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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晴阳和祁明熠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她坐在副驾驶望着车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各有志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道道疲惫却又欢快的身影不断退后的同时,她感觉到了麻木的气息,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曾几何时,这样的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携心爱男子之手,嫁人生子,过着繁忙而充实的平凡生活。如今却梦境破裂,剩下的全都是不堪,外加一个优秀自己却没有办法爱上的男子,如同行尸走肉。
“老婆,你想去哪里吃饭?”正在开车的祁明熠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心不在焉,便勾搭她讲话。
“听你的,你来安排就好。”
意料之中的淡声细语,祁明熠也没有懊恼,柔声回道,“去西餐厅,我已经让人在那里订好了位置。”
“好。”
祁明熠把车开到目的地之后,便带着向晴阳下车。好巧不巧的,就见到贺高两家四个人,两方视线交缠上的瞬间,空气中有诡异在涌动。
贺祺面无表情,薄唇却抿得死紧,眸光在向晴阳脸上来回游移着。向晴阳下意识的抓紧牵着自己的手,祁明熠面色淡淡,感觉到自己牵着的手在反握着自己,他心里一个畅快,抓得更紧,十指紧扣,嘴角轻勾,大大方方的牵着自己的老婆率先进门。
先别说表面功夫这回事,云舟与恒信的关系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况且私底下和贺祺还有大仇,他才懒得打招呼。
贺祺的目光移到了那对钻戒上,昏黄柔和的夕阳光下反射出来的耀眼光芒刺疼了他的双眼,手下意识的攥成拳。
“愣着做什么,走吧。”贺如琴一向沉稳,不冷不热道了句,随即便如王者般走在前头,身后三个人接连跟上。
包厢里的装饰精致而豪华,气氛却不怎么好,贺如琴与贺祺坐着一边,高啸天与高雨桢一边,完全没有一点结了婚就是一家人的意思。今天是来签合同的,各取所需,儿女不过都是用来利用的工具,爬上更高位置的垫脚石。
“雨薇那孩子出国了,如今雨桢也成为了你们贺家的人,我这老头子注定要寂寞。”高啸天边切着牛排边开口。
贺祺不咸不淡道了句,“让她住高家,你就不会寂寞了。”这语气要多疏离就有多疏离。
“这怎么行?既然嫁人了就该去婆家,”高啸天哪里愿意,他巴不得高雨桢能二十四小时黏着贺祺,尽早开枝散叶,彻彻底底成为贺家的人,“我说贺祺呀,雨桢都嫁给你了,这可是事实,新婚夫妻嘛,就该住一起,贺董,你说对吧?”
贺如琴优雅的抿了口红酒,轻声应了嗯,对这个她没有太大的要求,把继承人生了,什么都好说。
贺祺没有再反驳,眸光讳莫如深,他也就试探试探下高啸天有多少忍耐力,高雨桢住哪里都无所谓,反正他最擅长的就是无视人。
“话说,我们是不是得选个好日子,尽快把这两个孩子婚礼办了。”高啸天又试探着开口,贺家那么大的门面,一旦办婚礼,绝对是轰动全城,这样一来,高家得多有面子。
“最近恒信很忙,等安定了再说。”贺如琴的神色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平淡,抬眼望了眼众人,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吃西餐。又合同到手了就好,证都领了,要那么麻烦做什么,办婚礼?见鬼去吧,她自己都没有办过婚礼。
高啸天还要说什么,高雨桢便打断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接道,“爸,最近公司确实很忙,婚礼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听见高雨桢这么说,再看看贺如琴的脸色,高啸天也没有再说什么,闷头吃牛排。
祁明熠带着向晴阳填饱肚子,之后便带着她离开,准备回家。车子在皎洁的月色下平稳的开着,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祁明熠望了眼,随后朝向晴阳说道,“你接。”
安全为重,看他在开车,向晴阳也就没有拒绝,接通了从清峰银纱打来的电话,心想着是祁珞出了什么事,“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姐一直不肯吃饭,我怎么劝都不肯吃。”是赵玉。
“正在回去的路上。”
听见是向晴阳的声音,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姐不肯吃饭。”
这一回的语气明显没了刚刚的尊重,已经习惯了的向晴阳丝毫不气恼,淡淡回道,“她不肯吃饭你跟我说有用?祁家请你们干嘛的?专门来抱怨的?”语气不怒而威。
对方更加明显的愣了下,这一回传过来的声音明显弱了不少,赵玉一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少奶奶,您说的是,我这就去劝小姐吃饭,您和少爷慢慢玩,啊。”语毕,她啪的挂了电话,哼,小贱人,神气什么,别以为有结婚证就是祁家的女主人了,戒指呢?婚礼呢?这些都没有,还有脸来教训我?
