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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走了出去, 离开时脚步微有凌乱。
楚墨眉眼微敛,平静地站在原处,只有抓着药碗的手紧攥着, 攥的指尖泛白。
曾经他厌恶姜斐总是派人前去催她回府, 让他难以陪在蓉蓉身边。前两次寒花毒发作,每每都是如此。
可今次,她却再未让人去催促他。
甚至……楚墨下颌紧绷, 他回府时便已听闻, 昨夜, 陆执在她房中待了一整夜。
是因为陆执吗?所以连叫他都不曾?
心中止住升起阵阵怒火,瞬却又茫然于自己的情绪。
“咳……”床榻上,姜斐低低咳嗽一声, 嗓音仍很沙哑。
楚墨回过神来, 抬眼间戾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端着药碗走到床榻旁:“抱歉,斐斐,未曾在你需要时陪在你身边,”他说着坐在床边, “喂喝药。”
姜斐紧抿着苍白的唇, 没有看他,冷淡地望着一旁的帷幔。
楚墨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 顿了顿:“昨夜有些事情亟需前去处理, 忙了一整夜, 今晨才匆忙归来,……可是怪我?”
“……”姜斐依旧不发一言。
楚墨拿过汤匙,轻轻扬了扬药汁,待到不热了方才舀起一勺:“斐斐, 便是不愿理会,也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他的声音逐渐轻了。
姜斐正转过头来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唯有双眼红通通的,眼中泛着雾蒙蒙的水光,写满了委屈。
楚墨看着她,轻怔片刻。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去看姜斐,甚至觉得她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昨夜他陪在姜蓉蓉身边,看着蓉蓉被寒花毒折磨的生如死,肢体难以动弹,便连自尽都做到。
那姜斐呢?她如此娇生惯养,一个人是如何熬下来的?
她说,她知道自己活不长。
她又是如何自己一个人消化这件事的?
“要哭……”楚墨低声道,“昨夜未曾陪你,这几日,一直陪着可好?”声音不自觉地软了来。
姜斐眼中的泪珠越发明显了,摇摇欲坠。
楚墨安静片刻:“过几日的有文灯节,记得前段时日便提及过,陪你去?”
话几乎不受控地说出了口。
姜斐眼中的泪珠顷刻砸了来,声音含着万般委屈:“昨晚,想让人去找你的,可我怕打扰你……”
楚墨望着她的眼泪,方才陆执升起的悦全数被抹平。
是因为怕打扰到他,所以才去找他吗?
“知道,”楚墨低语,将汤匙送到她唇边,“先喝药?”
姜斐看了眼黑糊糊的药汁,抿了抿唇:“药很苦……”
楚墨笑了起来:“一会儿我让绿竹将蜜饯拿来。”
姜斐点点头,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将药汁全部喝了去,喝完忘道:“记得陪我去文灯节。”
楚墨颔首,唇觉弯了弯。
然下刻笑容一僵。
他顿了,只是因为要得到寒花毒的解药吧。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姜斐看着他头顶紊乱的好感度,没再多说什么。
屋外。
一袭墨衣长发高束的少年安静站在那里,听着屋内的动静,脸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巴掌打过后的麻痒,还有……
他伸手轻轻触了触胸口。
她昨晚说:只有“姜”,没有“奴”。
可她记得了。
“呵。”自嘲一笑,陆执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
对于文灯节,姜斐记得清清楚楚。
原剧情里,这一日,是原主和楚墨之间的重要转折——楚墨便是在这晚收到暗卫的通报,知道了有一位江湖游医曾在十年前医好了一位身中寒花毒的病人。而后他以公主府的名义,大派人马去寻找游医的落。
时,这一夜,楚墨曾经遇到过一次袭击。
刺客是大魏二皇子派来的,担心楚墨成为大燕驸马后掌权得势,报复大魏,索性便趁节日热闹来杀人灭口。
文灯节这晚,京城分外热闹,张灯结彩,繁华若梦。
姜斐走在前,时不时转头看着周围树枝上挂着的花灯:“楚墨,好漂亮啊!”
