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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和玄女在外数月不归,昊天代领蚩尤之职离不开九黎。
他离不开就不准瑶姬离开,他向来是没有底线的,使尽了各种办法,强留了瑶姬,瑶姬被滞留九黎部落,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
九黎一群大老粗,看惯了泼辣爽朗的女子,没见过瑶姬这款弱不禁风的,如临大敌,在路过她时无论男女都会屏着一口气,生怕把这瘦弱的小姑娘吹走了。
昊天得了瑶姬,就等于多得了一个医生外加一个外交大臣,迎来送往十分体贴,客人们都觉得如沐春风,跟九黎交往惯了的人都说九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昊天得意洋洋,满天下炫耀他意外找到的天仙儿,每天处理完繁忙的政务,就搬个小板凳,给每一个没听过他和瑶姬浪漫故事的外客讲故事听。
他死不要脸,九黎心照不宣,对他找来的天仙也十分满意。
瑶姬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有病,但都是转着眼睛,借病悄摸打听她和昊天进度条的。
瑶姬不好赶他们出去,但手上下药方越来越快,沉默地听着他们从瞎叨叨到图穷匕见,无情地邀请下一位病人。
九黎人身体强壮,真正能得病的人少得很,满屋子“病人”只有宵明这个孕妇真正够得上“病人”二字。
宵明拖着已经变大的肚子,豪爽地一把推开了扶她的丈夫,一屁股坐在铺好的榻上,看着瑶姬,想了半天,不敢说话,瑶姬拿着笔,抬头看向她,问“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好好,”宵明红着脸,没头没脑地说,“今天天气挺好的。”
瑶姬“您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休息。”
那些病人们看到宵明屏着一口气,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她的小姐妹藏在门口,轻声催促道“宵明,你磨蹭什么呢”
宵明脸更红了,她低下头,摸着肚子,过了好久,憋出一句“你看看我肚子是男是女。”
屋里传来一片嘘声,瑶姬拿着笔,抬头环视一圈,那些人立即闭嘴。
瑶姬放下笔,淡声道“伯母,这不是病,我看不了。”
宵明尴尬地咳嗽,瑶姬又说“您注意身体。”
“这个,那个,”宵明东看看西看看,怎么也不知道怎么委婉开场,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说,“阿瑶啊,我其实就想问问你们俩的事。”
众人“嚯”的一声,小姐妹们给宵明比了个大拇指。
“那小子说你救了他一条命,他打算以身相许,”说着说着,宵明脸通红,骂道,“这臭不要脸的”
“那您转告他,我不需要。”瑶姬淡定地收揽桌上的药材,说,“我是医者,四处救人,对他不过随手一救,若要每个被我救了性命的人都用这种方式报答我,我又会有多少个丈夫”
宵明不尴尬了,她代表九黎人发言“你放心,昊天一定是你救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你绝不吃亏。”
瑶姬“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宵明又说“这小子不止长得好看,还聪明,关键是被我们那群小姐妹一起养大的,特别会哄女人,你跟他在一起,肯定比跟外面那些臭男人待在一起好多了。”
“喂,宵明,你不能疼儿子把我们也骂进去了啊。”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嚷嚷着不满。
宵明骄傲地昂着头,说“那我儿子就是比你们好几万倍。”
“他长得像我,天赋像他叔叔,待人处事像他父亲,哪哪都好,是我们九黎最拿得出手的孩子。”
“行行行,就他厉害行了吧,别在那吹了,待会儿那小混蛋又要满部落招摇了。”
