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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姜念心头一跳。
她眨了眨眼,道“你出来干什么”
陆聿返身关上屋门“去食品站的路有点远,路上冷,你回屋待着,我去去就回。”
姜念抿了抿唇,看着陆聿坚持的模样,心里暖暖的。
她没想到陆聿生病发烧了都想着照顾她,让她别受冷,见拗不过他,姜念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让他一个病人大冷天的去食品站,她也不放心,良心上更过不去。
陆聿沉默,算是默认了。
他看了眼围着红围巾,包着半张脸蛋,只露出鼻骨和眉眼的姜念,她睫毛很长,自带卷翘,因为天气寒冷,睫毛上有些水雾,衬的眼睛洇湿好看。
陆聿移开目光,视线落在院里的雪人身上,看着雪人鼻子上插的红辣椒,头顶插着两根树枝,脸上带了些笑意“嫂嫂一个人堆的雪人”
姜念抿了抿唇,眼里浮出很浅很浅的小傲娇“嗯,一个人无聊堆的。”
陆聿道“很可爱。”
姜念莫名其妙的闹了个大红脸,她转身回房“你等我一下。”
没一会姜念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菘蓝色的围巾递给陆聿“我给你织的围巾,你带上试试。”
陆聿看着姜念手里的围巾,喉结滚动了几下,哑着嗓音道“谢谢嫂嫂。”
他接过围巾围在脖颈上,暖融融的毛线贴着肌肤,遮住了寒风的侵袭,听姜念问他暖和吗,他笑道“暖和。”
两人刚走出家门,就听见隔壁传来谷霞和徐燕的吵架声,没过一会刘强就出来喊叫“吵吵什么天天的嫌家里还不够乱啊还有二娘,管好你家儿子,你儿子多大我儿子多大十岁的孩子打五岁的孩子,他算不算个男子汉”
谷霞不敢跟刘强叫板,害怕刘强赶他们回去,他们在这里能吃上热乎乎的玉米面饼子,还能睡暖和一点的屋子,比乡下四处漏风的屋子强太多。
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徐燕气道“刘强,你等会就送他们走”
谷霞道“我们不走,现在家里房子破的,你赶我们回去是想冻死我们啊”
徐燕骂道“你别不要脸的赖在我家,这里是家属院,刘强给上面打的申请也快到时间了,你们不走也得走”
刘二柱和刘丽躲在屋子里,两人互相看了眼,主动去收拾布兜,打算再蹭一顿午饭再走,要是谷霞不走,他们父女两也得走。
谷霞从打开的屋门里看到了父女两收拾布兜,顿时气的眼珠子疼。
徐燕冷哼一声,对谷霞和谷山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等他们走后,她一定要跟刘强好好说说,要是哪年再碰上雪灾,说破天也不能让他们过来了,一家子没皮没脸的东西。
尤其是谷霞和谷山母子两,简直死不要脸。
姜念和陆聿走远了,再听不见徐燕院里的争吵声。
不过他们应该也快
走了,士兵们都救援回来了,勒成县那一地带也没问题了,他们一家要是再赖下去,不说徐燕不愿意了,团里也不行,毕竟刘强打的申请是让他们待一个月,超过这个时间点要么他们离开,要么刘强还得再打申请。
不过想让刘强再打申请自是不能的。
去食品站割了两斤肉,又去菜站买了些菜,东西全都被陆聿拎着,走到部队的时候也快到中午的饭点了,刚进部队,走了没多久,身后传来警务兵的声音“姜同志,外面有人找你。”
姜念想不到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
她看了眼陆聿,陆聿道“出去看看。”
两人走出部队,就见葛梅穿着厚厚的大衣等在外面,脖子上也围着围巾,带着帽子,冷的在原地跺脚,姜念有些意外是她。
自从上次陆聿绣图送过去后,连着几个月也没找过她。
她还以为第一次合作失败了。
葛梅看到姜念,脸上露出笑意“好久不见啊,我又来找你了。”
姜念笑道“我们进去说吧,外面冷。”
陆聿去门卫室里签好字,警务兵才放葛梅进来,走回去的路上,葛梅才说了她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之前收到陆副团送过来的绣图,葛梅看了很惊艳,交给港城老板的时候,老板也赞不绝口。