跟在她身后的楚墨笑望着她,只轻轻颔首。
姜斐停在一处首饰铺子旁,拿起一枚红玉孔雀钗朝头上比量了一,而后转头看向楚墨,双眼晶亮:“好看吗?”
楚墨脚步微顿。
今晚的姜斐只穿了件月白云缎裙,脸色也还苍白着,可是双眼却亮的让人敢逼视。
“嗯?”见他语,姜斐拧了拧眉凑到他眼前,“好看啊?”
楚墨摇摇头:“好看。”
姜斐笑了出来:“好看那你可不能忘了!”
说着,她刚要掏出银子,一旁突然有人朝前跑去:“文灯节要开始了。”
姜斐眼睛一亮,将孔雀钗放回去,拉着楚墨的披风兴冲冲地顺着人群跑。
楚墨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唇紧抿了。
文灯节是大燕重要的节日之一,这晚论男女老幼均可外出,且无宵禁。
而在城中繁华的春湖旁,便是放文灯之处。
姜斐买了文灯后便又拉着楚墨占据了放灯台最好的位子,一旁的书案上备好了笔墨纸砚,可以将愿望写在文灯上。
“听说若文灯飞得高,什么愿望便都能达成!”姜斐转头看着楚墨,“有什么愿望?”
楚墨愣了愣,继而摇摇头:“没什么愿望。”
“怎么可能!”姜斐明显不信,“人岂会没有愿望?”
楚墨再未说话。
他会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这明显不可信的孔明灯上,比起这些,他更相信自己。
姜斐已经拿着毛笔在一旁写了。
她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就像……那日在糖人摊位前,她写他的名字一般。
楚墨怔了怔,上前两步,想要看清她写了什么。
“许看!”姜斐听见脚步声,飞快将字幅挡住,脸色微红,“这是我的愿望,自己去写!”
楚墨望着她谨慎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
没有缘由,只是莫名想笑了。
姜斐瘪瘪嘴,继续写着余的字。
等到写完、墨迹晾干,她将字幅卷起,挂在文灯下,却始终紧攥着字幅,让任何人瞧见。
要放文灯了。
楚墨拿出火折子,替她将文灯中的烛火点燃,赤色的文灯被烛火映的红通通的,周围不少男女也已经逐渐燃起文灯。
姜斐抓着文灯的另一侧,楚墨抓着另一边,二人安静地等待着。
知多久,一声鸣锣声响起,万千文灯同时放飞,如夜空中的万千灯火,华彩照人,美丽至极。
姜斐也忙松开手中的字幅。
楚墨本对她的愿望甚有兴趣,外乎身体康健、白头偕老这般话,于是只随意扫了一眼,却在看见上面的内容时僵住。
字幅上,只有一句——
愿楚墨:得偿所愿,一生喜乐。
只为他许的愿。
哪怕自己时日无多,却依旧愿他所愿。
可他的愿望若真的实现,却会将她彻底置于地狱之中。
“文灯飞走了!”从放灯台下来,姜斐依旧兴奋地抓着他的披风,脸色被灯火映的泛着暖意。
楚墨定定看着她,良久觉伸手,似是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驸马。”身侧,暗卫的声音传来,在这样繁华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楚墨猛地回神,收回手看向身侧:“何事?”
暗卫迟疑了,走到他近前低声说道:“有关寒花毒一事,传言十年前曾有人中了寒花毒仍活了来,属已将那人找到了。”
楚墨指尖一颤。
这么说,寒花毒有解?
“那人在何处?”
“属已将其抓到城东一处老宅。”
楚墨呼吸急促了,瞬他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姜斐。
姜斐也在看着他,唇角的笑淡了些:“是不是有事要忙?”
楚墨的手徐徐攥紧:“嗯。”
“随他去吧,”姜斐笑着应,“文灯节还有好久才结束呢,在这里等着。”
楚墨怔了。
恍惚之中,仿佛回到幼时,那个他本该称作娘亲的女人摸着他的头道:墨儿随他去吧,娘这里还有事,墨儿在宫里等着娘。
“主人。”暗卫低声道。
楚墨回神,对着姜斐点点头:“好。”
转身随暗卫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墨好感度:15.