赵玉越想越气,回头看到祁珞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眸里的怒火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无奈与心疼。说到底她还是喜欢祁珞的,毕竟阿静和祁珞都是她带大的,算半个母亲和半个外婆,别说会看她不顺眼,她疼她都来不及。
赵玉走到她旁边坐下,好声好气的开口,“小姐,这些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那么遍了。”
祁珞好喜欢看《小蝌蚪找妈妈》,祁明熠还给她买了光碟,她天天在家无聊,就看着它们呱呱呱,百看不厌,现在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因为到最后,它们能找到妈妈,这对于祁珞来说,多美好啊。
“小蝌蚪的爸爸是谁?”这个问题困扰祁珞好久了。
赵玉想也没想就回答,“肯定是大青蛙啊。”
“那为什么最后我都没看到爸爸?”
“它在冬眠。”
“那为什么小蝌蚪和妈妈都不用冬眠?”
“也冬眠啊,只有春天有害虫的时候,才会出来。”
“那爸爸一开始也没出来啊。”
“……”面对这么幼稚的话题,赵玉彻底词穷了。
“爸爸好懒,从头到尾都不出来一下。”祁珞暗暗鄙视着小蝌蚪的爸爸,还是妈妈好。
“……”面对这些小孩子的问题,赵玉实在是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好,她思索几秒,换了个话题,“玉姨喂你吃饭好不?”
“不吃。”
“不吃饭不长个头。”
“不长个头就不长重量,这样妈妈才能永远抱得起我。”
又是那个小贱人,赵玉瞬间变了脸,秉持着小孩子饿了就会找饭吃祁珞现在不饿的念头任由她看个够,她黑着脸去程锦慧卧室告状,反正她也听不懂,说再多坏话也没关系。
向晴阳面色自然的收回手机,回头朝祁明熠说道,“祁珞不肯吃饭,去一趟超市吧,我买些食材,煮汤给她喝。”
“老婆,你刚刚做得真棒,家里的人做得不对,你就该说她们。”祁明熠边说边掉转车头,星眸中带着赞赏。
向晴阳轻笑不语,跟着祁明熠一起去超市,挑了些做汤用的食材后,结完账便走。
回到清峰银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祁珞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这一次没有像以往一样向晴阳一进门就扑过去抱大腿甜甜的叫妈妈,而是用略带哀怨的眼神瞄了他们一眼,随后又看向液晶屏幕上的动画片,向晴阳怎么觉得她有点小忧伤。
“看,给你煮汤喝,要不要?”向晴阳走到她跟前,拎着手里的袋子在她眼前扬了扬,柔软的语气有些讨她开心的味道。
“……”祁珞瞥过头,不说话。
向晴阳瞬间就傻了眼,这熊孩子每次都像胶水似的黏着她,如今她主动示好,她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粘上来。准是闹脾气了,祁明熠一脸会意的上前将她抱起,轻笑出声,“小宝贝,不就是没带你出去吃饭?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告诉爸爸。”
“爸爸不疼我了。”祁珞扁着嘴,委屈的出声。
“你说说,爸爸哪里不疼你?”
“不带我去吃饭,就带妈妈。”
“爸爸跟妈妈好,你不开心?”
“肯定开心了。”
“那你在气什么?”
不用三言两语,祁珞给祁明熠绕进了死路,她张着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妈妈不疼我。”
“她给你煮汤喝,这也是不疼你?”
“你们两个去吃饭,都不带我。”她伤心的反驳,傍晚玉姨又在她旁边念叨,小姐呀,你可要多黏着少爷,要不然他都给狐狸精抢去了,今晚还跑去外面吃饭,肯定是她教唆的叫少爷不带你。
祁珞不是难受妈妈黏着爸爸,而是他们黏在一起就把她忘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要去做什么起码把她带上呀。祁珞想着想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她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爸爸妈妈出去买东西了,”祁明熠哭笑不得的安慰着,伸手帮她抹掉泪水,“你看,这不是惦记着你还没吃饭,然后给你煮汤喝么?”