原本是打算再找姜念的,但葛梅身体又出了点状况,在市医院住了一个月的院,回来之后又在家养身体,要不是因为她这些年在国营绣庄打好了底子,还有她的本事压轴,这个国营绣庄的主任就要被人抢走了。
姜念听她讲这几个月的事情,想到冯梅当初也是在医院遇见的葛梅,她关心道“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葛梅苦涩的笑了笑,摸了摸肚子“把子宫摘了,肚子也不疼了,就是”
她叹了一声“就是觉得忽然间少了什么。”
不过幸好她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而且年龄也大了,也没打算再生孩子。
陆聿觉得这些话不适合他听,步子走的快了些,没一会就与她们拉开了距离。
姜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她没生过孩子,现实里也没结过婚,对这方面的感触并没有葛梅那么深,但心里还是很心疼她。
这个点路上的军嫂们也多,来来往往的看到姜念和一个穿着打扮很像城里人的女人走在一起,葛梅包的严严实实,很多人看不见她的脸,也都在猜测她是谁。
走到家门口,看见了站在家门口和家属院里两个婶子说话的谷霞,姜念没理她,和葛梅走进院里。
谷霞斜眼看了眼,她去年来的时候,隔壁屋子还是空的,今年就住人了,而且看徐燕跟她关系还挺好的,于是问向和她说话的老太太“她是谁啊”
老太太道“陆副团他嫂子,是个寡妇,她丈夫也是当兵的。”
谷霞啧啧道“叔嫂住一起啊也不怕被人传闲话。”
这话一出,两个婶子看谷霞的眼神就不对了,陆副团是什么
样的人家属院里的军嫂们多少都了解一些,而且在这待的时间长点的也都知道,姜念死去的丈夫是许营长,人和气又好说话,每次见了比他年长的人,不是喊嫂子就是喊婶子。
说实在的,老一辈的婶子们当初都没怎么造谣姜念。
“走,咱们去菜站买菜去。”
两个老太太一块走了,也没搭理谷霞。
谷霞嘁了一声,看了眼姜念的院子,转身回到家,又撞上徐燕给院子里泼水,溅了她一裤腿的泥点子,谷霞顿时不乐意“你眼睛糊鸡屎了”
徐燕翻了个白眼“你不会看路”
谷霞还想说话,见刘强从屋里出来,顿时不吭气了,扭头就回了屋子,在刘二柱和谷山跟前骂了一通徐燕,然后又说起刚才在门口看到姜念的事“也不知道她一个寡妇哪里来的脸和小叔子住一块,她心里肯定藏着坏心思呢,死了丈夫,又想找攀上人家小叔子。”
张口闭口小叔子的。
刘二柱皱了皱眉“关你啥事,一天天就你屁事多。”
说完背过身躺在床上,对于谷霞的话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刘丽也没说话,安静的缩在床脚坐着,倒是谷山好奇的跑过来“娘,那个女人就是咱们村头的于寡妇吗”
谷霞道“可不就是,跟于寡妇一样都是勾男人的狐狸精。”
刘二柱捂住耳朵,懒得听她叭叭。
回到家里,进了屋子后葛梅取下围巾和帽子,姜念看到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都有点凹下去了,这一场病把她折磨的不轻。
葛梅从包里取出一匹上乘的布匹,用布兜抱着,另一个纸袋里装着图纸还有丝线,她取出图纸摊开,对姜念说“这次是这幅绣图,虽然不大,但比上次要难许多,我打听到这个人也是港城那边的,身份来历比上一个老板还大,他还说了,要是这幅绣图绣的完美,他打算长期跟国营绣庄合作,姜念,这可是个好机会。”
姜念顿时觉得手里的布匹有些沉重,她抿了抿唇点头“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她对自己的绣功不说十足十的自信,但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就算这样,也担心遇到对她绣图不喜的顾客。
葛梅看出她的顾虑,笑道“你上次的绣图我看了,很不错,没有问题,我觉得这一次也不会有问题的。”