姜斐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眼一旁,而后走到角落的石阶上坐了来,双手抱着膝盖,神色怔忡。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姜斐头也没回,依旧坐在那里:“陆执。”
陆执脚步一顿,很快如常,安静走到姜斐身后:“公主。”
“也回府吧,”姜斐垂眸低声道,“别跟着了。”
陆执怔了怔:“公主要在此处等着?”
她对楚墨,当真如此痴情?
可楚墨,也许根本不会回来找他了。
为楚墨根本不相信,她会一直在此处等着。
“怎么?”姜斐看向他。
陆执喉咙微紧:“公主若回府……”
“回吧!”姜斐打断了他,“要在这里等楚墨!”
陆执声音停了来,良久道:“属的职责……”
“让你回去!”姜斐瞪着他,“要跟着了,只想一个人待着!”
说着,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陆执安静地看着她,手微微攥了攥。
她喜欢楚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楚墨将所有事都看得比她重要,她自然是伤心的。
她其实……也猜到楚墨可能不会回来了吧,可她依旧在等着。
“属遵命。”陆执垂头,攥着的手逐渐松开,转身离去。
……
楚墨未曾想到,寒花毒当真有解。
那曾中了寒花毒的人曾是一名劫富济贫的江洋大盗,一朝被人暗算中了此毒,后遇到一名江湖游医,那游医医好了他。
听闻,那游医近几个月曾在大燕国内出现过。
“传令下去,”楚墨吩咐着暗卫,“所有人暗中打探那游医的落。”
“是。”暗卫忙应,匆忙离去。
楚墨看着夜色渐深,明日,他便会上报大燕皇帝,借着公主府的名义寻找那名游医。
一旦找到,姜斐于他的作用,将彻底没有了。
他也再无须受制于姜斐的桎梏。
姜斐自有皇帝为她解毒,能不能活是她的命数。而他也会带着蓉蓉离开,他定会解开蓉蓉身上的毒。
一切本该如此,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可是……真的如此吗?
楚墨怔怔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远处似有几家灯火,像极了今夜徐徐升起的文灯。
“愿楚墨:得偿所愿,一生喜乐。”
那个字幅上的字,再次涌入他的脑海中。
愚蠢的女人,他根本就从未真心待过她!
暗夜中,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楚墨手一顿。
瞬,一柄冒着寒光的长剑划破夜空,朝他直直刺来,而后十余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时涌现出来,身上俱带着杀气。
楚墨飞快仰身避开了致命的一剑。
黑衣人仍罢休,翻转长剑横向朝他劈来。
楚墨再次闪身避开,伸手掐着那黑衣人的脖颈,用力攥紧,看着他的颈无力的折断在自己手中。
他只嫌恶地蹭了蹭手上的血迹,再次应对其余黑衣人。
杀到最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上身上都是黏腻的血迹。
可黑衣人却像是源源断般出现,越发的多,各个出手凌厉。
“嚓”的一声,楚墨只觉后背一痛,温热的血顷刻流了来。
楚墨转眸,雪白的脸上溅着几滴血,如鬼魅,身形飞快地抓住黑衣人的颈部,却在看见他后颈的标记时眯了眯眼。
那是大魏皇室暗卫的标记。
大魏的刺客。
他面不改色地拿着他的长剑割断他的颈。
黑衣人似有所忌惮,拿着长剑谨慎地望着他。
楚墨趁此机会,将长剑直直刺向那些人,在那些人躲避之际,他闪身越过一旁的高墙,朝远方而去。
黑衣人忙追了过去。
等到再听不见任何动静,楚墨方才从高墙走了出来,脸色苍白,额头生了一层冷汗。
手上全都是血迹,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步步朝城中的方向走着。
这些黑衣人,过是在提醒他,可心软,他定会杀回大魏,要以往所受的一切屈辱,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而这里……
楚墨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夜已经深了。
这个时候,姜斐应该已经回去了。她的性子素来如此,岂会等他太久?
