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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
月光下,君昊天一袭黑色战袍,包裹得他像一座黑色的山峰。他手中的剑闪着寒光,正指向炎之陌,在看到他左手紧抱着无忧时,他的脸上好像蒙了层霜,眉目眼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无忧见了都不寒而栗。她若是炎之陌,只怕早就吓得弃剑而逃了。
炎之陌唇角微扬,示威一般,夹着无忧的身体,缓缓向他移动。
无忧侧头看向君昊天,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眉目之间已没有了刚刚的淡定,尽显浓烈的杀伐之气。
"叫你的人撤退,退到十里以外。"炎之陌长剑一扬,指向跟随君昊天追来的骑兵。
君昊天眼睫动都不动一下,冷冷重复:"放开她。"
无忧捏紧了手心,两边她都不希望出事,这时候,她还是不做声的好。
炎之陌不惧反笑,嘲弄一般从鼻子里嗤笑一声,亲昵地将唇触到无忧的鬓间,好像在亲吻她的头发。
无忧一震,本能地就转身看向君昊天,见他眉峰不悦地挑起,握剑的指骨根根凸显,在月下发出青白的颜色。
无忧心中焦急,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不动声色地被炎之陌扣在怀中,压低声音道:"别在老虎身上拔毛了。挟持我,赶快离开这里。"
炎之陌轻笑:"走?我们当然要离开,不过是带着君昊天的人头离开。"他说完,忽然直起颈项,直面马背上的君昊天,扬声道:"怎么,你不敢退兵吗?难道你想让你的忠心部下全跟着你葬身此地?"
话音刚落,他扬唇长啸一声,黑沉沉的山谷四周立刻好像地动一般,发出沉郁的震荡声。月光在旷野上流动,当转移到两侧山峰时,被幢幢的黑影所截断。山谷四处,好像都有寒光在闪动,像是黑夜里隐秘的星子。
"你带了伏兵......?"无忧倒抽口气,不敢置信地问。
"不止。"炎之陌绝美的桃花眼在兵器的寒光下泛着一种陌生的幽蓝,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色彩,这个少年,真的变了太多,太多。
山谷的另一头,轰隆隆的响声像要踏翻地面,炎之陌悠然解释道:"大哥的三万骑兵已经团团包围了山谷,这谷里的人,是插翅难飞。"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身前的君昊天听清。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半丝惊诧或松懈,他的唇微动,到最后,出口的竟然还是那三个字:"放开她。"
疯了,真是所有的人都疯了!无忧忽然觉得一切如此荒唐,她用力地在炎之陌怀中挣扎:"难道你带我来就是为了做诱饵?"
炎之陌敛了笑,有些焦急道:"当然不是!我一心只想带走你,大哥阻拦不住我,才提议......"
他的话没说完,君昊天已经瞅准这唯一的机会,翻身飞下马背,挑起一朵剑花向炎之陌心窝刺去!
炎之陌慌忙松开无忧,横剑去迎,谁知君昊天根本意不在攻他,反而收剑冲向无忧,揽臂将她圈入臂弯。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男人雪松般干净清澈的味道将她包围,但随即,就被浓重的血腥味道掩盖!
