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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打人不打脸”——
一句话把景灿灿的脸打得可疼了。
侧过头,不理他。
生气了。
是真生气。
她再好的脾气也得生气。
“今天是亿达的奠基仪式。”陈烈心中自己刚才那句话跟个毛头小子一般,意外他自己会这么说,虽然说的是事实,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他就跟不懂似的,碍于面子也不好跟她低头,索性转移了话题,“要不要凑凑热闹?”
她算是明白了,晓得他是扯开话题逃避刚才的话,毕竟她不是真十八,还是能迅速地转换一下心情,只是那张小脸再也挤不出笑意,紧绷着,生硬地问了句,“别等会到了地方,又轮不到我去凑热闹。”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脑袋上一重,叫他给摸了脑袋,顿时就气鼓鼓地瞪着他——
“真是个坏脾气,说你一句就不行了?”陈烈挺想笑,抬起手就点向她个小脑袋,“不要是别人这么说你,你可怎么办?”
她的脑袋给点得动了下,却是瞪着他,“我肯定要骂残他。”
“说的不是事实?”他怎么就觉得她这个样子挺有趣,瞅着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得需要他来顺顺毛?又风淡云轻地加上句话,“人家说事实你也生气,说什么你不会生气?”
她还是瞪他,“说什么我都会生气,行不行呀?”
“哈哈哈——”陈烈大声笑,一点都不顾忌她瞪大的眼睛,伸手想摸她个脑袋,叫她给躲开了,手底空空的,挺失落的,面上到是若无其事的,还叹口气,“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等会别瞪着个眼睛,叫人拍了去,可会要上报纸的。”
她不止瞪他,还歪着脑袋瞪他——只是没瞪一会儿,她自己先顶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才笑出声,她就拿手挡住嘴,黑亮的眼睛里头全是笑意,一手去碰陈烈的胳膊,“陈叔叔,您想带我去奠基仪式见见世面就直说嘛,干嘛拐着弯说那么久……”
“你真聪明。”陈烈竖起大拇指夸她,很真诚,“你不是一般的聪明,是聪明人,这世上的人都比不过你聪明。”
她看他,实在是没看得出他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可听得怎么就不舒坦的,手放开他胳膊,挠挠自己耳后,“我怎么听都觉得听上去像是讽刺的话呀,陈叔叔您是不是忒小气了,好,我先休战,您也休战吧,好不好?”
她还是比较识相的,她想,陈叔叔是什么人呀,是她的衣食父母呀,她生个什么气,得跟人讨好才是,免得断了她的路,好歹如今过得生活无忧,都是他的功劳,她跟人家置什么气的,讨不了好的都是自己——
所以她的小脸笑得跟太阳花似的,两手拽拽他的衣袖,“陈叔叔,我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能屈能伸,她是会的。
陈烈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背,很大方地说:“嗯,我原谅你一回。”
差点叫景灿灿又气着了。
但是她这回学会了,脸上还是笑着,一点都没褪。
好吧,她不是十八岁,她不是真的十八岁。
亿达的奠基仪式,来的人很多,不止媒体记者,还有很多人,一眼望过去,几个头面人物,景灿灿还是能认得出来的,都是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前来捧场就是跟陈烈跟生意上的往来,俱是一张笑脸,喜气洋洋,都是有着各自的位置。
陈烈走在前头,胳膊上挽着景灿灿的手,不时地跟人点头示意打招呼。
景灿灿就当的是花瓶,唔,这个角色,她扮起来挺有心得,算是本色演出,一点难度都没有,只是保持着笑脸,不要笑得太夸张,也不要笑得太矜持,就是微笑,让人觉得有亲切感就行,不要有距离感。
可她就是普通的牛仔裤跟厚毛衣,没能跟陈烈一样西装笔挺的三件套,她挂着陈烈的手臂,哪里是个花瓶,分明是个出来玩的小女孩,——别人都将她当成陈烈家的女孩儿,根本没想将她往别处想。
“你笑得天真一点。”陈烈压低了声,才说完,又跟过来的人打招呼,打完招呼,又再同她说,“你才十八,不用表现得跟个三十多一样,是怎么笑就怎么样笑,那么笑,一点女孩儿的天真都没有……”