心里委屈得要死,却找不到话来反驳,祁珞只得哇哇大哭着把矛头指向别处,“小蝌蚪的爸爸是个坏蛋,懒鬼,都不出来捉害虫,呜呜呜……小蝌蚪的妈妈好辛苦,我还是比较喜欢妈妈。”
祁明熠幽幽的目光移向液晶电视宽大的屏幕,祁珞天天看这个,搞得他都倒背如流了,小蝌蚪的爸爸去哪里了,这如今也成为了他的疑问。他回过头来耐心的说道,“不哭了,你爸爸还在,你妈妈也在,喝汤,让你妈给你洗澡,然后睡觉。小蝌蚪的爸爸是只畜生,没什么好的,所以你不要想了。”
向晴阳怎么觉得祁明熠是在说自己,恍惚的时候,祁珞已经抹干了眼泪,脱口来了句,“没错,爸爸是畜生,没什么好的,妈妈最好。”
“……”祁明熠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妈妈疼我吗?”祁珞又把头转向向晴阳,眼巴巴的望着她。
大眼里蓄满泪水,小嘴扁着,这神情要有多惹人怜便有多惹人怜,让向晴阳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可怜兮兮的望着苗瑷珠,说自己肚子饿想要吃饭,结果都是被赶走,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挨巴掌。心里一酸涩,她轻笑开来,柔声道,“疼,我不疼祁珞疼谁。”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着她这么说,祁珞瞬间就喜笑颜开,眼角还挂着泪水,看起来有些滑稽。她甜甜的说道,“要喝妈妈煮的汤。”
“小馋猫。”祁明熠把她的泪水全都抹掉,看着向晴阳转身进了厨房,他也抱着祁珞跟进去。
向晴阳总觉得吃西餐吃不饱,于是煮了三个人的量,一家三口一起吃完。之后便把祁珞带回房里去,放热水给她洗澡,揉出来的泡沫下是祁珞圆滚滚的肚子,向晴阳用热水帮她冲干净,然后裹上浴巾抱出去。
找了睡衣帮她穿上,擦干头发,刚要起身的时候祁珞突然凑上前来,嘟着嘴对准她的唇就要亲。向晴阳急忙伸手挡住,一脸正经道,“别闹,初吻要留给男朋友。”
“就要亲妈妈。”她像头固执的小牛,挥开向晴阳的手,凑上小嘴硬是亲了她一口。目的得逞后,祁珞才笑嘻嘻的掀开被子钻进去,跟向晴阳道了声晚安之后就闭上眼。
向晴阳哭笑不得,没好气的摇摇头,跟她道晚安,这才起身关灯,回了卧室。
祁明熠边擦头发边从浴室里优哉游哉走出,看见向晴阳进来便朝她说了句,“去洗澡吧,我给你放好热水了。”
“好。”她轻应着与他擦肩,去更衣室里拿睡衣。
一股淡香直冲鼻端,似乎有一团肉在朝他招手,祁明熠眼神一紧,有吞咽的动作伴随着喉结滑动,想做些什么,可又顾及着她的身体。他最终只是悻悻的丢开毛巾换睡衣,乖乖上床,聆听着浴室里传出来的哗啦啦的水声,意淫一下自己的老婆。
向晴阳很快就出来,见祁明熠已经睡了,她也关灯上床,拉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身体。没一会儿,便有一只手探了过来,将她拉向温暖的怀抱,两个人皆沉默不语,浅浅入眠。
高雨桢刚洗完澡,边用干毛巾擦头发边从浴室里走出来,一双美眸环视着房间四周,干净整洁,却又不失贵气,高雨薇曾经的房间是她所喜欢的。眼底划过一抹得意,红唇也轻轻拉开来,可不是么,她就该住在华丽的房子里,让贫穷都见鬼去。
全都整理好想上床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晚上回来的时候那份协议,她连忙从床上起来,一眼就望到了她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的协议。带着好奇心打开,迫切的眸光在上面流连,看至最后,她诡异的笑开,扬起的弧度十分嘲讽。
霍地转身出了卧室,走到贺祺房门口,抬手敲了敲。几秒钟过后,未见有人来开门,高雨桢原本就不爽的情绪已濒临爆发点,抬手更用力的敲了敲,依旧没有人。就在高雨桢要闯进去的时候,路过的佣人告诉她,“少奶奶,少爷在书房。”
高雨桢这才恍然大悟,恒信最近非常忙碌,贺祺根本没机会早休息。想清楚之后,她便前往书房。
推开欧洲工艺的门,贺祺没有开大灯,他习惯在静谧昏暗的空间处理事情。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灯光下男人线条完美的侧脸,紧抿的唇角可看出他此刻认真专注的程度,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莹白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着。
一下又一下的,力度虽然不大,但在静谧的空间里尤为清晰,似乎砸到高雨桢的心头,不受男色蛊惑的她此刻却愣在原地,目光有些痴狂的望着两米开外的男子。
“你进来做什么?”率先出声的还是贺祺,两道浓眉微微皱起,目光也有些不善,对于高雨桢不敲门就进来这等不礼貌的行为,他打从心眼里排斥。
听到男人磁性的声音高雨桢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连忙反应过来将尴尬掩起,抓着协议书大步走到贺祺跟前,一把拍在他桌面上,声音带着凌厉的气势,“这分明就是不平等条约!”