“我看昊天那自信过分的样子就是你惯的。”
瑶姬听着他们打闹,无奈地摇了摇头,宵明抓住她的手,说“我们九黎不兴嫁娶,但你如果需要中原人那样的礼仪,我们也给你,我们九黎富有天下,只要你点头,什么都可以给的。”
说着,宵明从她丈夫手上拿过一个很大的包裹,打开包裹,亮出许许多多金叶子,灿烂得很,瑶姬一愣,赶忙收好,还给她,宵明疑惑地接过金子,说“你不喜欢这个啊”
“金子多俗来来来,还得我们来。”
她的小姐妹们这时齐齐上前,拿出手里的宝物放到瑶姬面前供她挑选,瑶姬哭笑不得,她不好像对昊天一样对这些热情的长辈们,又哄又劝,把他们弄了出去。
但九黎人对待喜欢的人就会极其热情,除了族中事务之外,每天得闲都会缠着她,瑶姬躲也躲不过,走也走不了,而且,他们之外,昊天忙完事,一瞧见瑶姬,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就过来了,堵在她面前胡乱开屏。
不管瑶姬拒绝多少次,他都笑眯眯的,觉得瑶姬就是内敛矜持,像他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厉害,又这么威望的人,肯定有戏。
族人们暗地里笑昊天自信过头是有道理的,他确实太自信了。
浑身上下都是他可以炫耀的资本。
瑶姬看着他像只开了屏的花孔雀耍宝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昊天看她笑,愣了愣,说“你你笑了”
瑶姬抿着唇,收敛了笑意,淡声问道“所以呢”
昊天捶手心,一锤定音“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所以说,这个结论到底哪里得出来的
“我明天就去娶你吧。”
“不要。”
“哦,”昊天贴过来,眨巴着眼睛,认真地问,“那你娶我也行。”
“谁要娶一个男人”
“我可不是一个普通男人。”
“对,”瑶姬打量着他,忍着笑,说,“你比普通男人会开屏。”
“什么开屏”
瑶姬不理他了,往外走,昊天却非要知道,像只大鹅抻着脑袋,反复地问“什么是开屏”
瑶姬把他的头摁了回去,说“你很烦。”
昊天回“我不可能烦人,我母亲和阿姨们说了,我是天底下
最会讨小姑娘欢心的人。”
瑶姬“你能讨小姑娘喜欢,但不能讨我的。
为什么
瑶姬昂首挺胸因为我不是小姑娘v,我是个成熟的大人。”
昊天一脸疑惑,瑶姬停住脚步,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用着一张青涩稚嫩的脸蛋老成地说“回去吧,我不喜欢小家伙。”
瑶姬被困九黎,在蚩尤终于回到九黎时得到了解决。
蚩尤送走了玄女,得知瑶姬被困多时,指了指不思悔改的昊天,对瑶姬表明了歉意,瑶姬摇了摇头。
蚩尤看着不服气的昊天,又看了看他身后一帮助他为虐的族人们头疼不已。
他借着下棋的名义,带着瑶姬一个人去了室内,摆出早就积灰的棋子,给了瑶姬棋篓。
瑶姬下了几手,惊讶地发现蚩尤一点也不会下,她拿着手里的白子,迟疑许久,小心翼翼地问“您不会下棋吗”
蚩尤抱歉地笑道“是,一点也不会呢。”
他玩转着手里的棋子,那棋子从食指一路转到尾指然后又转了回来,看着积了灰的棋盘笑着说“不过,我夫人下棋很厉害。”
“她不耐烦教我,你教我几手吧,”蚩尤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学会了以后也好陪她下棋,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呆着。”
瑶姬看着他,缓缓低下了头,在静谧的室内应了声“好”。
蚩尤比瑶姬年长十来岁,跟她交流起来却异常轻松,不像跟晚辈说话,倒像是跟同辈说话,蚩尤不用像跟九黎那群没长脑子的死脑经说话一样头疼,心情十分放松。
瑶姬远比玄女耐心,在她的指导下,蚩尤总算摸了点棋艺的门道。
他们俩慢吞吞地下着棋,开始悠闲地聊天。
蚩尤说“我听说你是炎帝的女儿,是我们的公主。”
“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瑶姬无奈地说,“您现在身份高贵,还请不要再这样称呼我。”