姜念抿嘴笑“嗯。”
她把绣图收好放进柜子里,问道“有说什么时候来拿吗”
葛梅道“年底之前能绣完吗”
她知道这次的绣图有点复杂,离过年还有二十天,有点为难姜念了,于是想了想道“不行我找港城的老板再说说,看能不能拖到年后。”
姜念道“二十天我应该可以绣出来,葛姐就先别找港城的老板说了,毕竟也是第一次合作,第一单生意就往后推交图日期,印象也不好。”
葛梅没想到姜念会为她着想这么多,一时间对她的感觉更好了,也更加
确信自己没看错人,但还是有点抱歉道“这次赶的太急了,就辛苦你了。”
她又从包里取了一包饼干和一瓶牛奶“这饼干和牛奶是我儿媳妇带回来的,我给你一样拿了一点,你尝尝。”
姜念接过牛奶和饼干,客气的和葛梅道谢,她低头扫了眼,饼干是老款式的那种,两片饼干中间夹着夹着白白的奶油,牛奶是玻璃瓶装着,不知道什么牌子,这个年代能买得起这种饼干的,可见葛梅的儿媳妇工作应该不简单。
她把东西放在柜子里,关上柜子门,说道“葛姐,你先坐着,我去做饭。”
葛梅道“我做了一路了,也坐不住,正好跟你打个下手。”
姜念见她已经挽起袖子了,也没再阻拦,两人进了灶房,就见陆聿已经和好面,灶口也把火烧上了,姜念有些惊讶的他的体质,早上还发高烧,这会就跟没事人一样,她说道“我来做吧,你回屋歇着。”
“嗯。”
陆聿洗干净手,临出灶房时回头看了一眼,见嫂嫂和葛梅说话,他觉得嫂嫂现在比起之前转变了许多,尤其在与人接触这点上,少了先前的胆怯。
姜念中午做杂酱面,陆聿把面和好了,她主要是做酱,葛梅问她要做什么菜,就主动搭手帮忙做,她看着姜念把肉切成肉丁,切好配菜,还没怎么看清就见她快做好酱了,闻着香喷喷的味道,葛梅惊叹道“没想到你绣功好,手艺还这么好,我觉得你这手艺不去国营饭店当厨子都可惜了。”
姜念笑了笑,谦虚了几句。
她洗好锅添水,准备下面的时候,听见葛梅问“那就是你小叔子”
姜念道“嗯。”
葛梅笑了笑,她活了大半辈子,识人无数,又是生意人,看人也准,第一眼就觉得这个陆副团是个人物,想到他和姜念是叔嫂关系,也没再多问。
杂酱面的香味飘在院子里,浓郁的肉香又飘了好远,冯梅家和徐燕家都闻到了。
冯梅耸了耸鼻子,盘腿坐在床上,对老宋说“我滴娘诶,她家又吃肉了,我看陆副团挣的工资都花到吃的上面去了,到时候拿啥钱娶媳妇”
宋团长捧着搪瓷缸喝水,瞥了冯梅一眼“关你啥事。”
再说了,陆副团愿意给他嫂子买肉,谁管的着而且他前几个月出去了两个月,立了大功,补贴都有不少,就算他嫂子隔三差五的吃肉也吃得起。
徐燕那边也闻到了。
刘强吃着玉米面饼子,见建武馋的直咽口水,又看了眼建业,最后看向徐燕,徐燕脸色不好看,可以说从他二伯一家过来后她就没高兴过。
他也知道二娘是啥样的人,但毕竟是亲戚不好说,桌子不大,两家人紧紧挨在一起,建业和建武的胳膊都快打架了,刘强看了眼二娘吭哧吭哧的使劲吃炒土豆,一边吃一边给谷山夹菜,两家人就吃这一盘土豆和一碟咸菜,基本上都被谷家人给吃了。
徐燕气的摔筷子,刘强瞪了她一眼,然后对刘二柱说“那边雪都清
扫了,都没啥事了,明天一走你们早早走,走快点赶晚上就能到家。”
刘二柱道“嗯,我们明天就走。”
谷霞看了眼刘强的脸色,始终有点怵他,谷山却哭闹着说“我才不要回去,我要待在这里”
“你闭嘴”
刘二柱瞪了谷山一眼,谷霞不愿意,两个人开始吵。
刘强也懒得理,起身回屋了,谷山抓着谷霞的袖子说“娘,我想吃肉,你闻到隔壁的肉味了吗好香啊,我想吃肉。”
不止谷霞闻到了,刘二柱和刘丽也闻到了,他们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肉渣,都忘了肉是啥味了,谷霞使劲闻了闻,语气又酸又嫉妒“败家娘们。”
姜念午饭做的挺多的,她以为会剩下,没想到竟然吃完了。
葛梅放下碗筷,帮姜念一起收拾,笑道“不是我说话夸张,国营饭店里的饭真不如你的香,你要是去国营饭店当厨师,生意一定更好,每天吃饭的顾客都排长队。”
姜念被她说的忍不住笑,她添水烧火,等水热了洗碗。
其实并不是国营饭店的厨师厨艺不好,每个年代都有大厨,她也不敢自称自己做的饭是独一无二,只是炒菜舍得放油和调料,所以酱才会比国营饭店的香,而且她做的杂酱面香还因为一点,这酱是他们家祖传的。
