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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至此以后就带上了沉重的锁链,成了战奴。
天庭虽然因为选玄女和神农的求情不杀他,但依旧十分忌惮他,而不只是天庭连人间诸多部落也忌惮、憎恨他。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令三界大乱,人们不敢去恨天上的神仙们,就去恨他们掀翻棋盘的同胞们,九黎承担了涿鹿所有的恶名,作为九黎的少君昊天首当其中。
神仙们折辱他,以此消解心底里的恐惧。
凡人们折辱他,以此来向天庭宣誓臣服。
涿鹿虽然已经结束,但鬼域却奇异的没有结束,杨婵的灵魂一路跟随着昊天,看着他被折辱的一路又一路,就连她这种曾经憎恨天帝的人,也不能忍受昊天所受到的侮辱。
她明明只是一只游魂,飘荡在已经过去的历史中,却义愤填膺,试图用自己虚无的身躯去把这些折辱昊天的人通通打倒。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爽朗开怀的少年郎带着锁链沉静地呆在监狱中的一隅,长发遮去了他脸上的表情,他任由人折辱他,不做任何反抗。
毕竟恨他的人太多了,一个个打过去,很烦。
他手上、脚上,甚至连脖子上都带着沉重的锁链,他们像惧怕蚩尤一样惧怕他,唯恐再控制不住他。
杨婵挡在他身前,看着那些以折辱他取乐的人,怒不可遏,然而,她骂出口的话,打出去的拳头全都是无用功,身后的昊天慢吞吞地爬起来,身上的锁链叮呤哐啷的乱响,杨婵看着他沉默到要把所有情绪都收敛进去的模样,眼眶一红,骂道“你们以为他是谁啊。”
“他可是未来的天帝,”杨婵的灵魂虚虚地扶着昊天起来,她振振有词,“你们以后都会完蛋的。”
昊天只认输,不认罪。
不管战后,有多少次提审他,用了多少次酷刑,他都从未改口过。
当杨婵听到他带着满身锁链,沦落到泥里,依然十分淡然地面对上天诸神,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无罪,蚩尤无罪,九黎无罪,反抗无罪,自由无罪。”
他这样的态度让人十分恐惧,恨不得对他除之而后快,然而,偏偏在玄女的力保下,他和他背后反天的九黎硬是活了下来。
这样暗无天日的时光差不多过了几个月,炎帝奉命搜寻宝莲灯来渡化这十年战争亡灵们。
在炎帝的强烈要求下,已经沦为战奴的昊天被拖了出来参与了这次搜寻宝莲灯的任务。
昊天面无表情地拖着锁链,从北海已经废弃的监狱中走了出来,炎帝穿着厚厚的衣服等在漫天飞雪中,他说了很多,神仙们也说了很多,昊天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头到尾都很沉默。
炎帝全程一直在观察他,昊天就算知道,也懒得管,他就是个打手,指哪打哪。
九黎曾经恐怖的战斗力用到这里倒是十分恰当。
杨婵跟着他们进入了钟山,看到了九苗的先祖,也看到了传说中的烛九阴。
她看到了少舸口
中曾经诉说的那一段故事,昊天作为一个凡人,比队伍里的神仙们还要厉害,他一人不管不顾地上前,在血肉化白骨,白骨生血肉的历程中拿出了宝莲灯,沉寂已久的圣物闪耀着彩色的光芒一出世就首先落在了这个差点毁天灭地的罪人手中。
他们在烛九阴的帮助下,带走了宝莲灯。
炎帝在队伍快要解散的时候,看着昊天被人拖着锁链带走,但他从始至终也没跟着别人的步调走,不管怎么拉扯,他都是那副慢吞吞,十分散漫的样子,炎帝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睛,说了一句令在场众人都疑惑的话,他说“她还活着,虽然一直不醒,但确实活着。”
“我会用宝莲灯救醒她。”
昊天忽然停住了脚步,在看管他的人的叫骂声重,转过身,看向炎帝,眼睛里终于有了波澜,炎帝看着他这个表现,心下一酸,上前几步,走向昊天,看着他说“好好活着。”
昊天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暗光,他掩下眼帘,在沉寂许久后终于开口,许是很久没说过话了,他的声音十分沙哑,生涩,他道“她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昊天”
