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君昊天番外一

淼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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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昊天番外1

    我的一生都围绕着权力展开。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建立南北统一的帝国。江山美人,我皆不放手,我就要做那千古第一帝!

    *

    天朝启封二十三年,我出生在皇室,做为长子和嫡出,我一降生就蒙上了天赐的光环。

    我的母后文德皇后,史官记载她敏顺孝贤,平和可亲,寥寥八个字,就概括了一个贤妻慈母的形象。但我知道,母后并没有一天真正的快乐过。父皇的眼光太高太远,从不肯在她的身上停留。她终日居于后宫,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做出母仪天下的姿态,暗地无人时,又有谁会瞧见她的眼泪?她常常抱着我哭,我和宸儿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看着母后的眼泪,我想,日后我当了皇帝,定不会让我爱的人受一点委屈。

    宸儿是我同母的弟弟,小我两年出生。因为我幼时就被当作太子抚养,被抱离了母后身边,所以宸儿比我陪伴在母后身边的时日更多。

    我们很少见面,但宸儿对我的依赖很大。大约宫里的人心实在难测,连一个小小孩儿都要提着心防。皇子的宴会上,他总是黏在我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

    宸儿生得白皙滚圆,眼睛有灵气,从小就爱笑,宫人们都很喜欢他。待他进入上书房读书,因为敏锐聪慧,又深得老师们的喜欢。父皇常常在众皇子面前夸奖他。二弟心生不满,我坦然一笑带过,继续闷头我的学习,在寒冬酷暑中研习那枯燥的治国之道。

    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宸儿都不会对我刀剑相向。他即便成长得再优秀,也不会成为我的对手,只能是我有力的左右手。

    父皇晚年,宠幸姚淑妃,老二因此更加骄奢跋扈。父皇迟迟不能决定策立皇储之事,因此皇子们之间的暗战愈演愈烈。

    就在这样风云暗涌的时候,启封三十八年,父皇一病不起,走前甚至来不及交代一句身后事。皇储的争夺便因此达到了白热化。

    我是朝中大臣心之所向的皇太子人选,然而姚淑妃窜通老四老五,辅助老二夺嫡,他们手握皇城的禁军兵符,在我登基大典那天起兵造反。

    我虽有民心所向,无奈手无寸兵,这个新帝当得何其窝囊。就在这时,宸从京城外调来三万亲兵,助我平反。这对我来说无疑是绝处逢生。

    战况一天天明朗,朝廷上原先摇摆不定的大臣也纷纷向我坦明忠心。激烈的战斗维持了十几天,京城郊外尸横遍野,大白天百姓人人闭门不出,战斗结束后好几天京城上空仍然漂浮着尸臭和血腥味。宸的为将之才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果然成长得和父皇预料的一样出色。

    就在我稳坐这龙椅的时候,却在御书房内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

    那是一张未写完的诏书,底部没有玉玺盖印,但我认得那字迹,不是出于秉笔太监之手,还是父皇亲自撰写!

    诏书上说:"朕近日倍感体虚,恐不久将蒙天召。朕之诸子,以三皇子宸仁德兼备,胸怀广阔,聪慧过人,当立皇储,继承大位。"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原来父皇早有意传位于宸。

    我愤怒地摔掉了诏书。胸腔里像有一把火在烧,我的理智已经完全焚烧殆尽。

    十五年来,我谨言慎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拿捏。父皇没有对我提过一句不满,在外臣看来,我的才学和品德是皇子们的楷模。我为了做到无可挑剔,放弃了和母后共度天伦的日子,我在四岁的时候,已经不能像宸一样纯真无邪的笑出来了。

    我常常很羡慕他,不用背负着治国安民的责任,可以做一个在娇宠中长大的皇子,但我明白自己作为嫡长子的身份,肩上应该承担的责任。我甚至想,等有朝一日,我继承了大统,宸在我的庇护下,就可以永远安然无忧地享乐下去。

    这一纸诏书,粉碎了我所有美好的构想。原来在父皇眼中,我竟然一直不如宸。

    就在这时,宸从外面赶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走进大殿,眉梢上扬的脸庞上是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他脸上沾了血污,可丝毫不能掩盖他的光华,他向我一叩在地,宣告城郊鏖战的胜利。

    我看着他,一种莫名的声音在身体里叫嚣。那时的我不愿承认,若干年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那么嫉妒他,嫉妒得要发疯。为什么宸可以得到这么多?如果上天是公平的,剥夺了我与母后在一起的时间,剥夺了一个孩子的纯真,那么皇位是否该作为我的补偿?