她到现在还记得爸爸说过,咱们饭店的招牌就是杂酱面,谁家想模仿都做不出那个味来。
因为要赶下午的车,葛梅吃过午饭就走了,姜念送她到部队外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雪。
陆聿在屋里待着,姜念走到屋外,看着坐在床边翻看报纸的陆聿,男人低着头,似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她,声音低沉微哑“怎么了”
姜念道“我烧了热水,该吃中午药了。”
“嗯。”
陆聿放下报纸,接过姜念递来的搪瓷杯和药片,一口吞下药片后喝水冲服,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感觉不到药片苦,他将搪瓷杯递给姜念,看着与他视线几乎持平的姜念“嫂嫂很喜欢刺绣吗”
他不想嫂嫂是因为要贴补家用才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他也养得起。
姜念道“我喜欢。”
她接过搪瓷杯捧在手里,怕陆聿不信,解释道“我在家的时候是没有机会碰这些,现在有机会让我尝试,我不想放弃。”
陆聿道“喜欢就好。”
他站起身,颀长高大的身躯倏然间带给姜念一种陌生的压迫感,姜念愣了一下,就见陆聿擦过她的肩走出屋子,说了一句“我去团里看看。”
“哦。”
姜念回过神走出屋子,只看见陆聿离开家门的背影。
她觉得人与人的差距太大了。
她先前发烧感冒,住院挂了三天水,陆聿发烧感冒,吃了一顿药就跟没事人一样。
姜念收拾好灶房,回到屋里从柜子里取出绣图,她铺
开图纸仔细看了看,然后拿出上好的布匹料子,先把图纸研究了一番,最后再穿针引线开始绣图。
这次的工期有点赶,要在二十天内完成。
她坐在床尾,靠着窗户,借着明亮的光,根据图纸上的图样一针一线的绣着,一直绣到天微微暗,她拉开灯绳继续绣,因为一下午都低着头,导致后脖颈有些僵硬酸疼。
暮色下沉,院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夜里的冷气也浮上来了。
姜念揉了揉脖颈,把绣图放在床上,准备去灶房做饭,刚走出屋子才想起来,陆聿这个点还没回来,想到他今天发烧感冒,担心他别在团里晕倒,被人送医院去了。
看了眼半开的院门,还是陆聿走时的样子。
姜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院门,她锁上院门,朝团里去了,虽然队里面她进不去,可至少能在外面遇见士兵,问一问陆聿的情况。
要是他身体健朗着她倒不担心,主要是他还病着。
走在路上遇见了徐燕,姜念愣了一下,追上去问道“你怎么了”
徐燕冷的打了个喷嚏“我去找刘强,让他回来管管他那没皮没脸的二娘,我都快烦死了,也就刘强在家他们还能安分一点。”
说完又问道“你干啥去”
姜念道“我找陆聿。”
两人结伴走到队里,正好遇见陆续出来的士兵,二团的士兵基本都认识姜念和徐燕,于是都叫了一声“姜嫂子,徐嫂子。”
姜念有些不太习惯,抿着嘴点点头,算是回应。
徐燕经过这半年的时间,整个人变了样子,性格也和两年之前差不多,朝士兵们笑“去食堂吃饭去啊”
“是啊。”
也有其他士兵附和着说话,不过有很多人的目光都在姜念身上停顿了几秒,最后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没一会刘强出来了,一出来徐燕就开始对刘强抱怨他二娘的事,刘强皱了皱眉,听得有点烦躁“他们明天就走了,你再忍一晚上。”
看见姜念也在外面“陆副团他嫂子,你咋也来了”
徐燕道“来找陆副团的。”
“他在和参谋长说话,我去找他。”
刘强说着就要转身进去,姜念急忙阻拦“刘营长,不用麻烦了。”
见刘强看她,姜念道“我也没什么事,你先和徐燕回家吧,我在这待一会就好,兴许陆聿和参谋长正说正事呢。”
刘强顿了一下,想到参谋长叫陆副团是脸色有些沉重,就歇了心思,和徐燕先回家了。
一会的功夫外面人影就空了,姜念抱着手臂跺了跺脚,风吹在脸上跟刀子刮过似的,刺啦啦的疼。