宵明说的不错,神农是个不分敌我,谁都救的大好人,在所有人都恨不得他去死的情况下,他竟然让他好好活着。
活着、活着、活着、好好活着。
这些话几乎成了诅咒,让他这只战场游荡的游魂,痛苦地残留在人间里。
昊天没再应声,他在旁人的呵斥声中,转过身,照常平淡地朝着自己毫无希望的人生里继续走。
因为“良好表现”,他之后被经常派出到各地充当战奴,四处征战,他总在最艰难、最偏远的地方作战,所以,明明瑶姬很早就苏醒,可关于她苏醒的消息,他是在五年后才真正听闻到耳朵里。
而与这个消息一起到来的是炎黄两帝,结盟联姻,作为炎帝唯一的女儿,瑶姬即将嫁给轩辕那个差点被他一刀斩了头的儿子。
他听着这迟来的消息,在战场的硝烟里,捡起一片叶子,学着瑶姬当年的样子吹奏记忆里从未模糊过的乐曲,不过,他在音律上天赋恍若涿鹿的天坑一般,一路是往地狱里走的。
难听极了。
昊天在苦寒的边塞,带着结了冰的锁链,坐在戈壁里,放下手里的叶子,这数年来,第一次被自己逗笑了。
杨婵陪在他身边,看到他这么多年终于蔓在脸上的笑意,嘲讽道“喜欢的人都要嫁给别人了,有什么好笑的。”
说是这么说,但杨婵陪伴昊天很久了,知道昊天这个人天性残忍,心主杀戮,却又十分单纯,尤其是在感情上,炽热又纯粹,他贯彻了他说的“喜欢一个人就不能给她添麻烦”,现在听到瑶姬走上了她曾经向往的、平稳的人生轨道里,是真心为她高兴的。
杨婵双手抱胸,在昊天自以为孤寂的人生里一直陪着他,她骂道“还说我是个小傻子,我看你是个大傻子差不多。”
仗照样打,日子照样过。
杨婵曾经试图离开过昊天身边,可一离开世界就会陷入漆黑之中,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
杨婵疑惑过,涿鹿鬼域不可能只围着一个活人转,但是她也没办法出去,只能一直等着,她猜测这一切不只是涿鹿鬼域的事,在她进入涿鹿鬼域的同时,可能有人出手了,融合了涿鹿鬼域,让她看到了昊天过往的一切。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昊天。
这狗东西,每次见她都装神弄鬼,伪装身份,生怕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呵呵,他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杨婵要是知道他的身份,不会跟他好好钓鱼,而是会想尽办法用渔线把他勒死。
在昊天四处征伐的日子里,三界慢慢走向了正轨,人们对他态度虽然依旧十分恶劣,但比起几年前那份不打死、不骂死他就不能效忠天庭的狗腿样还是好了很多。
至少,杨婵不会被气哭了。
某一天,神农来找他,他在众人不赞同的表情下屏退了众人,他们两人去了某处水流平缓的江水边。
这是时隔数年后,两个人第二次见面。
昊天不知道神农在这么多年后来还找自己做什么。
炎帝分给这个满身锁链的罪奴,分了个简陋的鱼竿,第一句话是“会钓鱼吗”
杨婵在一旁说“他当然会。”
然而,昊天却摇了摇头。
杨婵恍然大悟,原来昊天那平和到不符合他画风的爱好是从神农这里传来的啊。
神农笑了笑,说“那我教你吧,你看着我钓。”
昊天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两个人沉默许久,神农忽然开口,说“我快死了。”
昊天顿了顿,看了他一眼。
神农十分淡然地说“是,我用了宝莲灯,寿命被耗尽,所以快死了。”
“涿鹿的惨剧是由天庭一手造成的,这种事人间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却还尽力遮掩,我呢,也是遮掩的一份子,没办法,谁叫我们都只是无能为力的凡人呢”
“我啊,不仅心知肚明,还得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收拾到死呢。”
“不过,就算是我也有收拾不住的地方,”他顿了顿说,“涿鹿战场上死去的生灵根本无法渡化,那以后恐怕会成为三界一道越来越深的伤痕,直到打通人间和阴间为止。”
“这是天庭无法回避的罪。”
“您”昊天终于开口了。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神农笑了笑,说,“我老了,眼睛虽然不太清楚,心却一清二楚。”