蚩尤了然“是我疏忽了。”
蚩尤直奔正题“昊天困了你数月,但我看你并没有特别抗拒,我来时,你还站在他身边呢。”
瑶姬一顿,听蚩尤说“你喜欢他吧”
“不算讨厌。”
蚩尤笑了一下,说“你这点倒和我夫人很像,口是心非的。”
“不过,我夫人是因为立场问题不能承认,”他看向瑶姬,好奇地问,“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什么,只是单纯地不喜欢。”
“好吧。”蚩尤无奈地耸耸肩,“也轮不到我多管闲事,昊天这自信过头的样子也是该碰碰壁,吃吃亏,别像我一样,不管不顾地一路冲到底。”
瑶姬一愣,又听蚩尤说“我没有想过要反天,我知道人间之大,尚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旦对上漫天的神魔,那就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
“这场战役我没有任何信心,完全是硬着头皮
打的。”
“我一边不甘愤怒,一边恐惧不安,这十年,我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挑起战役”蚩尤眼中闪过冷光,说,“这场战役不是我挑起的。”
“人间事人间毕,我不知道为什么神仙们非要插手,我赢了就是赢了,硬要我跪下来对败者俯首称臣,是不可能的,”蚩尤淡道,“说起来,闹到这么大的战争,谁能想到我一开始的想法不过是我不服这三个字罢了。”
“你说,反抗有错吗”
瑶姬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即便这天勉强向我低头,我也知道,我没有到赢的地步。”
“这三界辽阔,天外还有天,人外还有人,总有人会打败我的,我的反抗,我的不甘或许就是一颗来自代表凡人反抗神明的流星,一闪而过。”蚩尤叹了口气,说,“待涿鹿之后,我坐上那个位子,后继无人,凡人被神仙支配的时代还是回到来的。”
“凡人太弱了,弱到连我这样不甘的心也成了不该拥有的野心。”
“你说,我这些想法是不是太悲观了”蚩尤苦笑道,“只希望,涿鹿之后,人神联盟以后能创立不一样的三界,改变我这种太过悲观的想法。”
瑶姬听到“涿鹿”二字,手陷入装满棋子的棋篓中,紧紧抓住里面的白子。
“我夫人是上古时期的人,而我也会是过去的历史,但我们的战争已经打完了,不知道后来人到底会如何了”
“大人。”瑶姬忽然抬头。
蚩尤思考被打断,疑惑地问“怎么了”
瑶姬踌躇很久,思考了很久,说“我以前一直被当成一个疯子。”
蚩尤诧异,看了看瑶姬神思清明不像个疯子,瑶姬说“是,其实我不是疯子。”
“我只不过知道一些大家来不及知道的事。”
“来不及知道的事”
“是。”瑶姬颤抖着说,“我接下来说的话,您可能会觉得我是个疯子,但希望你相信我。”
蚩尤还是疑惑。
天上忽然闪过一道惊雷,似乎在警告她不该说出口的话语,瑶姬置若罔闻,满头大汗,喉咙发紧,也将那句话说了出声,她说
涿鹿您别去了,您会死在那里。
蚩尤皱着眉,担忧地探过身,问“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瑶姬像是当头被泼了一头冷水,冻在了原地。
她颤抖着去摸自己的喉咙,试探着出声,却发现自己彻底失声了。
她恐惧地捂住了自己嘴,听着雷声,望着远方的惊雷,脸色发白,无声地叫喊,她一把掀了棋局,棋盘上的棋子叮呤哐啷地掉到了地上,她也滚到了地上。
蚩尤大惊,连忙叫来了外面一直蹲守的昊天。
昊天闯进门来,看到瑶姬浑身都在发抖,连忙将她一把抱起,往她平日给人看诊的地方带,天上还在劈着
雷声,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自证瑶姬忽然异常的祸首。
瑶姬颤抖着、恐惧着,终于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当她再一次苏醒时,看到了守在一边,一脸担忧地昊天。
她看着昊天的那张脸,看着他那双纯澈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碧蓝色的天,恐惧地从床上起来,一把推开了他。