她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拍了拍冻得僵硬的脸蛋,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扭头看去,是陆聿和宋团长,还有一个年纪与宋团长相仿的男人,她猜测,应该是刘强口中的参谋长。
“咦,那是不是你嫂子”
宋团长
碰了碰陆聿的手臂,陆聿眉峰微挑了下,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女人,扎着两个辫子,围着红围巾,脸蛋冻得有些红,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头发和肩上落了点雪。
陆聿心口一撞,对陶明和宋团长道“我先回去了。”
宋团长道“去吧去吧,对了,给你冯嫂子说一声,我晚点回去。”
陆聿道“好。”
陶明看了眼门外面的姜念,又看了眼陆聿着急跑出去的身影“那就是许成媳妇”
宋团长点头“嗯。”
提到许成,陶明叹了一声“可惜了那么好的兵苗子,也苦了他媳妇,年纪轻轻就”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但宋团长知道他想说的是啥。
夜里风大,又冷的很。
姜念看到快步跑出来的陆聿,打了个哆嗦“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问出声,紧接着又齐齐怔住。
姜念抿了抿唇,看着陆聿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小声道“我看你天黑了都没回来,担心你又发烧,怕你晕过去。”
陆聿脸上带了些笑意“我体格没那么弱。”
想到姜念是因为担心他,冒着又黑又冷的天过来,陆聿心里像是冲上了一股暖流,流淌在四肢百骸,他也不觉得冷,见姜念冷的打哆嗦,便解开衣扣。
“等一下”
姜念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你要干什么”
陆聿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给你多加件衣服,我身体抗冻。”
姜念连连摇头,转身就往回走,边走边说“你还是把衣服穿好吧,别脱了,万一感冒再加重了怎么办我穿的衣服挺厚的,走走路也能暖和。”
她走的很快,像是怕走慢一点陆聿真把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
陆聿腿长,几步就追上姜念,看着捂着围巾努力小跑的姜念,唇角噙着笑意,他轻松的跟随姜念的步伐,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道“嫂嫂过年想回家吗”
姜念意外他会问起这个,她仔细想了想,其实没有回家的必要,但想到几个月前姜母将写给她的信,提到了想把她嫁给一个年龄大点的鳏夫,原主嫁到许家四年,前两年公爹还在时,有时给原主的钱都被姜母和姜国抢走了。
后来公爹死后,姜母和姜国变本加厉,把陆聿寄回来的钱都抢走了,而原主走到死亡的那一步,姜母和姜国的责任更大,她不知道陆聿怎么想的,毕竟这些年的工资都便宜了别人,但她心里气不过。
之前还想着有机会回趟姜家,把这些年姜家从原主这抢走的钱要回来,眼下机会就来了。
姜念道“我想回趟家,给爹和许成烧点钱。”
陆聿看了眼低着头的姜念,应声道“我陪你回去。”
两人一路走到家,路上留下了长长的脚印,他们肩上和头上也落了一些雪,姜念走到屋檐下拍了拍肩上和头发上的雪,刚想问陆聿晚上吃什么,抬头就见他目光
冷锐的盯着左前方的方向。
姜念疑惑蹙眉,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和徐燕家隔着的一道土墙上留了几个雪脚印,她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先进屋看钱和票子在不在。
敢翻墙过来的,是谷霞一家没跑了。