“而且,不但我清楚,轩辕也清楚得很,人间就是一个神仙的游戏,他作为被选中的人,作为既得利益者,即便心里不舒服,面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人间被打的一塌糊涂,此前凡人革新的所有技术都得从头再来,我收拾几年的烂摊子就一了百了,轩辕这小子可得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呢。”
说到这,
他竟然乐了。
笑完,他又沉下脸来,说“谁叫他把阿瑶关起来的。”
昊天脸色一变,问“什么意思”
“我与他联盟,他提出的联姻被阿瑶拒了,有心人把你们之前的事翻了出来,阿瑶跪在誓盟的大殿上被他们问罪,阿瑶为了大局,与姜姓、与我划清了界限,然后被关入了巫山。”
“这一关,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昊天捏住拳头。
“她这些年一直在找你,给你写了很多信,但是你总是被天庭、被轩辕胡乱调派到各色战场上,每每寄过去的信都送不到你手里,我这次来找你,除了跟你说点话之外,也是来给阿瑶送信的。”
说着,他从怀里勾出一卷小小的绢布,送到昊天的手上,昊天不敢看,接过后,紧紧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
“昊天,”神农说,“我教你修炼,助你长生吧。”
“眼前这个坎,你们过不了了,你只能等,只能熬,”神农淡道,“人活长点什么都会发生的,你和阿瑶无法相见的死局会逐渐打破,神仙支配凡人的日子也总会过去。”
“你和她,总会得获自由。”
昊天低下头,眼眶红了一圈,他问“阿瑶一个人困在巫山,时间漫长,她该怎么办”
“别担心,”神农笑着说,“我给她留了一样宝物。”
“什么”
“宝莲灯。”
昊天一惊,抬起头,看着神农淡然从容的神情,道“宝莲灯不是被您归还天庭了吗”
“嗯,给了个假的。”
“没关系,”神农干了大坏事十分淡定,“宝莲灯本来就没几个人会用,它失踪了数万年,就算是天帝也不一定能分得清它的真身,再说了,都这么久了,我也没看他们发现过,只当没有人会用而已。”
“我有作为父亲的私心,也有作为凡人的私心。”
“这样的圣物我不想给天庭,我想留给凡人自己,不求别的,至少大灾难来临时,凡人可以自保吧”
“昊天,反抗无错,那你觉得自保有错吗”
“无错。”
“是的,无错。”神农叹道,“阿瑶那孩子心重,自我要求也太高,我劝不了她了,等到你们相见时,替我劝劝她吧。”
“好。”
炎帝欣慰地看了昊天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头,说“宝莲灯是你舍命寻得的,是我们凡人的宝物,这东西我决不会交给天庭,我给了凡人,也给了阿瑶,昊天啊,”
他停顿半秒,笑着说“就当是你没来得及下给她的聘礼吧。”
“你曾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她一个也不收,但这一个,她认认真真地收下了,她说,好好修炼,争取等到能见到你的那一天,希望你也愿意等她。”
昊天就在这时拆开了瑶姬给他的信,瑶姬知道他看不懂酸溜溜的情诗,写东西写的非常简单干脆,上面正是在回应他曾经问出来的话。
她写道喜欢你这句话,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昊天眼中落下热泪,他低下头,埋在这封用血写就的信上,他闭上眼,似乎就感受到了巫山的山与水,风与雨,以及瑶姬那张重新对他展露的笑脸。
神农死前最后给他们的礼物,让他们得以长生。
昊天的模样停留在了青年时,他依旧带着锁链四处征伐,可数十年里,总有机会途径巫山,每次经过巫山,他都会在呵斥声和咒骂声中停下来,落下一点他在各处荒凉的战场上精心挑选的礼物。
有北国的雪,夏日的蝉,春日的花,昆仑的玉
而当他放下礼物的时候,山里被困的瑶姬也会响起那熟悉又悦耳的笛音来回应他。
这几百年艰难的时光里,他们便是在思念中渡过的。
因为有了牵挂,灰蒙蒙的天空里都能勉强射进一束光,让昊天得以栖息。
等到五百年时,人间又发生了一场异变,三皇五帝的时代彻底过去,人间进入混战之中,昊天再不被人间的政权看管,天庭成了唯一看管他的人。
