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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烂葡萄？你认为这是一串烂葡萄吗？噢，不，我不认为它是烂的。区别一串葡萄的好坏，并不仅仅在于它是否新鲜，有没有烂。
你听过这故事吗？两个人吃葡萄，一个人总是拣最好的那颗吃，所以他吃的也总是那一串中最好的。而另一个却要从最差的那颗吃起，因此他吃的总是那一串中最差的。
葡萄烂了吗？不，它永远不会烂。邱吉尔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我说，没有永远腐烂的葡萄，而只有永远腐烂的心。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要向烂葡萄表达我们的敬意，对不对？
有了这样一个有力的结论，我们就不必为自己腐烂的心而忐忑不安了。什么时候都要抬起我们高傲的头。说得没错，我及时行乐怎么啦？我得过且过怎么啦？要知道，没有人不这样的，关键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就象吃葡萄，管我从最好那颗还是最差那颗吃起呢？
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讲给你听。怎么，你打哈欠了？喷嚏？噢，祝你健康。我接着说，有两个孩子，一个很听话，循规踏矩，父母就买了很漂亮的玩具作为奖赏；另一个孩子很不听话，到处惹祸，所以每次父母都要把他关到牛棚里来惩罚。
故事是很短，但结局却很有力。对了，我还没告诉你结果呢。猜到了？不，猜错了。你以为坏孩子就痛改前非了？你以为乖孩子就开心了？不，他更加不高兴了，因为拿到玩具后他怕它们会坏，所以比拿到玩具前更忧郁了。另一个呢？在牛棚哭吗？不，他在欢快地笑，并且大声地跟自己说：“以前怎么就不知牛棚里这么好玩？”
我在影射我们俩？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也许吧。我是那个拣最好葡萄吃的人，我也是那个被关进牛棚的坏孩子。
这就是你要离开我的原因吗？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稍纵既逝的。最近，我的口气越来越象你了。是的，我承认。跟你相处了三年，我差不多是学会了你的悲观主义。我是什么主义的？我没主义啊。这你还不知道吗？
其实只要认定美好是存在的，那么你怎么对我都行。你不是很喜欢法国文学吗？加缪笔下的西绪佛斯，他总得举起那块巨石，虽然明知道是徒劳的。但还是要做，那是因为他认定努力是存在的。
可你认定，在我身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没了。在我们初恋时，你我曾为彼此发狂。我深信，那时的我们是相爱的。而现在，任何一个人抛弃对方就是在抛弃自己。
我认定的是什么？不，你就别问我了，我可被你问的发慌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我脑子里只有对你的欲望。你知道我还爱着你，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可是你却要离开我了，跟另外一个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不敢说：当你的嘴唇吻向另一个人时，那就是吻向另一个我。
我觉得你已经把你那张美丽的脸庞转向了不现实的批判。我是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无论是孩子还是成人，我们都得必须遵循这世界给我们制定好的游戏规则。我们无法使彼此改变自己，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所以你把你的嘴伸向另一个男人。
每想到这，我身上很多器官都在隐隐作疼。你要我不进那牛棚很难啊，就象我要你放弃世界奖励给你的玩具一样的困难。更何况，我要的是你打碎那些玩具。
对你来说，担心玩具会坏只是证明你无可救药的爱着生活。爱的没退路了。
从来没有人会奖励玩具给我的，所以我就不必试着去学会拒绝。要让美好长久停留，不二的法则就是把它打碎，也就是认为它根本就不存在。哈哈，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以前的你很喜欢听我这个牛棚里的孩子的笑声。那时候你赞美说：
它穿透了我的灵魂，仿佛在向世人奚落，瞧，我生活得多好！
我们为什么不试着去认为一切都是美好的呢？哪怕是破坏，哪怕是叛经离道，哪怕是可事实上，你还没给我机会就已经止步了。
你听到过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吗？没有？当然没有。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大学毕业后，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好员工。可我呢？我在念高中时还打碎学校的窗玻璃。那碎片跌落的声音至今还清楚的留在我的脑海之中。我用弹弓打过，或干脆用石块扔。前者比较优雅，因为眼睛要瞄一下，后者比较直接，但效果是一样的。
破坏者也讲究这些？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马拉多纳吗？我认为他踢球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在球场上的一举一动，都犹如参加宗教活动般的优雅与庄重。可在现实世界中，他吸毒，嫖妓，用枪打记者。
尼采说上帝死了，可他还不够优雅吗？
越简单的破坏，你就认为越无聊和苍白；越复杂的破坏，你就会越认为不凡。那些破坏我们灵魂的人总被奉为神明。
我知道你的办公室就在陆角嘴的某栋高楼上。现在浦东漂亮的建筑每天都在增加。有很多外墙是用防风防震的特种玻璃做成的。那些宏伟的建筑都很美是不是？但是你要注意的是，也许有几栋可能是出自小时候老用弹弓打玻璃的孩子之手。你知道吧，我儿时的好朋友阿d，现在就是一个著名的建筑师。
你累了？那我为你叫杯酒。不喝酒？好，再来一杯蓝山。我接着聊。我们都受过良好的正规教育，有相当的知识和智慧。书本教给我们很多东西，知识是纯洁的，但有时候却无比空洞，它竭力要使我们明白：别向这个世界认同。可是现实世界却是真实的，饱满的，它仅凭一件小事情就可以让你无地自容：认同了吧！这是无声的命令，它无所不在，无论你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无论你从这个地方漂流到另一个地方，这声音都会跟着你！
现实跟理想的脱节就象爱情与婚姻的脱节一样。
象我这样的人一定是彬彬有礼的，对不？对老人，孩子和女人尤其如此。在我们刚恋爱的时候，老坐公交车。你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我为他们让座。
这就说明我有爱心了是不是？不，这不过是在掩盖灵魂上的某种不足。
那一次，你还记得吗？我为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让座位，坐下后她教自己的孩说：
“谢谢叔叔。”
那孩子很快就说了。
“真乖。”
那是你说的，你还亲了他一口。
现在我们的爱情已经到了我该为别人让座的时候了。我拿什么东西来掩盖这空空荡荡的灵魂呢？
我不会喝醉的。这不过是我的第三杯酒。虽然我还是很爱你，但在你面前，我绝对不会买醉的。
你是个好女人。任何一个角度都是。你的智慧，你的不可抗拒的魅力，你的风情万种。世界是怎么创造你这样一个生灵的呢？而当你的肉体，你的灵魂都将远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它们的真实。
算了，不说了，也许今后无数个夜晚我将无眠？将酣睡？谁知道呢。你的呼吸声将象露水般的从夜色中浮起。
已经不早了，我这就去结帐。
你拉住了我的手？你为什么要拉住我的手？
看来我们真的结束了。吻似乎是多余的，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温柔而已。我不期待再发生什么了。我是个坏孩子，不期望这世界会有什么玩具奖赏给我。
哎，放手。对。
放手。谁放的手？
2003/3/21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