楚墨冷笑一声,转身朝公主府走去,脚步却在经过放灯台的路口时顿住。
就是在这里,他与姜斐分开。
她说,她会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如今,此处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果然都是谎话,就像那个女人,说着让他先入宫,可他等了三天三夜,只等到了她不要他的消息。
而后,便是长达数年的耻辱与凌虐。
都一样。
他嘲讽地笑笑,抬脚就要继续前行。
“楚墨?”身后突然传来女人低弱的声音。
楚墨脚步一僵。
“是你吗?”女人的声音继续道着,夹杂着试探与小心翼翼。
楚墨身躯僵滞地站在原地,难以动弹,良久才缓缓转过身去。
昏暗处,女人正从石阶上站起身,而后缓缓走了出来,走到月光里,她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缎裙,在夜色中仿佛在发光。
姜斐。
“终于来了。”姜斐笑了出来,朝他走了过去。
楚墨怔怔望着断朝自己靠近的女人,声音艰涩:“一直在等?”
“对啊,”姜斐点点头,“都等的生气了还没来。”
“然后等到气都消了,还是没来……”
她安静地笑了笑:“幸好,等到害怕的时候,来……”
她的声音停了来,呆呆看着他:“楚墨,怎么了?”
楚墨蓦地反应过来,看着姜斐眼中的惊惧,神色逐渐阴沉。
她怕了?
然而瞬,她却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小心擦去他脸上的血珠:“受伤了?怎么会受伤……”
血迹染在她的白衣上,很是刺眼。
楚墨满眼复杂地望着她,喉咙一紧。
远处却传来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楚墨神色阴鸷来,转头看向那边,正是去而复返的黑衣人,他伸手揽着姜斐便朝一旁破旧的草屋躲去。
草屋内很是昏暗,刚一推开便弥漫着灰尘,想来是废弃已久的屋子。
黑暗里,姜斐嫌弃地皱了皱眉,却仍旧顺着楚墨的力道蹲下躲藏起来。
楚墨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在不断的冒着血。
姜斐担忧地看着他,敢说话,眼神中泛着泪光。
楚墨转头迎上她的目光,觉道:“没事。”
姜斐显然是不相信的,死死咬着唇。
黑衣人的脚步越发接近,用不了太久便会找到这间草屋。
楚墨看着身旁的女人,那些黑衣人有备而来,他自己尚能逃脱,可若是带着身边的女人……
他万能被抓。
“老大,只剩那边的屋子了。”门外,黑衣人低声道。
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姜斐突然转头看着楚墨,轻声道:“他们是找你的吗?”
楚墨双眸半眯,谨慎地看着她,几可察地点了点头。
姜斐的手紧攥着,刻猛地伸手将他推倒。
楚墨凝眉,眼中顷刻迸射出寒意。
然而姜斐却飞快将手落在他的颈间,解开披风的系带,将披风拽下,而后轻轻笑了出来:“楚墨,反正我也活不了太久了。”
刻,她将披风披在身上,快步朝门口走去。
楚墨惊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打开草屋们闪身消失在门口。
“在那里!”黑衣人的声音传来,脚步声追在她身后而去。
楚墨死死睁大眼,脸颊死白。
姜斐,护了他。
心口处,有什么在一一收缩着,疼得发涩。
活不了太久,所以,替他跑了出去。
他若出去,尚有生机,而她出去,必死无疑。
楚墨猛地起身朝外走去。
会武的姜斐根本走了太远,他追上去时,黑衣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手中的长剑直直朝她刺去。
“姜斐。”楚墨蓦地高声唤着她的名字,飞身而起,越过众人,将她抱在怀中。
后背被长剑重重划了一剑,一阵钻心的痛传来。
“楚墨!”姜斐拥着他,声音沙哑。
楚墨仍拥着她,良久,以手刀在她后颈用力劈了一,看着她晕倒在自己怀中,而后从袖口拿出号炮,朝天发射出去。
号炮响,则守卫出。
过片刻,便已有人前来:“主人。”
楚墨看着怀中的女人,脸色死白,声音如地狱修罗:“留活口。”
……
姜斐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出出精彩的戏码,她几乎瞬间起榻便要朝门外走去。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此时楚墨的好感度是多少。
“公主,您醒了?”绿竹惊喜地望着她,“您昨日受了惊吓,大夫说要您好生养身子……”
“驸马呢?”姜斐打断她,急切问道。
绿竹顿了顿:“驸马昨夜受了伤,但大夫已经查看过了,并不是致命伤。”
“要去见他。”姜斐说完便朝一旁的侧院跑去。
门口,陆执看着女人飞快跑过的身影,手轻轻动了动。
姜斐到侧院时,楚墨仍在昏睡着。
过他头顶的好感度已经到了40.