昊天终于可以进入被封存五百年的巫山,见到了彻底无人看管的瑶姬。
她终于得获自由,站在了巫山的山口,等待着又一次到来的昊天。
相比上次诀别时,两人青涩的少年模样,此时的他们已经长成了青年。
瑶姬穿着一身白金相间的衣袍,发间簪着桃花样的金簪,在滔滔的长江边,吹奏者数百年也不改变的乐曲,当她看到途径的昊天时,笑着放下了笛子。
昊天愣在原地,直到瑶姬呼唤他的名字。
看管他的人越来越少,遗留也只有一些倒霉的小神仙跟着他了,涿鹿的阴云在人间翻过一篇,九黎的恐怖传说在仙界却依旧传唱,经历过战争的神仙们就算了,像他这种刚刚上任的小神仙,简直怕死这尊杀神了。
幸好,他一路都很配合,让去哪,就去哪,让杀谁,就杀谁,但现在这尊杀神不动了。
小神仙头皮都快挠破了,见巫山那位被关了数百年的神女,收了笛子,朝昊天慢慢走来,昊天终于动了,却不是小神仙指向的方向,他朝着巫山走去,身上沉重的锁链拖在地上叮呤哐啷的响,他一改平时慢悠悠的步调,走的异常的快,身上的黑衣都飘了起来。
黑与白终于相遇。
昊天弯下腰,将瑶姬紧紧搂入怀中。
“阿瑶,”他在她面前总是显得很幼稚,他带着点泣音,委屈地说,我都成老头子了。”
“胡说,”瑶姬拍了拍他的背,说,“你还年轻呢,只不过比以前要成熟一点了。”
昊天问“那现在可以娶你了吗”
瑶姬温柔地笑了笑,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说“可以了。”
他们在巫山的见证下,在那个倒霉的小神仙的主持下,在无人祝福的世界里成了夫妻。
巫山从囚禁瑶姬的地方,成了他们的家,这
里是昊天的和终点,不管被天庭派去多远的地方,他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瑶姬在巫山种了漫山遍野的桃花,也点缀了巫山的风光,每当昊天远征,她都会背上行囊跟着昊天一起远去。
然而,昊天成婚的消息传到天庭的时候,他们这种怡然自得的生活也宣告了终结,瑶姬成了人质,成了拿捏昊天的把柄,再一次困在巫山,因此,昊天的远征结束的越来越快,出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帝俊病重,天庭暗流涌动,开始了漫长的内斗,看管他的小神仙都被召回了天庭里。
人间陷入了漫长的雨季。
昊天出征越来越少,整日呆在巫山跟瑶姬过起自己的小日子,然而,天界暗流涌动,人间那些九黎的遗族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没有忘记血仇,这几百年来的隐忍,蛰伏,也终于让他们看到了反天的又一个时机。
昊天心知肚明,甚至推波助澜。
他是九黎不曾死去的少君,是战场游荡至今的游魂,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当雨季开始时,他每一次出征都成了别有目的,他运筹帷幄,暗度成仓,搅弄风云,远在人间却依然借着战争给天庭本就混乱的内局点火。
瑶姬对此一无所知,她躺在昊天怀里,有点难受地推开他,然后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跑到门外干呕。
昊天上次回来时,她还不这样,昊天担心地拍抚着她的背,问“是不是病了要不要看大夫”
瑶姬捂住嘴,恶心地不行,回应道“我就是大夫。”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昊天怕她冷抱着她回到了屋子里。
瑶姬在他怀中,捂着嘴,沉默着思考自己到底出了哪方面的毛病,想着想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昊天看她脸色不对,更为担心,连忙要出门,给她拽个大夫去。
瑶姬喊“等等”
她不敢看这病。
因为这根本不是病。
她捂着嘴的手放到了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想,她是怀孕了。
她困于巫山,被当作了人质,一旦生下孩子,就一定会被发现,根本藏不住的。
