我是说每个人而不仅仅指孩子的父母和老师——都有责任和义务使孩子在充满爱、快乐和智性的环境中成长。为人父母更是义不容辞,任重道远。你可能婚姻不幸,但你没有权利当孩子的面争吵谩骂,使孩子感到痛苦;你可能轻信于人,但你没有权利教孩子自私自利;你可能因贫穷受到歧视,但你没有权利让孩子自觉软弱和自卑;你也可能工作繁忙,但没有权利拒绝陪孩子聊天和嬉戏。孩子有权利获得他们应当得到的:爱、关怀,耐心,宽容,鼓励——一个稚嫩心灵所应得到的一切保护。
这不是法律,也不是道德。这是一种基本素质,一种独立于社会现实的教育精神。潜移默化的力量是巨大的。如果我们首先自己都没有健全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我们拿什么让孩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如果我们自己的心灵都不够强大,又拿什么来帮助孩子抵挡外面的风雨?别为自己的疏漏和软弱找借口,我们每找一个借口,其实就是往孩子身上凿一个残缺的洞。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但我不知道出路在哪里。我听人唉叹说国民素质太差,国民素质又说我们的教育薄弱,教育说师资队伍良莠不齐,师资力量说经费不足,经费取决于机制约束,机制说是政策规定,政策说我符合国情,国情则嚷嚷一穷二白,贫穷又导致愚昧,愚昧滋生社会罪行,社会罪行关乎暴力机关的执法力度,执法则属于国家机器的范畴,国家机器又服务于政党和政体,政治衍生必然的堕落和腐败,腐败导致功能的残障和权力的失衡,从而引发无数社会问题,这些问题直接影响民众对我们社会和国家的基本认识,民众无疑是主流,他们的思想言行构成国民素质,国民素质又说这个越滚越大的雪球,到底要滚到哪里才会有阳光投射而渐渐消融?
有没有发现——每当我们试图仔细解剖一个社会脓包时,就会发现它像一个不断变异的细菌,很快在你眼前分裂出各个独立的病体,每个病体又再次分裂,既保持存在的独立性,又互为母体和依托,如此循环往复,无穷无尽,让我们分不清病菌的源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每一个环节都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可是,我们蒙昧了一辈子,无奈了一辈子,是否还要让我们的孩子继续容忍和麻木?
我们,还有我们千千万万的孩子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环环相扣、交叉感染的病体上,大多数成人互相怨恨、设防和攻击,用极端的方式扼杀孩子,还以为是庇护。很少有人不计得失,觉醒和凝聚。一些高高在上的人们,自以为是得救的一群,其实不过是在食物链上挪了一下位置而已,殊途同归罢了。
这实在是恐怖!可是谁告诉我,出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