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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慕容复对段誉的小把戏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但段誉却吃准了慕容复不会把他怎样,心想着,之前你总是被你戏弄,今天反过来让我戏弄回来,也不算为过。
虽然段誉也一度觉得自己这些恶作剧稚嫩了些,可毕竟又与那慕容复没有深仇大恨,还不至于在睡梦中将他给斩杀了。最多也就是做点小动作,把这些年在他身上憋得一口气给出回来,也就完事了。
就在段誉每天换着不同的花样来整蛊时,慕容复却感觉那人孩子般令人哭笑不得的小动作,只能算是一种寻求心理平衡的报复。不得不说,段誉这无伤大雅的小报复虽有好几次让他吃瘪,但心里却并不觉得有多郁闷或是难堪。
比起中原武林那些睚眦必报的人来说,段誉的豁达和容易满足更让他觉得舒心。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看着他将那些想好的花招一个个搬出来便可。就好像看戏的人旁观台上戏子自导自演,台下看官只需偶尔给个回应鼓掌两声,戏子便会喜逐颜开。
慕容复第一次觉得,燕子坞也并非记忆中那般冷清无趣。
段誉自然不知道慕容复的想法,依旧乐此不疲的继续着。
早上,慕容复起床后习惯性的取来清水漱口,却发现那水里被人煮了辣粉洒在里面,口没漱成,倒激出了他两行清泪。
中午,慕容复拿起碗筷才吃了几口饭,便觉腹中剧痛难忍,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段誉正坐在对面笑得一脸的灿烂夺目,善意的提醒着,“快去上厕所吧!这巴豆效果可好了,去晚了,我不保证你不会泻在裤子里。”
慕容复右手攫紧了筷子,眼中火焰簇簇燃烧。就在段誉以为他大概不需要去厕所的时候,那人手中筷子“啪”地一声折断,起身朝门外走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段誉“扑哧”笑道,“上个厕所还搞这么优雅,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它没落了,但到底还是有个贵族根基在这里。”
傍晚,慕容复去房间沐浴时,刚走近浴桶正要抬脚跨进,浴桶“砰”地一声四分五裂,温水流了满房。
慕容复抚了抚隐隐作痛的额角,唤来女仆将房内打扫干净,自己坐在一旁等候。那女仆见慕容复几番被段誉戏弄却丝毫不动气,不免微觉郁闷,替自家公子抱屈道,“公子爷,那段公子这般对你,你怎么还纵着他。”
慕容复整理着桌上的笔墨书籍,头也不抬地笑道,“他是对我不满,不让他发泄完,这燕子坞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可这样也太由着他胡来了。”女仆将地上的水用布巾吸走,撅唇道,“你是这燕子坞的主人,在江湖上又有名誉地位,难道还要让着他不成?”
慕容复手一顿,眸底别有深度的光泽一闪而过,淡然道,“下去罢。”
女仆见慕容复神色略有变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提着水桶退了出去。
为何这般纵容?慕容复也想问自己。是因为他那不染尘埃的纯净,还是那灿烂如日的笑靥……心底那如清泉般净透澄澈的念头才刚冒出,便被自己狠狠压了下去。
慕容复摇了摇头,几乎是立刻将那荒谬的想法给抹杀了。
不能一直和他对立着,总该想些办法化解他对自己的敌意才是。慕容复这般想着,若不是极为要好的关系,他怎肯将六脉神剑以及凌波微步倾囊相授?
慕容复轻声嗤笑,朝床边走了去。
衾被早已被女仆铺好,慕容复脱去步履外袍后刚躺下,后脑一阵湿漉漉的感觉将他骤地惊起,转身低头去看,原本的陶瓷枕不知何时被段誉换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花布包裹的枕头,拿手去压时,能感觉有水从里面丝丝渗出。
慕容复嫌恶地摸了摸脑后的水渍,手指置于鼻尖闻了闻,在确定只是清水的味道后,这才放下心来。
拎着那布包枕头往外一扔,慕容复此刻睡意全无,起身穿好衣物后走到屋外,见段誉踏着月色从前方小拱桥走过,心中不禁满是好奇的跟了过去。
只见段誉蹑手蹑脚的钻进厨房,将口袋里的一把白色粉末放进盐罐子里,慕容复忍不住地摇头轻笑。
“是谁?”段誉忙回头问道,几步跑出门外去瞧,见来人是慕容复,不禁撇嘴道,“背后笑人是不对的,你家人没教过你吗?”