她心里乱成一团,大发脾气,把非要去找大夫的昊天大骂一通,昊天一脸懵,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抻着脑袋,眨眨眼,胆战心惊地问“阿瑶,你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瑶姬把他的头摁了回去,骂道“滚出去”
昊天“不要。”
他不仅不滚,还进一步骚扰起人来了,瑶姬被亲的头晕眼花,更加恶心了,在昊天的手不老实地往自己腰带上面扯的时候,瑶姬用力推开了他,没有推开,最后只能捂住嘴,别过头干呕。
她什么也没吐出来,但身体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昊天看她的样子,这回是真急了,也不管瑶姬在身后喊了,在外面拽来一个仙人,给瑶姬看病,瑶姬看他的样子,觉得很陌生。
昊天不可能临时,随手拽来一个这么眼生的人,
瑶姬呆在巫山很久了,一直被困在这里,对这里的所有很熟悉。
瑶姬甩开了那个人伸出来捺脉的手,问昊天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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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看管你那群人里随便拽了个会看病的。”
“不可能。”瑶姬激动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昊天也没想遮掩,他说“你当然没见过,这是我找来的人。”
“看守你的那批仙人们都被我杀了,换成了他们。”
“你”
“别担心,”昊天笑着说,“我杀的可干净了,没有一个来得及上天报信儿的。”
“这事早晚会被发现的”瑶姬又忧又惧,她拽住昊天的衣袖,说,“你清楚你干了什么吗”
“清楚,”昊天道,“我清楚得很。”
“帝俊那老头子病重,积重难返,天上裂开一条口子,将天河上的水落入人间,人间陷入漫天洪水之中,灾祸四起,而四方天庭隐隐要分裂了,内斗不断,两头都乱了,”昊天勾唇,“已经是我的时机了。”
瑶姬颤抖着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啊,”昊天喃喃自语,“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他在瑶姬耳边轻声说“我要杀光他们,然后,让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也成为我的奴隶。”
瑶姬忽然觉得眼前相伴五百年的爱人变得很陌生,她难以置信地推开昊天,问“为什么”
昊天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说“我为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九黎、涿鹿还有这漫长的一千年,”他问,“你不是很清楚吗”
瑶姬甩开他的手,捂住嘴,又开始干呕,呕不出来,便开始咳嗽,昊天脸色一变,拉住被叫进来的族人,让他赶紧给瑶姬看病,瑶姬大怒“让他出去”
“阿瑶。”
“你没听到吗”瑶姬艰难地喘着气,怒不可遏,“让他出去”
没有办法,那个人也只能出去了。
他一出去,瑶姬就拽住昊天的衣袖,让他低下头,昊天听话地低下头,听她压低声音,认真地问“那如果,你做了父亲,可以不沾杀戮吗”
昊天金色的眼瞳猛地收缩,攥紧瑶姬的手“你怀孕了”
“回答我”瑶姬只要一个答案,“如果,你做了父亲,可以不沾杀戮吗”
昊天脸上闪过短暂的喜色,过后又是深深的忧愁,最后是凝重,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不能等了。”
“你”
“阿瑶,你太单纯了,我生自战场,杀戮缠身,这一千年作为战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杀戮,这件事无论是我做不做父亲都无法改变的。”
“况且,我做了一千年的罪奴,不能让我的孩子也体验这样的人生。”
“我得尽快登天,尽快复仇,尽快斩除我身上的锁链,”他顿了顿,将瑶姬抱入怀中,说,“尽快还给你们真正的自由。”
“为什么不能等”瑶姬哭着说,“我们已经等了一千年了。”