    他有着最明艳的笑容,无限青春就栖息在他的笑里。我忽然有种冲动,想毁了这种笑容。

    他所回报的战况我都听不进去,脑海里盘桓的只有那一纸诏书。宸开口为老四老五求情,他是仁慈的,我想起诏书上那句"三皇子宸仁德兼备",无明的怒火以燎原之势席卷。

    我笑着反问他:"莫非你也想反朕?"

    他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滞,如我所料,他跪地求饶,向我坦明心迹。

    我明知道他绝不会反我,但那一刻,我想试试,如果宸看到这张诏书,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把诏书打下去,扔在他面前。宸只看了一眼,就面如死灰。

    他膝行到我面前,扯着我的衣摆,求我烧了那张诏书。其实,我本意就是要毁掉诏书,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竟有些施舍的意味。难道我君昊天连皇位都要别人施舍吗?

    我好像失去了理智,嘴唇翕和,我听到从自己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来人,銮王私下勾结叛党,意图谋窜皇位。剥去爵位,拉下去听候审讯。"

    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何止是他,连我也不明白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君无戏言,为这四个字,我犯下了这一生最后悔的错误。

    侍卫冲进来,把他架了下去。我茫然地跌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诏书上,不知所措。

    日影西斜,我独自一人坐在金銮殿内,直到天黑。传膳太监来催了好几次,可我什么也听不进。最后,我把诏书重新卷起,放进一只檀木盒里。

    也许,这是我欠宸的吧,有朝一日,还是得还给他。

    *

    宸入狱后,我常常魂不守舍,寝食难安。我刚刚登基,平定老二的叛乱又元气大伤,亟需拉拢权臣,稳固统治。

    在朝中,吏部尚书骆世荣从父皇驾崩后就一直鼎力支持我。骆世荣曾经是我的老师,我与他的女儿骆云儿更是青梅竹马,早已私定了终生。

    但最后,我决定立蔡阁老之女蔡宛儿为后,借以拉拢蔡氏的辅助。做这个决定,我挣扎了很久,甚至不敢去见云儿,只怕她无法原谅我。

    但当这个消息传出宫去,云儿居然央她的父亲带她进宫来了。我的老师骆世荣对我的决定表示理解,阐明一个君主在权势和儿女私情之间应有的抉择,并为我分析了朝中局势。而云儿也说她从没怪过我。我很感动,信誓旦旦的在她面前说,就算不能立她为后,贵妃的位子也非她莫属。

    立后的事情完成得十分仓促。那日关押宸之后,我已经后悔,遂希望借立后大赦天下,放他出来。又给他指派了一个小任务,他只需离开京城三年,完成任务后就是戴罪立功,可以恢复王爵。

    那时,我已知道宛儿与宸之间的私情。但蔡氏一门,根深权重,我早晚除之。如果宸与蔡家走得过近,蔡家倒下的那刻,他必受牵连。我倒不介意做这个横刀夺爱的恶人。

    我不知道这番煞费苦心的安排他是否能理解,圣睿元年,他远放边城,走的时候毅然决然,没有向我道别。

    三年后,宸重返京城,我在城门迎接时,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明艳的笑容,但我却觉得,他已经与离开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的笑,虽然明艳如初,但眸子深处,却多了些连我也无法读懂的东西。

    不知该说,宸是长大了,还是城府变深了。

    唯一不变的是,他对我依然忠心耿耿。我不敢轻信外人的事,全部交给他办。而他也无一例外地,全部出色完成。

    但我越发看不懂他的笑了。以前他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地笑出来,在讨厌的人面前,明显地皱起眉毛。可现在,他对谁都是一成不变的笑容,那样的笑,常常让我无端地感到寒冷。

    或许三年,真的可以这么大的改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