慕容复挑起一边的眉头,反问,“那你背后下药,就是对的?镇南王是这么教的你?”
段誉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半晌后才硬着脖子道,“又不是第一次给你下药了,这个时候才来兴师问罪,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
慕容复低声笑了起来,略带磁性的声音在空气里缱绻旋绕,撩拨着段誉烦闷的心情。
“我并未对你兴师问罪,”慕容复嘴角笑意微漾,黑眸仿佛触手温润的宝石,光泽盈耀,“你若喜欢,大可一直这么顽闹下去。”说完,也不等段誉回答,转身便朝回房的方向走去。
段誉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望着慕容复头也不回地离去,纳闷道,他怎么了?来时脑袋被门板夹了?我这么对他,他居然表现的丝毫不在意,一点也不像他的性格。
站在原地目送慕容复远去后,段誉挠了挠额头回到房里睡下,第一次觉得这人也有耐人寻味的一面。
一夜转眼既过。接下来的几天,段誉绞尽脑汁想了些不大不小的恶作剧去整慕容复,除了偶尔的几次会让他中招以外,其它的都被他冷静避过。原以为次数多了,慕容复心烦了后总能有些脾气,谁知那人只当自己不存在般,不管做了什么,他也一笑置之,未加任何言语责备。
段誉演独角戏一般坚持了几天后,终于丢兵弃甲不再继续这无厘头的举动。
苍穹玉宇,湛蓝的天空下若有似无的飘过几缕白云,金色阳光从垂柳中照下,如筛碎的金子般给树下的人儿笼上一层圣洁的彩光。
“喂!”段誉百无聊赖的趴在石桌上,看着对面的慕容复道,“你吱个声行不?把我带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岛上,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慕容复翻过一页古籍,目光停留在墨字上淡淡问道,“不是你说,我再戏弄你,你就要以六脉神剑来对付我么?”
段誉无语翻了翻白眼,一步上前抢过慕容复手中的书,“啪”地往桌上一拍,喝道,“我是叫你别戏弄我,可没叫你不理我。平时你把我拎的象猴一样耍,我还给你回个颜色,如今轮到我了,你连个声都不吱。”
慕容复抬头看向段誉,肩头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悠然一飘,侧脸在阳光下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这几日你不是顽得很尽兴么?怎么,乏味了?”
段誉自然不肯承认是因为慕容复的忽视,导致他感到有些备受冷落。
“还行,”段誉扬头回答,话语里隐着一丝执拗,“就是整你整得乏味了。”
偏头见慕容复眸中笑意满满,那柔柔暖光仿佛蕴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段誉不自然的扭头看向另一边,抑制不住身体血液里流淌着一股莫名的异动。
“那是什么树?”咳嗽了两声以作清嗓子,段誉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转移话题。
“橡树。”慕容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一笑,道,“据说是家父在世时,从西域接种而来的。”
“橡树,”段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棵碧幽的大树,手指搓着下巴,双眸笑成两道弯月状,“有橡子的话,倒也可以做一点好玩的东西。”
拽着慕容复跑向那水岸边的橡子树下,段誉以六脉神剑射了两颗橡果下来后,唤来一名女仆附唇在她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那女仆连连点头,接了橡果离去。
段誉拍了拍双手,回身见慕容复蹙眉站在后方,檀黑如墨的眸子里沉着一丝不悦,不禁上前问道,“难道是我摘了你家的两个果子,让你觉得郁闷了?”
话音刚落,慕容复脸色一沉,眸光闪烁不定地盯视了段誉许久后,才道,“正是。”
段誉嘴角一抽,无言以对了半天后才嘿嘿起笑,伸手拍了拍慕容复的肩头,“兄弟,你真爱开玩笑。这样,我教你玩个新鲜东西,绝对比你那些舞刀弄枪的好玩多了。”
说着,段誉一手揽上慕容复的肩头,半强制地拖着他往柳树下的石桌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