气得景灿灿想掐他的胳膊,可心里想想也是对的,不能用上辈子那一套来对付,她现在就是十八,得像个十八的样子,十八岁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天真无邪的嘛,——索性她也会天真,一下子就成了个天真样。
奠基仪式有选时间,大家都讲究这个,论资排位,不是资格的资,是资金的资,第一位自然是陈烈,景灿灿也有了个位子,居然还能坐在他身边,第二位的是边放,这位通常被人称为“二世祖”的纨绔子弟,居然能跟陈烈搭上线,来的人都是精明人,晓得边家跟陈家的关系,都是心里有数,跟在边放身边的是位小美女,长得可清纯,也许有些人不认得,看过电视剧的人到是认识。
贺乐妍——
终于出现在景灿灿的面前,叫她暗吸一口冷气。
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她以为贺乐妍就跟自己上辈子一样,在边放的身边当个花瓶,而贺乐妍明显不一样,她连花瓶都不屑当,神情冷冷的,像是跟谁都有仇似的,可瞧着那表情,并没有叫边放不喜欢,他反而还挺照顾她的——
最后坐下的时候,边放坐在她身边,而贺乐妍坐在边放的身边,离景灿灿隔了边放一个位置,她试图朝贺乐妍善意的笑,结果,贺乐妍不理不睬的,只瞧了她一眼,就瞬间收回视线。
叫景灿灿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不是这样的,上辈子贺乐妍也没有走清冷路线的呀,怎么跟她所知道的那个贺乐妍不一样,贺乐妍是出了名的无绯闻,出道多年,就算是跟当年拍一部电影就跟女演员传绯闻的某大哥搭戏,也没有传过绯闻。
哪个提起贺乐妍,不都是觉得她易亲近,哪里是现在这副清冷的、爱搭不理的模样?
奠基仪式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每个人发表讲话,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一个一个的讲下来,都讲了快半小时,听得景灿灿是昏昏欲睡,还是最后陈烈暗地里拉了她一把,才没叫她出点洋相,因为别人都走下去了,每个人都拿把铲子,——陈烈还将铲子塞入她手里,她一时没防着,差点没拿住。
脸上顿时一红,她还吐了吐舌/头,老实地跟在陈烈身后,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一眼,边放就在她身后,见她回过头来,自然的一笑。
但是景灿灿没看他,她看的是贺乐妍,贺乐妍并不同她一样,手里没有分到小铲子,她就挽着边放的手臂,表情冷冷的,见景灿灿看过来,依旧是冷冷的,像是不把什么东西放在眼里头,好像谁也别想入她的眼。
这一瞧,叫景灿灿挺心虚的,她不知道贺乐妍是这么个性子,可想想人家从艺的辛苦路,大抵也能理解是怎么一回事的,想的最多是她自个儿,要不是她重活了,从那个圈子里头把自己给跳出来,贺乐妍何至于会遭遇这个?
她想来想去就把自己给想绕进去了,内心满满的负罪感,压着她快透不过气来,拉拉陈烈的袖子,踮起脚来,“陈叔叔,干吗不一人一把的?让人的手空着多没意思呀?”
陈烈一回头,冷眼看她,“当我是发糖的?还一人一颗?这些是我的股东。”
好吧,景灿灿觉得自己蠢透了,舌/头管不住嘴巴,脑袋也管不住嘴巴,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真回到十八岁,脑袋都回到十八岁了,她连忙捂住嘴巴,“我没说,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可她冷不丁的一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朝他笑得跟个偷吃鱼的猫一样,“难道我也是股东?”
她乐了。
“想得美。”
一盆冷水泼下来。
将她烧了个透心凉。
“你有钱入股?多少钱?”说句更实在的,他低声问她。
说到钱,她还真是没有,是有点钱,也是他给的,她以后还得还人家的,一提起钱,她就有些底气不足,可她立马的将这个甩开,脸皮就厚了一点,指指亿达对面的那块民居,“那里过不久就要折迁了,要造地铁了,陈叔叔你晓得不?”
谁知道——
话音才落,她就被陈烈一拉,拉得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没等她说自己说的真是实话,陈烈就按了下她的头,“还不跟着我做?”