“我们已经等了一千年了”昊天怒道,“这个时机错过后,天庭换了新的主人,你以为我们的人生还会有所改变吗不,只会更加漫长,更加痛苦”
“不会,总会抵达终点的,”瑶姬期待地说,“我们已经等了一千年,我们只用再等几个一千年神仙就会都没了,我们就都会重获自由的。”
昊天沉默良久,说“有些东西,是盼不来也等不来的,只有自己去追讨,去争夺,去成就。”
“阿瑶,不要再等所谓光明的未来了,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到来,我们这样的人,没有英雄从天而降来救我们,”他温柔地抚摸瑶姬的脸,说,“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从来没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我们只有我们自己,也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我们身处于历史中,我们自己就是历史本身。”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话跨越几千年的时光从昊天嘴里再一次来到瑶姬面前,瑶姬微微颤抖,她等了一千年,也躲了一千年,是何等的懦弱,何等的愚昧。
这种愚昧就像凡人对神仙的愚昧,子女对父母的愚昧,她对未来的愚昧。
帝俊将死,洪水滔天,人间大难,她拿着宝莲灯,却还偏安一隅,等着英雄们赐予她光明的未来。
她错了。
真的大错特错。
她抬起手,在昊天毫无防备时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昊天捧起她立即红肿起来的脸,吼道“你干什么”
“昊天,”瑶姬眼里含着泪,看着他,说,“你天性残忍,心主杀戮,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昊天登时大怒,他说“胡说我们已做了五百年的夫妻”
“是,凡人一生百年,我们却在一起五百年,”瑶姬说,“已经够了。”
“不够”昊天说,“我等了你五百年,就只为了换一个五百年吗”
“我是为了一个永远,”他狠声道,“凡人的永远太短,我要比神仙的永远还要漫长。”
“昊天,你既然决心复仇,那么与你如此不同的我,迟早会成为你的牵绊,累赘。”
“弃了我吧。”
“不可能”
瑶姬闭上眼“那就放了我。”
“不可能”
他无措地抱着瑶姬,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阿瑶,我不会让你看见的,你,你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我会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抢走你再将你锁起来不得自由。”
“等到我把我该报的仇报完,等到我把我身上的锁链斩断,我就来接你,接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昊天,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瑶姬说,“我们身上背着的东西不一样,走的路也不一样。”
“一样的,”昊天说,“我们不是叔叔和玄女,我们真正地相爱
,就算有一点不同,最后都会和解,都会相同。”
“昊天”
昊天已经不想再听了,他低下头,捧起瑶姬的脸,用吻来抹除她戳破的不同,弥补他们之间在一开始就存在沟壑,然而,他越是焦急,越是恐惧,越是昭示着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帝俊的病越来越重,天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大禹带着族人和凡人们治水临近崩溃边缘,这已不是凡人自己能解决的灾难了,帝俊缠绵病榻,对天庭失去了掌控力,只能派亲近的人一趟一趟地往人间走,期盼这样可以缓解人间的灾难。
可是在他派人治灾的同时,也有人趁着他将死之际,尽情地捣毁他一力创立的人间。
人间本就不存在。
这个在清浊的中间地带,是他和女娲、鸿钧,三个人的一场梦。
这是他们想要创造出来的一块有别于诸神混战、混斗不朽的仙界之外的文明。