“阿瑶”昊天被推开却很开心,他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他走了过来,瑶姬惊恐地喊“别过来”
喊出声时,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流出泪来。
昊天惊慌地说“你怎么哭了”
瑶姬从床上下来,急匆匆地往外走,昊天连忙追上,眼见着她是往部落外走,立即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他弯下腰,伸出手,试图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瑶姬满脸惊恐,说“别碰我”
昊天的手僵在原地。
瑶姬掉头就走,昊天皱起眉,看着她的背影,喊“回来”
瑶姬根本不理她,她因为过度惊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昊天见她越走越远,终于动怒,将她一把扯过来,瑶姬摔了个踉跄,竟直接跪坐到了肮脏的泥泞中。
昊天吓了一跳,想要将她拉起来,却被瑶姬甩开手,她愤怒地喊道“不要再用你幼稚的喜欢堵死我的生路”
“什么叫堵死你的生路”
昊天皱着眉,猜测道“是不是有人要害你的性命”
瑶姬说“是啊。”
“是谁”昊天眯起眼睛,“我去杀了他。”
“你杀不了的。”
“我怎么就杀不了”昊天说,“连天都被我打下来了,我又有什么杀不得的”
瑶姬听到“天”这个字,又怒又惧,她说“我不要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了。”
她推开他,从脏污的泥中站了起来,她战战兢兢地活了很多年,是真的想一直活下去,说她冷漠也好,自私也罢,什么烂词都可以往她头上堆。
因为,她就是糟糕透顶。
“昊天,”她看着昊天又一次伸过来的手,又一次甩开,风雨欲来,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
“我若爱人,只会爱我自己。”
她顶着昊天压抑着的怒意,拱手行礼,深深弯下腰来,说“放我一条生路吧。”
盛大的婚宴还是在涿鹿举行了。
瑶姬回到族中后,就一直在屋子里一个人刻字。
她的手、手腕、胳膊,总之所有方便的地方都被她割出了许许多多的伤痕,她就着血,开始书写再也无法落到地上的历史。
“蚩尤兵败涿鹿”
每当她写完,这些字都会消失。
她不管留了再多血,写了多少字,也留不下来一点痕迹。
历史是无法被改变的。
而她这个被发现的“错误”如果再泄露天机,很可能也会死。
她怕死,特别怕。
她生于和平的时代,那是一个和平到习以为常,一个神明都隐藏的时代,物资丰富,生活幸福,或许有些压抑疲惫,能让她几度矫情地嚷嚷着去死,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毗邻真正的死亡。
这种死亡,无数人都习以为常,而对她来说却像是天方夜谭。
因为曾经享受过真正的自由的生命,所以她远远比一般人要怕死。
她真的很怕死。
她真的很想活着。
她看着自己的伤痕累累的手,看着了无痕迹的地面,轻声呢喃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天。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这些曾经被她暗地来当作心理安慰的,自以为虚无的东西,成了落到她脖子上的一把刀,随时随地要她性命。
门忽然被踹开,那是姜姓的族人。
瑶姬默默抬起头,披散着头发,轻声问“怎么了”
“殿下,”她早已不是公主了,姜姓的族人却还是这么喊她,他们焦急地喊道,“大王去了涿鹿,可现在听说涿鹿现在打起来了”
瑶姬脸色忽变。
她立即站了起来,说“父亲有没有带人手”
“带了,但是”
“但是什么”
“蚩尤据说被砍了头,九黎连同他们的同盟拼死一战,涿鹿现在战况激烈,那边天都已经生生了那里情况太混乱了,我怕大王出事。”
瑶姬咬唇,看了看天色,见风和日丽,没有一点点雷声,于是披上了外衣,说“带上族中一些擅骑射的青年,跟着我走”