只是姜念没想到谷霞一家胆子会这么大,竟敢在部队里干这种偷盗的事。
她拉开灯绳,第一眼就看见地上的雪脚印,心里顿时憋了一股火,迅速打开柜子翻找,她把钱存的很保密,大钱都在一件破旧补丁的裤子里缝着,一般人不会想到,铁盒子藏在柜子的角落里,里面装的是平时用的一些票和她上次剩下的七块钱,原本有十二,有五块是她这段时间的生活费,还给冯梅割了一斤肉表示感谢。
最后姜念发现,有补丁裤子里的钱没丢,但是铁盒子里的票和钱不见了。
“嫂嫂,东西丢了吗”
姜念脸色有些冷,气道“丢了七块钱和一些票。”
她拿上铁盒子正要去徐燕家,见陆聿径直走到窗户那,姜念倏然想起她的绣图,床上的丝线揉成一堆,乱的扯不开,上好的布料倒是在,但她绣过图的线被拽的抽丝拧巴,布料也被扯的裂了一道细微的口子。
姜念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生气,她攥紧铁盒子,转身就朝屋外跑去,她现在没心情去看灶房少不少吃的,一门心思都在绣图上。
这是她好不容易在这个年代得来的工作保障,二十天后就要交货,却被隔壁的谷家人给毁了
她走的很快,气的拽开院子的大门,陆聿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看着姜念愤怒的小脸,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直观的爆发脾气“我去找保卫科的人,你先在家等我。”
姜念这会心里全是火气,也顾不上伪装自己的性格,语气冷硬“你找你的保卫科,我找他们算账”
说完挥开陆聿就要往外走,陆聿按住她的肩,此刻才觉得棉衣下的肩膀单薄瘦弱。
好似他轻轻用力就能伤到她的骨头。
陆聿手掌松了些力道“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你现在过去他们不承认不说,说不定还会动手伤了你,我去找保卫科的人来搜查他们的东西,只要人赃并获才能让解决事情,部队发的票有盖章,他们就算藏起来也没用。”
姜念这会冷静下来,想到这些天谷家人和徐燕吵闹,一家子不讲理又胡搅蛮缠的性子,于是松懈下来,看着陆聿深黑的目光,点了点头“那我等你。”
陆聿道“你先回屋待着,外面冷。”
“嗯。”
姜念心里都是绣图的事,转身回到屋里坐在床边,把绣图铺平,看着乱成乱糟糟的丝线,忍着怒火和脾气,将丝线小心翼翼的一点点解开,直到解了一小半后,听见隔壁传来谷霞的吵闹声,还有徐燕骂人的声音,骂谷霞一家是小偷,是不要脸的强盗。
除了谷霞的叫骂声,还有刘二柱在骂谷山的声音。
姜念听着谷山哇哇大哭,顿时心里的火气又窜上来,将丝
线铺平放好,拿着铁盒子冷着脸就跑去徐燕家。
徐燕家门大开着ツ,院子里大大小小站了一堆人,因为徐燕家的动静,周边的军嫂们也出来看热闹了,就连冯梅也来了,宋团长前脚才回到家,后脚就听说刘强二伯家的孩子翻墙进了陆副团家,偷了陆副团家的钱和票不说,还把陆副团他嫂子的绣图和丝线给毁了。
这件事影响非常恶劣,谷山是个十岁的孩子,但他们父母要受到教育,还要赔偿陆副团家所丢失的钱和票,以及损失的财物,而且还会牵累到刘强,估计经过此事,刘强以后升职的路会很难走不说,他们团今年的补贴和奖励都得泡汤
宋团长气的眉毛都觉得烧起来了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玩意
徐燕院子里,刘强气的脸色铁青,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谷山揍了一顿,谷山趴在地上扯着嗓子使劲的哭,徐燕和谷霞打一块了,还是保卫科的人给拉开了。
徐燕指着刘强鼻子就骂“我让你早点送他们走你非要拖,现在拖出事来了,你后悔也没用”
谷霞头发被扯的一团糟,她坐在地上双手拍着腿就开始大哭“我儿子冤枉啊,他只是翻墙过去看看他们家长啥样,只是不小心把那女人的布和线扯坏了,他就没拿票和钱,我儿冤枉啊,冤枉啊”