感觉到粘稠的液体一滴滴打落在脸上,无忧不禁微微抬头,君昊天因为侧身抓她而暴露在剑光下的右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炎之陌手中的宝剑泛着寒光,那暗红的液体顺着清冷的宝剑缓缓滴下,薄刃像是嗜血的妖魔,饥渴地吞噬着君昊天的血,这情形,在清冷月光下显得分外诡异。
"你......"无忧连话都说不出了。
君昊天却像不是伤在自己身上一样,连哼都没哼一声。他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无忧知道,只要他有半点异动,炎之陌的剑会生生地将他劈成两半。
许久,君昊天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竟绽出了笑容,他缓缓低下头,手指温柔地抚过无忧的脸颊:"有她给朕殉葬,朕死也无憾了。"他眉眼间,含情脉脉,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
炎之陌好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他手里的剑稍稍一动,君昊天的身体立刻一阵痉挛。
"住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君昊天反而冷笑起来:"生不能同床,死亦可同冢。人之一生,谁人无死,这种死法,朕心满意足了。"
无忧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话就像有个男人当着你的面在说:"我活着就每天想睡你了,到死了终于有机会了。"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是冷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山谷高地隐藏的弓弩手们搭上了箭羽,各种兵器的寒光在月色下交映生辉,只需一个命令,也许他们都会变成马蜂窝。可这一刻,无忧却不觉得怕了,两个男人之间的交锋似乎比刀光剑影的战场还要慑人心弦。
炎之陌咬紧发白的唇,喉头滚动着:"你,休,想。"手腕一用力,拔出了刺入君昊天肩胛的宝剑,霎时间,一泓鲜血顺着剑锋扬上半空,浸染了明净的月,也染红了漆黑的夜。
血沫飞散,有一小部分溅到了无忧的脸上。她诧异地睁大瞳子,嗅着鼻尖那温热血腥的味道,手指在袖子下面,攥紧了君昊天的手。
高地之上,鼓点如雷,噼里啪啦地震响,三军骤动,山谷里好似沉睡的远古巨人苏醒,绵延的喊杀声卷卷袭来。无忧抬头,在孤丘上,宝蓝色的战旗下,站着一人。他裹着乌金色甲胄,面容被月晕暗面遮掩。他以手击鼓,傲视战场,高不可攀。远处的树丛里,一阵冲天的火光,山谷四处都有喊杀声,潜伏的弓弩手受到他的鼓动,纷纷拉满弦,流星般的箭矢大量飞下,白茫茫的就像冰雹。
南军开始进攻了!
无忧无暇顾及那高山上司神一般的神秘男子,身体被君昊天一卷,两人一同翻上了马背。君昊天带来的人马被南军隔在了山谷外,两人一马沿着溪流,在密织的箭雨中奔腾!
身后,炎之陌也丢下剑,翻上了马背,在其后紧追不舍。无忧紧张地回头看去,只见那高山上的神秘男人在月下拉满了弓,黑暗中一支快箭破空而来,不是射向君昊天,却一箭正擦断炎之陌手中的马缰!
炎之陌好像受到了什么暗示,他不甘心地朝高地望去,那射箭的男人早已离开了原处,不见踪影。照夜狮子在茫茫箭羽中扬起了蹄子,回身直立,朝相反的方向奔了回去。
无忧这才舒了口气。但她不明白,那人在南军阵营中,显然是知道炎之陌的身份,为何要用箭射他?
黑夜中,起了无数的烟尘,马蹄席卷着鬼蜮里的呼啸,从山谷的各个方向涌来。月亮变成了红色的,好像是沸腾的鲜血。马上的战士们全都穿着冰冷的甲胄,他们的脸都被映得通红,他们的眼睛也是红的,犹如是燃烧的鬼火。
君昊天把她揽得更紧,仰头望月:"忧儿,你信我吗?我们一定会逃出去。别怕。"
无忧点头,她不是怕,只是不安。他们的马,跟着南军的大流,就像是两条互相穿越的涤带,交错变形。军人们许多都不用手抓缰绳,或是两手拉弓,或者伏贴马背,他们的速度快,君昊天就更快,爪黄飞电化作一团白光,在嗖嗖的黑影中闪烁。无忧背脊上出了汗,君昊天肩上的血漓透了衣衫,粘着无忧的后背,倒是难舍难分了。
石块弩机的声音,依然不断。总觉得它们全是紧跟在背后而来,可过了一段时间,才分辨出它们其实还遥远。这时,君昊天的呼吸声,才明晰起来。策马奔腾到谷口,君昊天带来的一千骑兵已经和南军大部队厮杀起来,在他们的身边,互相残杀,四肢断折,血液四溅,无忧的脸上不断被湿漉漉的东西所黏附,这时候并没有感到恶心,只觉一种为生命所激荡的悲凉。
"保护皇上--"一千名御军骑兵横成一道人墙,为君昊天挡住了纷至的箭雨,中箭的人从马上摔落,立刻就有人用马身做盾牌抵挡。君昊天牵着马缰,沿着谷口徘徊了一圈,忽然调转马头,朝相反方向奔去--那里是水流湍急的洛河啊!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无忧惊恐地回头看君昊天,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马脖子上的鬃毛。君昊天的脸失了血色,如鬼魅一般,眼睛燃着火。他肩上还在不断地渗血,血珠被飞快地马速甩到了身后。
"你怕么?"他在奔腾的马蹄声中问。
"什--么--?"无忧一张口,一大股寒风就灌进口中。
身后的他环紧了胳膊,把无忧牢牢固在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问:"你--怕--吗?"