“是”
瑶姬带着族人们来到涿鹿外时,还未深入涿鹿之地,就看到了黑烟滚滚,杀声震天,硝烟弥漫,人神妖魔全都杀到了一起,杀的死去的灵魂都漂成了凄厉的黑色,这些死去的魂灵连死后也不肯放下仇怨,仍要拼死一战。
于是天上黑色的鬼魂们纠缠着,发出震耳欲聋地厮杀声,地下各族各异,立场不同的人杀到一起,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数不尽的人在此刻死去。
瑶姬紧紧地攥着缰绳,身下的马踏着马蹄,遥遥望着战场,却不敢上前。
杨婵借着她的眼睛看到了真正的涿鹿,她明明是来找鬼的,可眼前这么多凶恶厮杀的鬼,让她根本无法分辨谁才是最凶、最恶的。
“殿下。”他们都看着她。
瑶姬紧紧攥着缰绳,面对死亡的恐惧,说“我父亲必须找到。”
“跟我进去,一刻也不能耽误。”
“是。”
而在瑶姬一行人在涿鹿的战场上寻找神农的路上,昊天则带着族人在涿鹿的中心,直接面对漫天的神魔。
蚩
尤一死,九黎忽遭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一开始就死了不少族人,这里面就有昊天的父亲,昊天一天之内失去了父亲和叔叔,以及数不清的族人,悲不自胜,越杀越凶,俨然是用自己的命把他们的公道讨回来。
因为战争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杀的毫无章法,几乎是在以死而战,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轩辕说,投降不杀。
但是,涿鹿过后,不管是九黎还是曾经跟随九黎的人一定会被从天上打到地上去,如果是那样的痛苦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多杀几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为他们的死陪葬。
然而,这样的想法却让有备而来的敌人将他们杀的更快。
涿鹿的庆典集齐了所有反天的代表,也集齐了顺天的代表,这一顺一反,加起来就是亿万生灵,涿鹿的战场上,无数生灵迅速凋零下来,怨气冲天,像是重归混沌一般,漆黑一片,看不到半分生机。
在他们打了一天一夜之后,宵明终于撑不住了,她挺着硕大浑圆的肚皮,扛着刀,伤痕累累,跪到了地上,昊天在混乱中,听到了她的动静,连忙转过头,几刀砍杀了袭来的仙人们,跪在地上将宵明抱到怀里。
母子俩长得很相似,他们披散着的长发掉到地上,沾染了战场上已经变成黑色的血,宵明喘着粗气,神情痛苦,缓慢地眨着眼,一直紧拿着的刀,落到地上。
她躺在昊天的怀中,感受着他尚未长成的少年人的臂膀,眼瞳发散,艰难地问“我找你了好久了。”
“你这臭小子,”她笑着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喜欢在战场上乱跑,害的我担心死了。”
昊天闻言,眼球中的血丝化作了泪,哽咽着喊了一声“母亲”。
“昊天,我找到了你,可还没有找到你父亲,”她喘着气,问,“你知道你父亲在哪吗”
昊天低下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宵明从他的沉默中听出了端倪,她眼中落下泪,声音变了调“他也死了”
昊天紧紧搂住宵明。
宵明听着战场厮杀声,她和昊天的父亲戎马一生,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安生的日子,然而,这样日子就像梦一样,转瞬即逝,她自我安慰般地喃喃自语“没关系,九黎人都会死在战场上的。”
“我早就知道了。”
“母亲”
“昊天,”她流着泪,却释然地说,“我也得死了。”
“不,您会活着的,”昊天将宵明一把抱起来,站在战场上,说,“我一定让您活下来。”
然而,少年人的“一定”总是带着些凄婉的反义。
他们越是情真、越是恳切,“一定”就会成“一定不”。
宵明一边被带走,一边流着血,那血来自她本该正常出生的孩子。