刘二柱想到谷山今天跑进屋里,怀里揣着白面馒头和一块肉,和谷霞两个人钻到床尾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听谷霞说我们明天早早就走,又说了什么死也不认的话。
他一开始以为是谷山拿了徐燕家的馒头,就没多说,没想到他是翻墙跑进隔壁副团长的家里,不仅拿了白面馒头和肉,还偷了人家的钱和票,更过分的是撕坏了副团长他嫂子的绣图
他听徐燕跟刘强说过,那绣图值不少钱呢,他们家赔不起啊
陆聿冷眼扫了眼坐在地上撒泼的谷霞,将姜念护在身后,看向从谷霞他们现在住的屋里走出来的保卫员,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谷霞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要把小纸包抢回来,被另外两个保卫员摁住了。
陆聿冷声道“是不是你们拿的,证据摆出来就知道了。”
姜念冷着脸,看着谷霞耍赖的样子,有种想上去活生生抽她一顿的念头。
保卫员把小纸包里的东西摆在院里的桌上,有一卷钱,他数了数正好七块钱块钱,还有用一根用红毛线勒起来的票,有糖票,肉票,棉票,还有其它好几种票,上面无一例外都盖着部队的章。
在这个年代,部队发的票有盖章,同样在乡下,公社的每个大队里的队长每年给农户发粮食和票,上面也有每个大队的字迹。
宋团长一看见这些,满是火气的眼珠子瞪向谷霞“证据摆在眼前还喊冤枉不你说这些不是你儿子偷的,咋地,是它们自己飞到你布兜里去的”
听到宋团长的话,人群里爆发出哄笑声。
谷霞没想到保卫员真的把小纸包翻出来,她明明把小纸包压在最里面的墙角下了,故意把他们所有的布
兜和蛇皮袋子放在明面上,没想扫他们会爬到床底下从床脚底下找到这么小的东西。
谷山只会哭,一边哭一边喊娘。
冯梅气不过,开始骂谷霞“我们家属院好心收留帮你,人民子弟兵受冷受饿的救援你们,你们咋那么不要脸偷人家的东西一开始还哭着喊着说别人冤枉你儿子,我看教唆你儿子偷东西的人是你,你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叭叭的又骂了一顿。
要说在场的除了徐燕和姜念最生气之外,第三个就是冯梅了。
她还指望老宋年底的奖金和补贴买条鱼和几斤猪肉,好好过个年呢,现在全泡汤了。
见冯梅还在骂谷霞,那说话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的,宋团长喝道“行了”
刘二柱和刘丽挨在一块站着,两人脸臊的恨不得钻个地缝。
谷霞耍赖说“我把东西还给你总行了吧钱和票可是一张都不少,你们少讹我。”
姜念气的就要说绣图的事,没想到陆聿替她说了“谷山损坏了国营绣庄交给我嫂嫂做绣图的上乘布匹,还有精贵的丝线,这笔账也要算进去。”
冯梅哼道“国营绣庄的布料可不便宜,更别提丝线了,老贵了。”
谷霞一听就开始撒泼“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没钱赔,再说了,就那几根线值啥钱,供销社不就有卖的吗,那寡妇那么有钱,让她再去买不就行了,为难我们干啥”
这不要脸的一番话简直刷新了姜念的三观。
陆聿脸色黑沉冷厉,看向耍赖的谷霞,声音冷硬“谷山破坏国营绣庄的财产,又具有偷盗行为,虽然他是孩子,但他犯下的事也是有你们父母承担责任,不是你说不赔就不赔的事。”
说完他看向保卫员“这件事我们报警,交由公安同志处理。”
一听到要叫公安同志,谷霞一下子就急了,吵着闹着要刘强帮忙,刘强直接不理,任由谷霞翻着花的骂也当听不进,刘二柱也吓着了,他低声对刘强说“你求求情,我们回家凑凑钱,看能不能凑出来陪绣图的钱,可不能让你二娘和谷山被公安带走。”
刘强被他们牵累,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找我,你们犯的错自己承担去。”
说完就回屋待着了。
今天晚上闹这么大的事,连累了整个团年底没有补贴和奖金不说,也害的他以后升职的路也难走,他忍着没指着二伯和二娘的鼻子骂不错了,让他在低下头去求人,他做不到。
经过这个事,估计全团的人都对他有意见了,毕竟大家都指着这批补贴过个好年。