“你早该知道不是?”贺祺的语气不冷不热,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正的,更别妄想跟他谈公平。
“我要的是股份,而不是钱。”贺祺很大方,答应他三十岁完全接手恒信便离婚,然后给她一大笔钱财,可高雨桢要的是股份,再多的钱也会有花完的一天,她要的是钱生钱,永远都花不完的钱。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个?”
“贺祺,我帮你除掉了我姐,顺利帮恒信拿到所需要的东西,你倒好,过河拆桥。”
“帮我?帮恒信?”贺祺不屑的嗤笑声,敲桌面的手指骤停,探向她的墨眸里是深深的讽刺,“你怎么不说是在帮你自己?我不过是图了个清静而已,真要论起来,最大的受益者是你不是么?嗯?贺太太,你知不知道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还有,我可从来都没有去求过你。”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替你解决了大多的麻烦,说什么图个清静?你要不给股份也行,我也不会求你,反正贺董答应过我,生个男孩就给我恒信百分之一的股权。”
“我倒是想看看,你自己要怎么生,好心提醒一句,可千万别学你姐,呵呵。”
贺祺缓缓笑开,柔和美好,表情看似无害,却把高雨桢噎个半死,他不配合她怎么生,高雨桢还能强来不成?天生的男女实力悬殊不说,高雨桢也绝对没有这个胆。眼前这个男人满腹心机,城府更是深不可测,只需要动动脑子就能把她推上悬崖边缘,摔不摔死她只不过看他心情的事罢了。
“签好了给我,不签就给我滚。”
高雨桢神色带了几分挣扎,心中有不甘在剧烈地翻滚,可这些都是徒劳的,她只得咬紧了牙关,然后拿过贺祺的名贵钢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式两份。
“以后别衣裳不整的出现在我面前。”贺祺将协议书收进抽屉里,目光不曾在高雨桢身上停留过。
“难道你没看过女人的身体?”高雨桢冷笑一声,随后拿着另一份协议往外走,睡袍而已,贺祺也未免装得太君子。
祁珞一向醒得早,今天也不例外,自己刷牙洗脸套上衣服,将向晴阳买给她的文具和漫画一起塞进书包里,然后背在肩膀上下楼,坐在餐桌的椅子上乐呵呵的等着两个还没下楼来的大人。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见到她背着书包,赵玉不免好奇。
祁珞不答话,玉姨总是说妈妈坏话,她现在已经有点讨厌她了。
“……”赵玉只当她哑巴病又犯了,端着香喷喷的早餐,进房间去伺候程锦慧。
向晴阳和祁明熠如同恩爱的夫妻,一起睁开眼,一同洗漱穿衣,再一块儿下楼。见到祁珞背着个书包皆是一愣,面带不解,祁明熠率先反应过来,这娃儿最讨厌去学校了,难不成是开窍了?他乐呵呵走过去,摸了摸祁珞的头,问道,“小宝贝,想去上学?”
