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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一枚白玉棋子清脆地落在棋盘之中,并没有让白方获胜,反倒是因为这一步害了自己一片的白子被黑子吃尽。
燕云深淡淡一笑,看向了与他一起对弈的男子,“丞相大人,我想我们可以收网了。”
白朗会心笑道:“三年筹谋,终是等到这一天了。”
“齐家那对姐弟这次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燕云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他们喜欢抢,商青云最后死在乱刀之下,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白朗点头笑道:“商青云一死,齐湘娘的矛头只会指向商青黛,他们斗得越厉害,我们这边的布局就越没人注意。”说完,白朗突然有些担心,“陈水苏那丫头可是最关键的一步,她真的可信么?”
燕云深云淡风轻地笑道:“这丫头素来简单,她是肯定不会出什么差池。”说着,燕云深脸上的笑意悄然消逝,“我只担心杜若这个丫头,不知道她到底是真记不得了,还是装记不得了。”
“这样的未知之数,还是早些除了好!”白朗提醒了一句。
燕云深却没有这个意思,“不,丞相大人,此人还有用。”说着,他脸上的笑意又浓了起来,“齐濛这次御花园下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哦?”
“若是皇兄知道商青黛心中只有杜若,你猜,皇兄会如何呢?”
当年亲眼看见裳儿被他欺凌,这一次,相同的滋味也要让他尝尝!
白朗满意地点点头,“此招高啊!”
燕云深又想到了什么,他细细琢磨了片刻,终是开了口,“丞相大人,也该出手救一救兰先生了。”
白朗愕了一下,“杀入山谷救她出来?”
“不,是带一个人进去,让他醒悟醒悟。”燕云深淡淡说完,捻起一颗白玉棋子,在指尖细细把玩着,自言自语道,“收下灵枢院,就等于是控制了将来的太医院,这皇宫住着也安心些。”
白朗恍然明白了燕云深的意思,他点头一笑,“殿下,这新院主的人选可是找好了?”
“陈水苏。”燕云深将白玉棋子抛入了棋盒,已是打定了主意。
情字入心,有时候真是荒唐。
裳儿已是他的皇嫂,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变了天,他就是大燕唯一的主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他一个人的!他要的并不多,只要能跟裳儿真真正正地厮守到老,永不分离。
荒唐也好,疯狂也罢。
昔日故友商青黛与杜若当年都敢不顾人伦的相爱,他堂堂七尺儿郎又怎会输给那两个女人?
白朗眯眼笑着,他满意地看着今日的宋王殿下,终于,他筹谋了一辈子的大事,终是要实现了!
只是那最后的一刀,还是得由白如裳戳进去!
帝王,是不该多情的!
当白朗离开了宋王府,他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闪闪繁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灵枢院,今夜格外地凄凉。
商东儒没有想到苦心求来的父子重逢,竟变作了阴阳相隔,他深深地悔恨着,若是没有求天子把青云接出来,又怎会出这样的事?
他颤颤地坐在商青云的棺材边,顾不得那些礼法伦常,哭得老泪纵横,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年。
齐湘娘想哭出来,眼前却只能在眼眶中转动,哽咽的是锥心的痛,刺心的恨,穿心的悔。
骨肉离散苦,可终究还有再见之日。
这阴阳相隔的痛,却比什么都绝望。
这算是报应么?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却被齐湘娘猛地压了下去。
不!这绝对不是报应!定是有人故意报复她!
宫中侄儿发来的求救信她只看了一眼,便烧了个干净。她只恨自家侄儿做事太过莽撞,这个时候还捅出一个篓子,足以将齐家这些年来的筹谋毁得干干净净!
“湘娘……”商东儒心疼地走了过来,想拥她入怀,安慰几句。
齐湘娘却厌恶地扭开了他的怀抱,抬起通红的眸子,狠狠瞪着他,“都是你!是你害了我的云儿!”
“湘娘,我也只想求几日父子相聚,才会向陛下……”
“你住口!此事定与你那个蛇蝎女儿脱不了干系!”
“青黛?”
“她一直见不得我好!一定是她!一定是!”
“湘娘,这些话不可乱说!云儿怎么说都是她的弟弟!”
“云儿是我的儿子!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湘娘!”