最后谷霞一家被保卫员送到公安局,姜念绣图的损失也会尽快在这几天给她一个估算和赔偿。
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冯梅都替姜念心疼绣图和丝线。
姜念回到家,看着受损的布料和丝线,闷闷的坐在床边,门外传来脚步声,陆聿走到床边,看着整理好的一点丝线,于是半蹲在床边,拿起另一团乱糟糟的丝线慢
慢整理,对姜念说“这些线我来整理,你看布匹还能不能用,不能用我明天一早去市里找一匹同样的布料买回来。”
屋子里不大,尤其床边半蹲着高大健硕的男人,显得更逼仄了。
姜念捏紧手里的布料,转头看向细心整理丝线的陆聿,声音有些哑谢谢你。”
陆聿没抬头“跟我不用说这些。”
姜念暂时忘掉刚才的不愉快,又重新检查了一下布料,用剪刀剪开绣好的丝线,仔细看了下布料上的扯痕,倒还不算损坏的特别厉害“我明天绣图的时候弥补一下,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就怕丝线不太够。”
陆聿将整理出来的一小撮丝线放到一边“不够了我明天去市里买。”
姜念心窝热乎乎的,要是这次的绣图和港城老板能谈下长期合作,她一定把挣到手的工资还给陆聿。
陆聿在屋里整理丝线,姜念去灶房做饭,听见隔壁徐燕家再次传来争吵声,这一次的争吵是因为谷霞一家,姜念懒得去听那些。
她晚饭做的疙瘩汤,烙了几张饼子,听见屋里偶尔传来陆聿的咳嗽声,饭做好后,姜念喊陆聿,陆聿说“你先吃,我这边快好了。”
第二天一早。
姜念起来做好早饭就开始修补绣图,花费一上午的时间,总算把之前的地方重新绣好了,而且完全看不出痕迹,三天后公安同志那边来了消息,谷霞因纵容谷山偷盗行为,有连带责任,谷山因为是孩子,暂时由刘二柱带回去,交给大队看管,谷霞暂时被拘留,可能会有三年有期徒刑。
谷家的事徐燕也知道,她第二天拿了十个鸡蛋过来,向姜念道歉。
姜念知道这事和徐燕没关系,她也是被连累的,也没给徐燕摆脸色,两人聊了一会徐燕就回家了。
如姜念猜测的一样,有几种颜色丝线不够,陆聿隔天坐上军区去市里采买的车,去城里买了姜念需要的几种颜色丝线,赶在晚上返回来。
临近三天过年的时间,姜念终于绣好了绣图。
葛梅就像是算好时间一样,在姜念绣好绣图的第二天来到部队,看到姜念完成的绣图,惊叹道“你果然在我预期的时间点绣完了”
她拿起绣图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满意。
但姜念心里藏着事,她将绣图上的瑕疵跟葛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葛梅闻言,手指在绣图的瑕疵上细细抚摸,又仔细看了看,笑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她把绣图翻过来,又道“不过你就算说了我也看不出来,只能说你绣功实在厉害。”
她是国营绣庄的主任,自然也是会刺绣的,但连她也看不出来的瑕疵,港城老板也瞧不出来。
葛梅离开的时候说“绣图上的事我也会跟港城老板如实交代,咱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我就先回去了,等稳定下来,我再给你说报酬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姜念自是放心的,笑道“葛姐先忙重要的事,我这不着急。”
葛梅吃过中午饭离开的,姜念把她送到部队外,准备回去的时候听见冯梅的声音。
“姜念”
姜念回头就见冯梅手里拎着菜和玉米面,还有一条鱼和一副对联“冯嫂子这是准备年货呢”
冯梅笑道“可不是吗,不过年初一家里有人要来,老宋让我特意买的荤菜在明晚上做。”
姜念好奇道“是宋团长爹娘要来吗”
“不是。”冯梅手勒的有点疼,把对联给姜念“帮我拿一下。”
姜念刚接过对联,就听冯梅说“是老宋的堂弟宋白后天过来,就我之前想撮合你和他相看的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