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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看得分明,对于麻婆婆来说,什么正道邪道她都无所谓,只要能替她杀蛊师和蛊虫的人,那就是有用的,可以治的。
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被自己治好的人,居然会收留甚至蓄养蛊师,任由其纵横肆虐。
麻婆婆得了林渡一句承诺,见她眼睛黑白分明,不闪不避,也知道无上宗的弟子大抵都是一帮傻柱子,就算林渡看着机灵油滑,那一窝傻柱子教出来的,只怕骨子里还是个傻柱子,宗规戒律都得守,定然是不会骗她的。
她转身要走,“早上我就会离开,你要做什么就做,与我无关,那藤,拔除之后给我,我会除去。”
林渡琢磨着这藤大约不只是说的是村里的藤,应了一声。
她走出一步之后忽然回过头,“你身上的咒印快压不住妖气了。”
这话说的是危止。
白日里她还故意为难这帮傻柱子,夜里就生生撞见一条龙。
还是个和尚打扮的龙。
有些随口戏言,到头来还真就成了谶言。
无上宗这帮人还怪离谱的。
四句话里倒是最末尾一句只怕真就现成了。
麻婆婆走得很随意,谁知被林渡喊住了。
一把合拢的沉铁折扇倏然展开,扇面上落了七八朵花,都是那月光藤上方才被炸出来的。
林渡用灵力把花捞起来的时候,顺便也用霜雪给花定了个型,月光之下,扇面流光溢彩,霜雪簌簌,扇上花似琉璃,纤弱盈盈。
“方才见你捞了一朵花,这些您需要吗?”
既是灵藤,花其实是有用的。
麻婆婆愣了一会儿,抬手将那花收走,没说什么,慢吞吞走回去了。
危止就那样看着林渡的动作,忽然就笑了。
林渡其人,不知道为什么,骨子里刻着悲天悯人的本能,她分明或许不认同麻婆婆,但对于女性的悲悯好像总能感同身受。
即便麻婆婆不曾说,林渡也不曾问透彻。
大抵越是这样的人,承载的东西太多,久而久之,要么伤其自身,要么……总得找一个发泄口。
若没有无上宗的宗规戒律,林渡的杀性只怕不比邪魔小。
林渡转过身,看到了一个人兀自笑得有些……慈祥的僧人。
或许也不是慈祥,但他比林渡高出许多,垂眸觑着她,箬笠掩去了那双不太像僧人的飞凤眼的神光,正经看起来,就如同静默的松。
还真有点僧人那普度众生的气韵。
“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你的妖气。”林渡又要皱眉,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弱。
“你察觉不到,是因为你是人修,”危止收回视线,“她能察觉,是因为她也是异数。”
麻婆婆不算人,她是尸王,在六道之外。
所以她驭尸,根本不需要自己到场,只需要下咒印招来。
林渡愣了一下,“可是她身上……是灵藤的灵气和花香掩盖?”