商东儒慌乱地看着齐湘娘几乎是癫狂一样地跑出了灵堂,他追了几步,连忙吩咐左右小厮跟上夫人。
“快去保护夫人!”
“是!”
商东儒实在是害怕齐湘娘想不通寻短见,他吩咐丫鬟们好生照看灵堂,便也跟着追了出去。
可他才追到灵枢院大门前,便看见那几名小厮为难地立在门口。
“夫人呢?”商东儒焦急地问道。
小厮迟疑道:“夫人不准小的跟着……她……她一个人下山了……”
“你们真是废物!”商东儒咬牙一叹,“备车,随我去把夫人找回来!”
此时的他心慌意乱,生怕齐湘娘被仇恨冲昏了脑袋,跑去宫门前撒泼,到时候事情就更乱了。
“商院主可否借一步说话?”突然从树后走出了一位黑衣男子。
商东儒愕了一下,“你是何人?”
“商院主过来看看这个,便知我是何人了?”黑衣男子朝着商东儒招了招手,商东儒走近他几步,却见黑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白”字。
商东儒并不眼拙,自然知道这男子是丞相府的人。
“商院主,请随在下来。”
“这……”
“院主若想找到夫人,就随在下走一趟吧。”
“好……”
事到如今,黑衣男子话都说那么明白了,商东儒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你们几个跟我来。”商东儒下意识地唤了几名小厮跟着。
黑衣男子却也没有阻止,他恭敬地道了一句,“商院主,请。”
齐湘娘一路跑向灞陵城,却在灞陵城西城门下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她无助地靠在了城门边,眼泪终是涌了出来。
她恨,恨自己不该逼商青黛入宫,否则也不会招致今日这样的结果。
她更恨,恨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到了今日,那一切的一切竟是那样的毁之容易。
商青黛如今是高高在上的黛妃娘娘,她根本近不得她的身,又如何给云儿报仇呢?
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齐湘娘抱着脑袋坐倒在了地上,突然掩面哭得厉害。
路过的百姓们惑然围了过来,“这位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走开!不要你们管!”齐湘娘怒吼了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恨然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一咬下唇,扭身朝着郊外跑去。
不,她还有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了。
“兰师姐……我只有你了……”
齐湘娘边跑边抹去脸上的泪水,如今她败的一塌糊涂,兰师姐可会给她那么一点心疼?这三年来,齐湘娘自认为对兰师姐是百般温柔,这一千个日夜,也该在兰师姐心里留下点什么吧?
齐湘娘快步跑入了山谷,那儿依旧有齐家的小厮们值守,可她却没有发现那些溅在草木上的血滴。
兰先生静静坐在石屋之中,似是早已知道她今日回来,她只抬眼看了一眼齐湘娘,便依旧低头静静看自己的医书。
“兰师姐……”齐湘娘哽咽地唤了一声。
“嗯。”兰先生还是这样冷冷淡淡的,全然不是齐湘娘想要看到的样子。
“我们的云儿……死了……”齐湘娘颤然走了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我什么都没有了……”
兰先生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动作。
“带我走……带我走……求求你……兰师姐……”
相同的话语,却不是同一个人。
兰先生凉凉地挣开了她的怀抱,回过了头来,静静看着她,眸光却冰凉的好似万年冰雪,“你是有丈夫的人。”
齐湘娘猛烈地摇头,“兰师姐,他什么都不算的!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你当年接近他,只为了做灵枢院的夫人,是不是?”
“是!兰师姐,你信我,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
“不,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兰先生凉凉地开口,“你陷害若梅,逼迫青黛入宫,都只是为了你自己!”
“兰师姐,我真的为的是你啊!只要商东儒一死,我便就是灵枢院的女主人,我就可以跟你一起相守到老了!兰师姐,我做那么多事,为的只是你!”齐湘娘泪然嘶吼,她慌乱地扑入兰先生的怀中,紧紧环住她的身子,“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兰师姐,我们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儿,回临淮好好过日子!”
“太迟了……”兰先生狠狠地拉开了她的手,突然抬眼看向石屋门后,“商院主,青黛那么多年说的话,你这次可信了?”
齐湘娘不敢相信地看着兰先生,她颤然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儿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铁青的商东儒。