昊天作为九黎的少君在仙界是个熟脸,他根本躲不过这些针对他而来明枪暗箭,何况他还带着一个无法行走的宵明。
他一边走一边停,过了好久,也才不
过走了几十米罢了。
这样要如何才能带着他孱弱将死的母亲走出涿鹿呢
宵明知道自己成了拖累,也知道劝人子放弃母亲是非常残忍的事,于是,她艰难地爬起来,在那些针对昊天的暗箭又一次袭来时挡在了他身后。
昊天听到异动,连忙转过头,看到宵明几乎被几只箭扎成了刺猬。
宵明听到昊天激动的呼声,意识模糊地想,这样死的应该会快些。
正在他们被困于战场中心时,误闯入战场的瑶姬出现在他们面前。
涿鹿战场十分混乱,无数人拼死一战,又有无数人想逃离战场,还有无数人牵挂自己的家人赶赴了战场。
他们愤怒、恐惧、也忧心忡忡。
人所能有的所有极致的情谊都在这里上演,这些情感、这些念想纠缠着在一起,在人死后成为了执念,飘荡在战场上,与别的执念一起纠缠,激荡着,纠葛着,于是形成了活生生的涿鹿鬼域。
瑶姬和族人们一入战场很快被混乱的战场冲散了,她后来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了,为了不被误伤一路骑着马飞奔,看了残肢断体无数,身上都染上了血。
她不知方向茫然瞎跑,结果跑到战场中心,遇到了昊天。
她一见昊天,不由自主地停下马,然后看到了躺在战场上奄奄一息的宵明。
昊天戒备地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见她下马,跑过来,毫不犹豫地举起刀,瑶姬吓得退后一步,听到昊天问“你现在算是哪一边的人”
瑶姬茫然。
昊天冷笑道“杀不了我,就派了你来取我的人头了”
“我不杀你,”昊天冷道,“滚回去告诉他们,我不是我叔叔,绝不会死在爱人刀下。”
瑶姬还是走来了,离昊天的刀越来越近。
“让你滚回去,你听不见吗”
“昊天,”瑶姬慢慢半跪了下来,打量着宵明肚子上的动静,说,“伯母快生了。”
昊天一愣,赶忙看向怀里的宵明,宵明艰难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肚子。
瑶姬又靠近了些,说“但是伯母伤太重,生不下来了。”
昊天闻言立马放下刀,一把拉住瑶姬的手,将她拽了回来,说“你救我母亲,我可以把头给你。”
“我救不了她。”
昊天怒道“你说什么”
瑶姬靠近以后,终于可以察看宵明的伤势,说“我真的救不了她。”
宵明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肚子,问“那你能救我的孩子吗”
瑶姬愣了愣。
“可以,但是您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没有力气生下来。”
宵明勾着唇,说“那就剖开我的肚子,将她取出来。”
瑶姬一惊,瞪大眼睛,喊道“剖开肚子您就死了”
“我知道,”宵明说,“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帮帮我吧。”
瑶姬眼眶一红,说好。
她这一世是个医者,从没有杀过人,也不会拿刀,在战场上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一把匕首,颤抖着走到宵明身边。
宵明看出她没动过刀,笑着问“你没上过战场吧”
瑶姬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这样啊,”宵明点了点头,说,“你别担心,神农大人救人无数,不讲敌我,是个真正的好人,没有人会对他动手的。”
瑶姬“嗯”了一声,宵明抬起手,抓住瑶姬的手,戳向自己的肚皮,说“九黎好斗,生自战场,也会死在战场,我以前上了战场受了伤也是开膛剖腹的,你别害怕,这对我不算什么。”
瑶姬落下泪,被宵明摁着戳向了她的肚皮,就在此时,战场的飞箭再一次飞来,守在一边的昊天砍掉箭矢,飞身上前,一刀砍下了射箭的人的头,然后像只鬼一样在战场上疯狂屠戮,将宵明和瑶姬以外的百米内杀的一人也靠不尽。
瑶姬就在血腥味弥漫的战场上,在宵明的指导下,硬生生剖开了她的肚子,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划开,瑶姬的泪不断地流,宵明的血也在不断地涌。