"不--"无忧如实回答。
话音刚落,爪黄飞电的身体忽然直立起来,前蹄高扬,无忧惊呼一声,立刻被君昊天捂住了嘴巴:"闭气!"
与此同时,爪黄飞电张开四蹄,身体弯成矫健的弧度,呈一张拉满的弓,在半空跃入了奔腾的洛水!
哗。。。。。。哗。。。。。。哗。。。。。。
水花四溅,无忧的视线一下从火光跳跃的黑夜变成了无数的白色气泡!周围的世界一片混沌,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官,看不到,也听不到,唯独一双手,被人有力地抓着,即使捏得骨头都要碎掉了,也不肯松开!
厚重的衣服在水中鼓开,好像一张大帐篷,随着水花的平息,她渐渐能看见一团暗红色在水中渐渐散开,化成诡异的螺旋。当那团腥红散去,一张如同盘古开天之时就亘古存在的坚毅脸庞呈现出来。
他永远那么冷,即使在水里,也可以让河流冻结。可就是那样一张冰冷得没有感情的脸,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他的眼睛像是深邃诡谲的大海,区区洛水又怎在他眼中。可此时,他的眼里只盛着一张容颜,无忧在那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他抵抗着湍急的水流,向无忧靠了过来,肩部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一丝丝溢出血线,他想要伸手抱住无忧,然而阻力拼命把两人向两边撕扯。他们只有一双手,还紧紧地抓在一起。
看到他的眼睛,无忧就什么都不怕了。勇者无惧,宫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牢笼。他们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因此他们不应再怕任何困难。无忧拼命地挥动手臂,向他游去,在君昊天的诧异中,率先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们在水中无法交谈,然而眼神已经足以交流一切。洛水湍急,严冬十二月,冰冷刺骨的河水扎着皮肤,无忧的脸埋在水面上,已经分不清方向,只能紧紧抱着君昊天的身体,像是抱住大海里的唯一一根浮木。
两人被激流冲撞到一处离岸较近的浅滩,月下小汀,荒草丛生,满目凄凉。
无忧在水里哆嗦了一下,如同抽筋一般。半夜里冰凉的水,让一些不快记忆,如水草漂浮出来,萦回不去,比鬼还丑陋。
这一世,骆云儿是溺水而死。
等君昊天意识到时,无忧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在往下沉。他没有思索,猛吸口气,也沉入水下。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云遮月半边,有鱼儿擦着无忧的脚跟游过。几缕水草,像女子三千烦恼丝,在她的脚腕上纠缠不清。而此时的无忧,紧蹙的眉已经渐渐舒展,双眼轻阖,口鼻中汩汩地溢出气泡。
君昊天一手卡住她腰肢,防止被流水冲走,潜下身子去帮她绞断水草。等无忧恢复自由时,整个人已经随着水波荡漾,丝毫没了挣扎。君昊天蹙紧了眉,托着她腮吻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从他口中渡出,漆黑的水下,一串串气泡从两人抵触的鼻尖之中窜出。无忧的眉心颤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君昊天极近的俊颜。他的眉眼在水下依然极致的舒展,绝美如同无俦的雕塑,她方要说话,君昊天的唇立刻退了开,一股子冷水呛进口腔。
无忧蹙起了眉,赶忙闭起嘴巴,指了指水面。君昊天拖着她,浮到水上,他埋头水中奋力摆臂,突然,脚底踩到了淤泥,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希望的璀璨光芒。
无忧感觉自己被有力的双手推上了岸,瘫软在泥滩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浸透了水,变得厚重不堪,夜风一吹,好似无数冰锥扎在身上。
半晌,无忧打了个激灵,艰难地爬起来,当她抬起头时,却不见君昊天?