姜斐看着那40好感度,连带着看楚墨都觉得越发顺眼了。
虽然定然还比过他对姜蓉蓉的感情,过,距离产生美,他对姜蓉蓉也是因为“得到”的距离,而产生了看起来“比爱更深厚”的情谊?
随侍的人悄然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药膏。
姜斐转头看去,顺手将药膏接了过来:“来吧。”
人松了一口气,忙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姜斐将药膏打开,又看了眼仍在沉睡的楚墨,沉思片刻,缓缓伸手便要将他的中衣解开。
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姜斐轻怔,抬头看着楚墨。
他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安静望着她。
“醒了?”姜斐惊喜,“身上的伤很严重,帮你上药吧。”
楚墨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可昨夜之事,却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忆起。
第一次,在京城召集自己的守卫,此举势必引起皇宫那边的注意。
为了……姜斐?
该是为了她。
“楚墨……”姜斐声音小了些,轻轻挣了挣他的手。
楚墨回神,松开了手。
姜斐再次道:“的伤在背上,帮你上药?”
楚墨沉默良久:“让侍卫进来……”
“他们下手定然没轻没重,”姜斐看着他,“昨夜护了,帮你吧。”
提及昨夜,楚墨的脸色微微沉了,终坐起身:“会吓到你。”
“怎么会!”姜斐忙上前,将他的中衣徐徐脱下。
却在看见他后背时顿了顿。
他的后背,几乎没有完好的肌肤,鞭伤与刀剑伤横亘着,还有少看起来是烧伤的疤痕。
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楚墨垂眸,心中嘲讽一笑:“让侍卫进来……”
声音戛然而止。
姜斐伸手,轻轻抚摸着他后背上的一道道伤疤,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疼吗?”
楚墨后背一僵。
可能当时是疼的吧,只是后来,便忘了。
只记得仇恨了。
一股温软轻轻覆上他的肩头,楚墨轻颤了。
姜斐安静地落下一吻:“楚墨,怕,只是心疼。”
心疼。
楚墨喉咙一紧,竟再说不出话来。
姜斐沾了些药膏,替他上着药,她的手很绵柔,小心翼翼地抚慰着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知多久,那绵软消失,楚墨心中也空了空,有些怅然若失。
他猛地反应过来,抿了抿唇。
“从昨夜便没吃东西吧,”姜斐将药膏放在一旁,替他将中衣穿好,“给做些滋补的膳食来。”
说完,人便要转身离去。
楚墨喉咙紧缩:“让下人……”
“无碍,陆执生火,很快的。”姜斐回眸笑了,人已消失在门口。
楚墨仍坐在床榻上,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
陆执生火吗?
他徐徐起身,平静地将外裳穿好,如未曾受过伤般,而后起身下榻。
……
膳房。
姜斐拿着汤匙,小心翼翼地舀着鸡汤上浮着的油花,一一,分外认真。
陆执安静地添了柴,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样应该差多了吧……”姜斐未曾抬头,依旧舀着油花,自言自语着。
陆执喉结上滚动了,紧缩的发涩。
他知,她是为了楚墨。
这段时日下厨也好、伤心也好、开心也罢,都是为了楚墨。
哪怕……楚墨根本不值得她这般。
“公主……”他低语,刚要说些什么,姜斐却突然舀了一勺鸡汤凑近到他唇边。
陆执一怔。
“快尝尝啊!”姜斐笑着催他,“看看好不好喝!”
陆执望着她脸上的笑,这段时日她总是这般,他反而觉得奇怪了,垂头凑上前去,将鸡汤一饮而尽。
很香,很好喝。
却喝得他心中发酸。
“怎么样?”姜斐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陆执手紧攥着,几可察的点点头:“嗯。”
“真的啊!”姜斐惊喜,“也是第一次熬,没想到如此成功。”
说着,她搅了搅瓷坛中的鸡汤,而后盛到碗中,“对了,方才想说什么?”