“想。”
向晴阳听她这么说也是喜出望外,已经四岁了,是该去幼儿园了,不然以后和人交流都困难。
“那好,爸爸马上让人去安排,今天就送你去,”祁明熠喜笑颜开,柔和的眸光从祁珞脸上移到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就之前找的那家,给园长打个电话过去。”
“是。”
“我要跟妈妈一起去。”祁珞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她睁着无辜的大眼,定定的望着向晴阳,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不行。”向晴阳直接拒绝,带孩子去上学,开什么玩笑,也不知道祁珞怎么那么反常,愿意去学校,原来是要跟她一起去。
“爸爸……”祁珞嘴巴一扁,面带委屈的望向祁明熠。
“你现在得去幼儿园,十几年后你就能去上大学,”他十分耐心的劝着,“你知道大学是什么么?那是像你妈一样的才能去的,你必须先去幼儿园。”
“呜呜呜……”
“不许哭。”
“呜哇……我要去跟妈妈一起去……”本来只是想装哭,可给祁明熠这么一板脸,祁珞眼泪瞬间如雨落,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向晴阳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祁明熠伸手帮她抹泪,到底还是心疼她的,他柔声劝道,“你现在是个小孩子,所以不能去,等你长大了,再让你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去,呜呜,我要和妈妈一起。”说白了就是要腻着向晴阳,最近她总是感觉自己没存在感,妈妈对爸爸比对她要好,至少要带她出去玩呀,上次呆在家里那么久也不带她出去,就知道睡觉,不懂向晴阳出了什么事的祁珞感到很委屈。
“先别哭,爸爸带你一起去上班。”
“不去。”
“上班也好玩。”
“不去就是不去,我只想和妈妈一起。”
“那你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爸爸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吃。”祁珞干脆把整张小脸都趴在餐桌上,痛哭流涕。
向晴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不想理会,却看不得她难受,只得出声相劝,“先吃饭,吃完饭一切都好说。”
“妈妈不答应我,祁珞吃不下,呜呜呜……”哭着说着,还吸了吸鼻子,祁珞这会儿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你先吃完饭,跟爸爸去云舟,妈妈中午下课就会过去,我们一起吃午饭,睡午觉,这样好不好?”
祁明熠倍感意外,这是他所知道的,向晴阳第一次在祁珞面前称自己为她的妈妈,还帮他劝她,这哄孩子的事不是一向都是他来的么。
“妈妈是骗人的。”祁珞抬起头来,眼泪一抹一大串,鼻头也红红的。
“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吃饭,吃完不就知道了,还有,不许再哭,丑丑的,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祁珞都听你的。”一听向晴阳这么说,害怕她不要自己的祁珞立马抹干眼泪,拿起匙子就吃饭,说不哭就不哭。
向晴阳没好气的笑了声,收回视线的过程中无意对上祁明熠的眼眸,柔和得似一滩水,足以溺死万千女人,向晴阳却瞬间尴尬起来,连忙移开,专心吃早餐。祁明熠不明意味的笑了声,也没想着去调侃她,收回视线吃饭。
赵玉伺候完程锦慧便端着餐具出来,眼尖的她一下子就发现了向晴阳无名指上的戒指,眸光瞬间一紧,面上划过几不可查的怒意,她装作没看到,大步进了厨房。昨天刚说没有戒指呢,今天就有了,在祁家那么久,赵玉多少也识货,一看就知道那是上等的钻石,哼,小贱人就知道花钱。
一家三口用完早餐,今天多了一个人一起上车出门。祁珞背着书包坐在向晴阳腿上,小手紧紧圈着她的脖子,一双大眼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清峰银纱。虽然不能一起去学校,但是中午可以一起睡觉吃饭,祁珞还是很开心的,小脸上笑意盈盈,回过头来又亲了向晴阳一口。
向晴阳没有拒绝,只是抱着她的手下意识的圈紧了些,祁珞得了便宜还卖乖,把脸埋到向晴阳胸前,她重重吸了口气,好怀念软绵绵。这举动看得祁明熠眼神一紧,喉结上下滚动,祁珞好幸福,比看得到摸不着的他幸福多了。
感受到一旁的男人又开始不正常,向晴阳装作没看见,把头转向车窗外,盯着不断后退的风景,量他也不敢乱来。
太阳爬到了天空中央,毒辣而刺眼,穿透密密麻麻的树叶,洒在坐在树下石凳上的两个男人身上,闪耀斑驳。贺祺扔掉了烟头,用脚踩灭,随后又点了一根,刚要放进嘴里,就被莫少卿夺走丢掉,他淡淡道,“不要再吸了。”
“你凭什么管我?”贺祺勾唇冷笑,眼底嘲讽尽显,声音更是冰寒如腊月天,周围的气温似乎因为他身上的冷意而有所下降,以至于不远处平房里站在窗户旁偷看他们的苗瑷珠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吸烟,而我在吸二手烟,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莫少卿话音一落,贺祺心中存的一丝温暖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凉意袭上心头,他薄唇抿得死紧,血色变为惨白,还以为他是在关心他……
“我已经结婚了。”半晌,贺祺才找到了这么个话题,喉咙似乎带着刺,说话的时候微微发疼。
“我知道。”莫少卿淡淡的应着。
贺祺不明意味的笑了声,“呵呵,你也会关注我的消息?”