危止点头,孺子可教,“她手上的银镯里,也有清灵香,用灵气和花香掩盖尸气。”
林渡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了那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灵藤,带了些蠢蠢欲动的杀意。
危止却要赶人了,“这里交给我了,你去找你的师姐吧。”
林渡没动,“我师姐只怕还在滇南哪个角落赶路呢。”
“那就去找你那些……师侄。”危止说着,“大人办事,小孩儿别杵这儿。”
林渡穿进修真界之后仗着小孩儿身份胡作非为,刚想说一句自己不是小孩儿,忽然就想到方才自己说的那句年幼爱玩笑,默默闭上了嘴巴,收了扇子,头也不回走了。
危止就看那小孩儿走路,原本她走路是很稳的,静悄悄的,这会儿走路有点踮着走,吊儿郎当的,还装得满不在乎,跟个纨绔子弟似的。
冷不丁隔空有个什么东西被那小孩儿扔过来,危止下意识接过来,却是个琉璃灯盏,落到他手上,一下将那井映得雪亮。
其实高阶修士黑天白夜都不会妨碍目力,但他依旧稳稳接了,看了一圈儿,没处放,就拎在了手上。
林渡出来的时候是翻的窗子,可不知道为何此刻那屋子窗子被关了,林渡憋着气绕到了正门处,伸手那么一拽,这下好了,门板子就这么一用力给拽下来了,径直就要往外倒。
林渡条件反射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抱住了那门板子,接着顺着进屋,将那门板靠墙搁住了,身体力行演示了一回什么叫真正的夺门而入。
屋内地砖跟有人想不开了非要在家里种地一般支离破碎,底下的土都被犁了一遍,那先前林渡坐着的条凳已经被剑气劈成了两半,跟雷击木似的豁口还有火燎的焦黑口子。显然这门板也是那两人和灵藤打斗波及的。
陶显和夏天无一个提剑坐在桌前,一个坐在床榻之上,那孕妇看着是被生生吓晕过去的,生气儿已经不太足了。
两人转头看向了进门的人,陶显对这祖宗的不走寻常路已经接受良好,甚至觉得这个出场方式对于别人有些离谱,对于林渡来说正正好。
夏天无刚刚吊住了人的命,转过头看向了小师叔,就说了一句,“方才打到一半,我刚想烧的时候,那灵藤自己退回去了。”
“我知道。”
老根都被林渡炸了,还有危止那平平无奇但伤害性极强的一板子,灵藤哪里还有力气往这屋里使。
“我出去就是为了从根源解决问题。”
林渡清清淡淡说了那么一句话,听着倒有些冷意。
不光是陶显,夏天无都有些稀奇。
林渡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但一般这冷很少会这么直白地露出来。
她也懒得解释,自己站到了桌前,看了一眼陶显。
本来这屋子里就两个条凳,陶显坐了那唯一完好的那个,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往边缘挪了挪。
条凳有一点不好,就是一头重了,另一头就容易翘起来,不太稳当,一个人定然是坐中央的。
陶显那么往边上挪,在林渡冷淡的眼神之下,一路挪到了最边角,那条凳就翘起来,那坐着的人就要往下栽。
林渡眼疾手快,一脚将那凳子踩下来,顺势坐上去,踩上去的腿落下来的一瞬间一个净尘诀就落下去了,坐下去的那一瞬间甚至连那材质极好的袍底都极为潇洒地落齐整了,继而转头不咸不淡看了一眼那头的人。
陶显:……不是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啊。
林渡掏出来了个银镜,灵力灌入,里头就影影绰绰显出了月下情形。
只盼那妖僧别看出那琉璃灯里的蹊跷。
原来她也没有那么想看,但他非赶她走,那她就不得不看了。
人活两个字,叛逆。
灯盏似乎被人拎在了手里,那僧袍时不时蹭在边角,被夜明珠的光照得像是地上淡薄的霜。
接着她听到了一股古怪的金属或者别的什么重器咕噜噜的声音,起先林渡以为是转经筒,很快她意识到那声音更坚硬锐利。
画面之中,一个泛着晦暗金属光泽如同自晦之时的浮生扇一般的金刚橛横在那僧人身前,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金光。
僧人修长的手结了个法印,继而金刚橛的尖端爆出金光,隐隐见金刚怒意,继而直直扎进那土地之中。
底下隐隐有轻微的震动,很快消弭于寂静深夜。
林渡若有所思。
那是佛门用来布法场结界的东西。
继而那镜头就又慢慢移动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僧人提灯夜游,如果不是那间或停下带了些凛然惩戒封禁意味的举动,很有些闲庭信步的味道。
林渡看着看着有些出神,脑子却想的已经不是危止的事儿了。
她在盘算这分身被除去之后,那另一半的“主体”,此刻只怕也会察觉了。
手是危止动的,他总得背下这口锅吧。
也不知道墨麟通知的七师姐,到哪儿了。
如今他们无上宗,一个弱,一个病,再不来个老的,能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