无忧疑惑,回首望江面,不得不抽口冷气。
江面平静,无人在游。君昊天要是上岸,应该等她,不会片刻就没了影。难道是在水底遇了难?
她压低声音喊了几声,发现水面上散开淡淡的红晕,在那之中,一块明黄的布角漂浮了上来。
那是君昊天的披风!
无忧的脚像灌了铅,没法移动半步。他把自己推上岸,而他就这么在河里丧了命?
这时,混沌的水流下面忽然破了个口,一个黑糊糊的人头冒出来,叫她:"无忧?"
无忧顿时长舒了口气,高兴地回道:"皇上!"
君昊天的脸色白得像纸,眼下还泛着惨绿,但他勾起唇角,在水波中勉强地笑道:"喂......我说,能拉我一把么?"
现在他们是落难的一对儿,他连朕的自称都丢掉了。险中逃生,无忧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于是衬着熹微月光道:"是圣旨吗?是的话我就照办。"
君昊天笑而不语。无忧还是蹲下身子去拉他手臂。他修长健硕的身躯借着无忧的力从泥滩中拔出来,双手好像没撑住,半个身子都靠在无忧的身上。
无忧刚要笑他没力,他竟直接压了过来,双臂抱紧她,嘴唇吻到她的唇上。他的嘴唇滚烫,霸气十足,贴着不动,好像在耐心等待无忧的反应。
无忧欲推开他,他的手臂就更把她往怀里收。
奇怪,他的身体明明冰凉,嘴唇却烫得像火。
无忧的眼眶都快瞪裂了,但她并没有如蹩脚戏里那样去捶打他。刚才在水里,命悬一线,他也是这样渡气给她。经过一场劫难,他们的气息好像连在了一起,无忧睁着眼睛,眼前只剩他高高的鼻梁。
可是下一刻,君昊天已经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刚才在水里,就想这样了......"
无忧气息紊乱,鼻尖嗅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发现,自己湿透的衣襟上,印着血晕。
"你还在流血?"这个时候,无忧也顾不上羞涩,直接坐了起来,要看他的肩膀。
君昊天的身体颤了下,他咧着发紫的嘴唇笑:"好像是......"
无忧的心都抽了起来。从山谷到这河岸,又是策马躲箭,又是与激流对抗,他这要流多少血啊?竟然一次都没叫疼,撑到了现在。
"你等着,我去看看林子里有没有能歇息的地方,帮你包扎一下。"无忧说完就欲起身,手腕却被人拉住,又跌了回去,恰好坐到了君昊天怀中。
他喷出的气息那样火热:"不要走......留在我身边......"
黑云遮住了淡月,周围的光线迅速地变暗,暗色掩饰了他的表情,逆光中,他的身形显得如此陌生。
无忧嗔骂道:"你怎么这样......我只是......"君昊天的重量突然就压倒在她的背脊上,一动不动。无忧慌了神:"君昊天......?君昊天......?"
没有回音。她连他的名字都叫了,可他就是不应声。
无忧一惊,君昊天一动不动地靠着她,无忧回头将他的身子拽下来。他的身子就躺在她的怀里,满身是血,睫毛如同冰封。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无忧的心跳都凝固了。"皇上......?"她的呼喊带着泣音,颤抖着用手指去探,还好鼻下还有微弱的气息。
她站起身,一滴温热的液体打下来,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一路走了这么远,他们也算生死与共,怎能在这里倒下。
她带着颤音,自言自语:"你可千万别死......我发过誓,要跟你同生死、共患难......你死了,我也得去阎王爷那报道......我上一世死得不明不白,这一世还没活够,你可不要拖累我呀......"
无忧边说,边用力地去拖君昊天的身体。可他修长健硕的身材,在现代也有一米八的个子,以骆云儿孱弱的身材根本拖不动。无忧咬着唇,手垫在他肩膀下面,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他的身体才在泥滩上移动了不到一寸。
放眼四周,灌木丛生,荒无人烟,要是把君昊天丢在这里,就算不流血而亡,也要被冻死!