陆执喉咙一紧,如幡然醒悟般低头去:“没什么。”
姜斐眉梢细微地扬了扬,又夹了块鸡肉喂到他嘴边:“也尝尝这个!”
陆执定定看着她,而后启齿就着她的手将鸡肉吃了去。
楚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番场景——
姜斐一袭白衣,夹着鸡肉,喂到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年的唇边,唇角的笑干净美好。
而陆执则认真地凝望着她,脸颊微红,眼中带着自己未曾察觉到的宠溺。
“斐斐!”楚墨猛地开口,声音有些失控。
姜斐转头看去,而后眉眼满是欢喜:“楚墨!”
说着将竹箸扔在一旁便要朝他跑去,半途却又想到什么,这番回来将盛鸡汤的碗抱起,端到他的面前:“看,给熬的鸡汤!”
陆执怔怔望着女人的背影,目光有些茫然,也有些晦涩。
口中的鸡肉仍残留着余香,可她却已经跑向了别人。
他也过只是替别人试吃罢了。
楚墨看着姜斐:“刚刚……”
“是我啦,”姜斐笑,“知道味道如何,便让陆执先尝尝。”
楚墨抬眸,目光飞快从陆执身上一扫而过,而后轻笑出来:“以后,用麻烦旁人了,可以直接给尝……”说到此,他声音停顿了,眉心微皱。
姜斐惊喜:“真的吗?”瞬又想到什么,“对了,的伤还没好,应该先回房休息……”
那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陆执仍站在原地,心口像被人拿着薄刃划了一刀,并不起眼,却很疼。
疼的他呼吸有些艰涩。
……
当夜,书房。
楚墨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神色沉沉。
姜斐为他做膳食的模样;
姜斐说自己活不长的模样;
姜斐为他许愿的模样;
姜斐代他直面黑衣人的模样;
姜斐……
都是她。
可不该如此。
她不过,是枚棋子而已。
“叩叩”两声敲门声。
楚墨蓦地回神。
暗卫闪身而入:“主人,那名游医找到了。”
楚墨背影一僵,飞快转身:“这么快?”
“那游医原本就揭了皇榜,属找到时,他正在京畿,说要入宫面圣,明日便到公主府。”暗卫道。
楚墨薄唇紧抿,知为何竟率先想到姜斐毒发时苍白的脸,他猛地将她从脑海中挥去。
他做这一切,分明只是为了蓉蓉。
“昨夜主人发射号炮、咱们的守卫出动一事,惊动了皇宫那边,”暗卫接着道,“听闻他们正在查那些人马的来处。”
“那些黑衣人呢?”
“已经全部灭口。”
“嗯。”楚墨低低应了一声,
他的势力已经潜藏不得,应该行动了。
明日游医探完姜斐的身子,便能得到解寒花毒的法子。
势力,解药。
他都得到了。
那么姜斐,也就成了一枚弃子。
可是……楚墨眉心紧皱,昨晚,那个女人穿着自己的披风跑出去时的背影,一遍遍的占据着他的思绪。
他从未见过如她一般痴傻的人。
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公主府的侍卫。
暗卫忙隐藏在一旁。
“驸马爷,国师府来人送来了这瓶伤药,说是听闻您受伤,特意送来的。”侍卫恭敬道。
楚墨接过伤药,侍卫退了去。
随伤药一送来的,还有一张字条,只有寥寥几字:
祝身体健康。
一看便是姜蓉蓉的字迹。
蓉蓉。
楚墨轻轻摩挲着伤药的瓷瓶。
暗卫走了出来:“主人……可是担心长宁公主?”
楚墨手一颤,瓷瓶从手中脱离掉落在地上,碎了。
暗卫忙跪在地上:“主人恕罪!”
楚墨未曾言语,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
良久,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对姜斐,即便有几分夫妻情谊,可到底是比过蓉蓉的,更遑论……还有万千权势、过往的耻辱、入质之恨!
而姜斐……
楚墨手紧攥着,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后背的伤很多,昨晚为护她而挨的那道,足挂齿。
“明日游医来探病后,”楚墨道,“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