“电视上报导了,这地方虽然没市里那么繁华,但电视还是有的。”
“所以你乐呵呆在这里?”
“还行吧,至少比外面好太多了。”
“以前你要钱,只需要动动手填个数字,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你现在需要钱,你得辛辛苦苦教一个月的书,也不过就是那么点,没有优越的生活,豪宅豪车与身份地位,更没有人排队伺候你,穿一身地摊货,过这种贫穷的日子,你真的快乐吗?”
“贺祺,这种生活,你永远都不懂。”莫少卿的神情一直没有多大的起伏,看似轻松的眉间却道尽沧桑与流年。这些年他过得很快乐,放弃恒信,生活虽远没有以前来得好,但是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比不过他们一起住的绿水青山普通平房。
每天他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传授知识,苗瑷珠在这平房里守着他们的家,养鸡养狗,洗衣做饭,再等着他回来。这是莫少卿从前未曾享受过的平凡与有滋有味,美好得叫他上了瘾,再也放不开,即使是令无数人艳羡垂涎的商业帝国,也无法将弥足深陷的他救赎出来。
“呵……你连叫我的名字都变了。”
“你叫贺祺,但你仍然是我的儿子。”
“哼,你倒是还有这一点意识,”贺祺不屑的冷哼声,眉头紧锁,沉默半晌,他才接着道,“那么晴阳呢?”
“她是瑷珠的女儿,我是她继父,瑷珠是你继母。”说到向晴阳,莫少卿的脸色才有了一丝变化,深邃的眸中带了点忧伤,这孩子,是他们欠了她,可惜瑷珠不喜欢她,他想喜欢她都不行。
“别说什么继母,”听着这话,贺祺瞬间就变脸,从嘲讽转为冷冷咄人,眉眼间尽是寒意,“我告诉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女人,她害了晴阳,还害了我,当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你们两个人的自私,害得两个家庭凄离破散!!”
贺祺什么都不懂,莫少卿轻叹一口气,略显无奈的说道,“那样的家,散了也罢。”
“没散的时候不像个家,散了更不成家,你和她却美满的组成了一个家庭,凭什么你们就可以幸福,我就不可以!!”
“原本你也可以幸福的。”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直戳贺祺鲜血淋漓的伤口,伤害了向晴阳永远都是他心里最大的痛,美好的人儿原本触手可及,他却亲自将她推得远远的,以至于现在再也碰触不着。贺祺天生性子冷,很少哭泣,至少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哭,如今他的泪却一滴接一滴的落。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眼泪又何尝不是珍贵无比?如果不是痛到极点,他万万不会如此。
费尽心机的想要伤害她,到头来却是伤害了自己,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悔恨,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像无边无际的黑暗形成的漩涡,狠狠地将他卷了进去。没有向晴阳,他将会永远迷失,再也不见天日,注定一生悲伤。
对于贺祺的哭泣莫少卿并不感到意外,即使从没见懂事之后的贺祺哭过。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包面巾纸,抽了一张递给他。贺祺挥手甩开,气愤的丢下一句,“这种廉价而粗糙的纸巾拿来用有失我的身份!”语毕,他便起身离开,并且顺脚踹倒了莫少卿停在旁边的老牌自行车,因用力过猛,后车轮剧烈的转动颤抖,如同他不断起伏的心。
这次谈话,又是不欢而散。
没过多久,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光是听着声线,莫清赟就知道是多好的车,跟他这辆骑着的时候会噼里啪啦作响的自行车绝对是不可对比的。但是这样又能如何,他喜欢的,还是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