月光下,无忧不断告诉自己,别急,别急......默念了数遍,忽然眼前一亮!取下君昊天的随身佩剑,到阴湿的灌木丛里,斩下几截坚韧的荆棘藤。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用匕首刨开,包裹在荆棘藤外,像绑粽子一样把君昊天横着绑了几圈,然后用一根荆棘藤穿过,两头从腋下绕出,系在自己肩上。
夜黑极了,有一颗明亮的星星,从东方升起。
无忧对星星瞧了许久,才鼓起力量,挣着肩上的荆棘藤,开始迈步向前走。
每走一步,都累,每动一下,都疼。肩上仅剩的薄衫被刺破,成了碎布条,荆棘刺扎入皮肤,来回摩擦,表面细嫩的皮肤被磨得血肉模糊,针刺又深入肉中,每一下,都好像一把生锈的矬子,在粗戛的来回挫。
她的右肩,现出一道骇人的血红,黑黝黝的荆棘藤,还在那片血肉上继续深入,一层又一层,好像要陷入森森的白骨。
无忧咬紧了牙,不让眼泪掉出来。她浑身没一处不在疼。她的脚尖,像在刀山上走。
停了一会,肩膀上就火燎燎地烧起来,她望望前路,泥沙松软,便脱了鞋子,赤脚在地上走。
光了脚要容易些,无忧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带着嘶嘶的抽气声,还有,身后,君昊天的呢喃声......
他醒过来了?
无忧惊喜地回身,君昊天的身体僵直着躺着,因为在地上拖动,头发和衣服已经沾满泥沙,污秽不堪。
他虽然闭着眼睛,依然冷酷绝美到极致,只是毫无生气。干裂发紫的嘴唇在无意识地翕和着,似乎是呓语。
无忧噙着泪,咽下口气,咬着牙齿道:"君,昊,天,你要是敢死,试试看?你欠我的,我就是追到地府,也要讨回来!"
君昊天的嘴唇好像动了一下,似乎是答应了,无忧于是又拖着他,继续向前走。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株苍天古树下,密密的枯叶掩映着一个洞口。
无忧拨开厚厚的树叶,把君昊天拖进去靠着石壁放好,解开缚着他身上的荆棘藤。然后又回到洞口,把那遮掩的树叶重新扑好。难保南军不会一路沿河追来,她还是小心为好。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等她再回到洞中,君昊天已经睁开了眼睛。浓黑的夜里,他的眼睛像是一盏神圣的明灯,让魑魅魍魉都不敢靠近。
"无忧。"他嘴唇轻张,声音微弱地要被风淹没。
无忧忍了半晌的泪一下子就决了堤,他艰难地张开双臂,抓住了无忧的手,把她带进怀里:"你哭了......在担心我么......?"
无忧破涕为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君昊天捧着她的脸庞,伸出舌头,点了一下她的唇。蜻蜓点水般掠过。
"在军营里,我问过你......是担心大军还是担心朕......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说完,嘴角扬起孩子般得意又无赖的笑,让无忧气得想捶打他。但她一动,君昊天立刻皱着眉倒吸了口冷气,无忧才意识到他肩膀上被炎之陌劈中的那一剑,又多严重!
伤口纵贯整个肩头,肩胛骨以上的皮肉全都翻卷着,边缘被水泡了发白,血流不再大量地涌出来,但里面还在丝丝地溢着脓血。
无忧打了个冷颤,咬着牙解开他的上衣。他精干的上身好像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肌理清晰,皮肤光滑无瑕,手指轻触,有如丝缎般细腻的触感,因而肩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显恐怖。
无忧的手指颤抖着,不敢接近,君昊天冲他点点头,目光示意她下手。
无忧掏出君昊天随身携带的药瓶,拔开塞子,瓶身倾斜,药粉顺着伤口一路倾洒下去。君昊天的半个臂膀明显地轻颤着,但他咬住了嘴唇,男人坚毅的面孔不显半分动摇。
无忧从干净的里衣上撕下一段布条,替他把伤口扎了起来,方要离开,被君昊天攥住了手:"你的肩......"