哦——
她悻悻然地跟着做。
心里骂他。
最好他发不了财!
她一铲土,边放也跟着一铲土,还朝她笑——
那笑的挺刺眼的,叫她看了挺碍眼。
“傻瓜——”
她冲他说,但是没声音,就嘴唇动了下。
边放没看出来她说什么——到是贺乐妍冷眼过来,叫景灿灿立即闭嘴。
好嘛,她怕贺乐妍。
毕竟是她害的贺乐妍现在这样子。
奠基仪式过后还有顿饭。
说饭太庸俗了,其实说是酒会,庆祝酒会。
别人都是盛装出席,就景灿灿个傻的,还是直接毛衣跟牛仔裤,跟在陈烈身边,别人夸她,她跟着乐,顺便叫人家“叔叔伯伯阿姨姐姐”的,嘴甜得跟沾了蜜似的,叫人听了觉得陈家专门出机灵人,陈家是有女孩儿的,但是没这么小的吧?
但谁也没问出口。
有眼色的人都不会问。
可她也不是一直跟着陈烈,人家要谈事儿,她手里头就端着个果汁,心里到想喝酒,想想家里的儿子,那点被酒吊起来的心思就淡了,看着那边自助式的菜,她有些发腻,就想一个人待着,什么话也不说。
其实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没有人认得。
到是边放走过来,跟她站在一起,拿着个酒杯朝她举了举,“怎么不吃点东西?”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跟着贺乐妍,跟他一样,贺乐妍手里的是酒杯,不是果汁。
边放问她的时候,景灿灿分明瞧见贺乐妍看了自己一眼,还是跟她的表情一样,那一眼是冷冷的,半点温度都没有,她瑟缩了一下,觉得在贺乐妍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毕竟她觉得自己没干过坏事,可重生后坏了别人的路,她还有罪恶感的,“你、你好——”
一开口,她就怂地结巴了。
“你好。”贺乐妍可不像她一样上不得台面,她很镇定,目光不动声色地将景灿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还朝她伸出手,“我叫贺乐妍。”
景灿灿心虚得不行了,慢慢地朝她伸出自己的手,“你、你好,我叫景、景灿灿……”她害怕面对贺乐妍的目光,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很、很高兴见到你,你比电视上还、还漂亮。”
讲话还结巴了。
听得边放有些意外,还朝她开玩笑似的说,“紧张什么呀,还结巴了?”
景灿灿个心头虚得很呀,哪里受得了这时候被人开玩笑,尤其是这样的玩笑,简直是往她心上刺似的,她就瞪他一眼,嘴到是硬的,“谁、谁紧、紧张了,谁、谁结巴了?”
谁知道,她不说还好,一说更结巴。
叫边放听了更笑,那样子就在笑,谁结巴他就笑谁。
看得景灿灿脸涨得通红,又没有地方可以发作,只得同贺乐妍说,“抱、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失陪。”
边放更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笑,非常想笑。
贺乐妍将手里的酒杯一放,“我也想去下洗手间。”
去洗手间,不是真洗手。
补个妆啦,方个便啦,都行的,纯洗手那也是行的。
总归一句话是洗手间是多功能用途房。
比如上一回景灿灿送卫殊时,她跟他还在洗手间里成其好事了——
不能想,她一想就脸红得不行了,上辈子也没有这么会脸红的呀?难不成是这辈子脸皮薄了些?她试着想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拧开了水笼头,她真是洗了洗手,“怎么办呢,要不要想些办法?”
“想什么办法?”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景灿灿给吓着了。
不是她胆子太小,而是因为她回头看到的是贺乐妍,她两手交叠在胸前,表情清冷,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这样子更叫她害怕,更心虚。
她连忙说,“我自言自语呢。”
贺乐妍走近她,也拧开水笼头洗手,那双手,小小的,细细的手指头,嫩白嫩白的,水溅在她手指上,指甲是肉色的,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染,她慢理斯条地抹开水,很快地就开了水笼头,“不记得我了?我们还是同个高中的呢。”
啊?
景灿灿真没有这个印象,“有吗?”
“我比你高两级,你被学校开除的时候,我刚毕业。”贺乐妍背靠着洗手台,两细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侧头问她,“跟卫殊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