终于,她看到了层层包裹之下的生命,立即丢了刀,颤抖着手从宵明肚子里的掏出了那个孩子,她躺在瑶姬的手上,从羊水、血水中突破重围,来到了硝烟弥漫的人间。
涿鹿战场上全都是凋零的生命,只有瑶姬手中的,宵明肚子里的,才是唯一的新生。
婴儿的啼哭声乍现战场,所有待在战场上的人都愣住了,杀成血人的昊天也愣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到了瑶姬手里捧在手心里,那个多出来的亲人。
血浓于水,那是他本该正常出生,正常长大的妹妹。
她本不该会活得那样扭曲,那样痛苦,以至到了求死的地步。
可是,当她降生在涿鹿亿万鬼魂聚集的鬼地时就已注定了她不会安然地度过一生。
昊天听到哭声,连滚带跑,回到了亲人身边,他滚了狼狈的一身,然后看到了宵明肚子上那个不会痊愈的大洞。
他愣了一秒,然后立马脱下身上的衣服,给母亲遮挡伤口,好像这样就可以无视宵明无可挽回的死亡。
宵明临到死前回光返照,竟然觉得有力气了,她看了看瑶姬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昊天,笑着说“你父亲给她起过名字。”
昊天抱起她,看到她在自己手里写“云华”二字。
昊天落下泪来,仿佛听到逝去的父亲的声音,
他喉咙里哽着核桃,说“好。”
“昊天,”她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说,“死在战场是九黎的宿命,你别难过。”
“这世上向来死比活着容易的。”
“我啊,这是选择了一条轻松的道路呢。”
“昊天,”她又说,“对不起,我不是个很好的母亲,老是揍你,也总是不好
意思对你说好听的话,临到死,又要你选择一条艰难的道路。”
“母亲”
宵明往上爬了爬,艰难地转过身,捧起昊天的脸说“你活下去吧。”
“就算放下九黎的骄傲,也要活下去,好不好”
宵明看他只是哭,什么话也不说,就知道他想死。
她靠上前,额头抵在昊天的额头上,她看着昊天这张与她相似的脸,笑着说“昊天,我爱你。”
昊天微微瞪大眼睛,眼中的泪更为汹涌。
“特别特别爱你。”
“我一直很感谢你让我成为母亲。”
她怅然地说“可是,你除了是我的孩子,还是九黎的少君。”
“你死了,九黎的未来该怎么办呢九黎这仇又该谁去报呢”
“昊天,活下去,不管多艰难,多痛苦,你都要活下去。”
“你若是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我,想想你死去的父亲、叔叔乃至于正在死去的族人。”
“为九黎,为这血仇,为你自己活着,好吗”
母子俩盯着对方,昊天终于在与母亲的对峙中,又一次败下阵来,他低下头,说“好。”
宵明终于满意,她眼瞳开始涣散,意识开始模糊,她忍着疼,像十几年前第一次成为母亲那样,将她第一个孩子抱入怀中,听着他泣不成声,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啼哭的婴孩儿,她抱着他,温柔地拍了又拍,晃了又晃,说“对不起。”
“昊天,”她慢慢闭上了眼,毫不吝啬地将爱意捧出,“我爱你。”
抱住昊天的手,在她失去气息的同时落到脏污的血地上,她无力地倚靠在昊天的怀中,彻底走向了死亡。
“阿母。”昊天一遍一遍地喊,“母亲。”
然而宵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回应他了。
她死了。
死者是无法挽回的。
宵明的灵魂飘荡在涿鹿黑云沉沉的战场上,化作一道无形的煞气,成了又一只恶鬼。
昊天抱着她,越抱越紧,似乎想要重新融入宵明的骨血里,不必独立于世,不必顶天立地,不必承担来自命运难以承受的重量,可以再一次与他的母亲生死一体。
他紧紧抱着宵明,埋在她怀中,胸中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这声音和瑶姬掌心中婴儿的啼哭声重合在一起,
仿佛,她迎来新生。
仿佛,他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