但是他们这样想,其他的神仙却不这样想,尤其是在女娲和鸿钧纷纷死去,人间出现反叛的九黎以后,仙界陷入了长年的争吵中。
一个可能忤逆自己的人间,其存在本身是不是可能就是错误的
帝俊错了,女娲错了,鸿钧也错了。
拥有这样想法的仙人们越来越多,在人间捣乱的妖魔就越来越多,洪水滔滔,人间陷入大难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昊天像是在印证他们的恐惧一般,带着九黎的残部,在天界一无所察之时,来到了那道裂了天的缝隙下,在天河漫入人间的天灾下,打算给天界带来他们所恐惧的来自人间的反叛。
而在另一边,瑶姬带着真正的宝莲灯终于出山,和那仅剩的不多愿意主动出手维护人间的神仙们站在一起,与夏禹勇敢的族人们站在一起,她和他们并肩作战,成了历史本身,为保护人间而献出生命。
当看守她的九黎人发现她的消失,快马加鞭赶赴昊天身边时,天上落下的,崩腾在人间的,可怕的滔滔洪水正在慢慢消失。
天庭之上,帝俊已近寿终,他撑着重病,在羲和的搀扶下,来到了鸿钧亲手建成的天梯边,试图最后再看一眼人间。
“夫君,”羲和哭着说,“天河干涸,人间的洪水渐渐消失,无辜的亡灵正在被渡化,人间正逐渐重归宁静。”
帝俊难以置信,他咳了又咳,说“怎么可能呢”
“是人,他们拿着真正的宝莲灯在自救。”
帝俊愣了好久,羲和破涕为笑,说“这群狡猾又可恶的家伙给我们留了个假的宝莲灯。”
帝俊闻言,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了个欣慰的微笑,他看着人间,看着人间那些欢欣鼓舞的人,他们直立人间,和他们这些神仙一样,顶天立地,不由笑叹道
“人呐。”
他放心地闭上眼,化作风与尘,终于挣脱天界赋予天帝的束缚,和他的老友一样,来到了人间,和人间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和他所亲手创造的一切融为一体。
而在人间,最为反叛的九黎少君听到消息,难以置信,抬起头时,就看到那道裂天的缝隙里,涌动的天河干涸,只余下一个裂开的天伤,天伤下某座高山上,伫立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她手执莲灯,飞在空中,长发飘飘,神凡难辨。
莲灯焕发着七彩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被洪水侵蚀的人间,洪水慢慢褪去,而洪水退去后一塌糊涂的人间也正在慢慢修复,逃向高山的人们扛着工具,欢欣鼓舞地丢下工具,激动地抱在一起,终于迎来了看不到的胜利。
他们欢呼着,笑闹着,只有昊天脸色煞白,从褪去洪水的人间里朝瑶姬飞奔,他飞向天空,伸出手,高声吼道“停下来”
“我让你停下来”
“阿瑶,我求你,”他喊道,“快停下来”
宝莲灯的神光让他无法靠近,身处其中的瑶姬从始至终也没有回头过。
他眼睁睁地看着瑶姬的身体和灵魂消失在眼前,直到重还人间太平。
当她彻底消失时,那盏闪着五光十色的彩光的宝灯从高空中坠入滔滔的江水,昊天在众人的惊呼中,毫不犹豫地从高空跳入长江里。
瑶姬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像以前不管昊天给什么她也不要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冷漠而绝情。
昊天从暗流涌动、奔腾不息的长江里,命运般地再一次找到了宝莲灯。
他抓住他和瑶姬唯一的牵连,从冰冷的江水中,艰难地爬了出来,手中的宝莲灯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连灯芯也不见了。
他紧紧盯着这盏破破烂烂的莲灯,站在重归安宁的人间,如何也找不到自己挚爱的妻儿。
乌黑的头发从发根开始缓缓变作了泛着银光的白色,他死死抓着手里的宝莲灯,心中温柔的爱意在此刻统统化作了浓烈的恨意。
他抬起头,望着那道天边的裂缝,看到了裂缝下延展下来的天梯。
彩色而透明的天梯一路往下走,画出了一道连接人间和天庭的巨大的彩虹,天梯最终落到了昊天的脚边。
这便是瑶姬给予他的爱,
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