他黑眸里光芒闪烁不定,抓着无忧的手格外用力。
无忧顺着他眼光看去,自己的右肩早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虽然不及他的伤口入骨,也叫人胆颤心寒。
君昊天明晰的脸上多了几画至美的阴影,他双手捧起无忧的脸,平视着她,郑重地说:"朕欠你的,实在太多......即使让朕现在死去,也无法偿还。朕曾经说过,你的情丝,把朕网结住了,不管你是骆云儿也好,秦无忧也好,就让朕在这网中,用一辈子来偿还你,可好?"
夜风呼啸,枯叶被卷起,在风中倾听幽鸣。漆黑的山洞里照不进光亮,但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和心跳,那一双黑眸,灼灼地注视着她,热切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无忧也不再回避,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他:"我只是我,你和骆云儿的过去,与我无关。我曾经在出征前,发誓要与你同生死、共患难,才会拼死保护你,我并不需要你的一辈子来偿还什么......"
"朕对你,从来不是出于补偿之心。"君昊天急切地打断了她,漆黑的瞳子里有磐石一般的坚决:"纵使我可以站在最高处,我也只想作为一个男人,去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给她幸福和未来。我不能坦然地放弃权力,因为我相信只有拥有无尚的权力,才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今天,就算炎之陌的剑真的劈开了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声声打入心坎,铁石之心,也有潮水漫来的一天。无忧沉默了,现在与她四目相对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在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诉慕钟情。可她......能接受吗?
在她犹疑的瞬间,君昊天的吻再次袭来。不再是蜻蜓点水的划过,而是旋着风雨之势,以不可抵挡的霸气,倾刻侵占了无忧的全部呼吸。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他的眸子,永不生锈的银子般,闪闪发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无忧的容颜。受伤的臂膀垂在一侧,另一手掌着无忧的后脑,一步,更近一步,让两人的距离更近。
他的舌长驱直入,抵着无忧的上颚,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无忧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手指抓住他光滑赤果的臂膀。
他仿佛在无忧的口中发现了幸福的秘密,吻得更加果断和热烈。无忧连思考都不能了,脑袋里一波波的热浪拍打过来,将思绪全部击溃。
手指在推拒,身体却软成了一滩水,理智告诉自己该分开,手臂却不由自主地勾住了他的背脊。
君昊天单臂拥着她,好像她是一只受伤的雏鸟,大手从后背的领口探入,顺着脖子、锁骨,移到胸前。
无忧怔住了,清醒过来,口齿中溢出模糊的抗议,摇摆着头。当他的唇捕捉不到无忧的,便转而埋入她的颈子,舔舐吮吸。
彼此湿润的肌*肤相触,美好的感觉,让一切抗拒都变得绵软。无忧眼里噙着泪,既感到羞耻,又为自己的软化沮丧。全身的肢体都在叛乱,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终于,君昊天的脸孔埋在无忧的颈窝里,不再动了。他好像沉闷地叹息了一声,滚烫的脸颊贴着无忧冰冷的皮肤,空气在这里停滞,两人都没有说话,唯有无忧低低的哭泣。
半晌,君昊天抬起了头,重新捧住无忧的脸颊。无忧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满脸是泪,冰凉凉的。
又是一声漫长的叹息,君昊天按着她的背,将她紧紧收入怀中。
"对不起......"他脆弱的歉疚声在耳畔低吟,"是朕......不,是我不好。我是重视你的,不该在这里......等战争一结束,朕就带你回宫,朕曾经许诺过云儿后位......但是朕负了她。无忧,朕绝不会再辜负你。他日,你就是朕的妻,这天下唯一的皇后,朕可以解散后宫,只宠你一人......"
无忧无声地摇头,只是哭泣,却没有回答。她不要谁的宠,即使是独宠,也不稀罕。爱情本来就是男女之间最简单的互取互予,天平的两端从来没有真正的平衡过,但相爱的人从不会有怨言。她若爱你,即使你是街巷间最肮脏不堪的乞儿,也会心甘情愿地付出,若是不爱,纵使将天下双手奉上,也不能打动她的心。
但这个男人,显然不懂。他那样自负,以为这种荒天下之谬的誓言就能打动她。两个人的宫又如何,只要那个人不是他,再多的荣华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